“小姐姐,我也是Raiser的新員工,家鄉在愛爾蘭哦。聽說Raiser消滅了KPSA,非常仰慕,才努力加入的,馬上就要接受培訓了呢……可愛的小姐姐前輩,有沒有什麼指教呢??~”
現在的萊爾·狄蘭地相比未來還顯得稚嫩許多,可整個人乾淨又亮堂,五官端正、身姿挺拔,談笑之間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齒,若是俏皮地眨個眼,那雙翡翠般的雙瞳就像是密林深處的明湖突然照入陽光一般,漂亮、剔透而迷人。
【現在的萊爾·狄蘭地比未來輕佻得多,而且手段也拙劣得多……】
剎那和提耶利亞遠遠地看到萊爾雙手放在接待臺上,臉使勁往前湊的樣子,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一點。
接待處的女孩子一臉尷尬的樣子。她才當上接待員,因爲匆忙上馬,接受的培訓也不多,這纔是她工作的第三天,受不了萊爾這樣的搭訕。
直到須臾預定中萊爾的培訓導師、人事部的一位管理到來,她才鬆了一口氣。
“這位就是萊爾·狄蘭地先生吧?年紀輕輕——”
“請稍等一下,人事經理。”
提耶利亞的聲音遠遠地從樓梯口傳來,打斷了人事經理的話。
“Raphael先生,Quanta先生。”人事經理畢恭畢敬地說,“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人事經理也有些緊張。
這一批次的人才引進,在難民空難事件後,除了萊爾全都撕毀了條約。他一向驕傲,卻從未得到施展,到了Raiser後接手的第一個項目就大敗特敗了。這對他的自信是個巨大的打擊。
提耶利亞對人事經理搖了搖頭,向前幾步站到萊爾的面前,直視萊爾說:
“萊爾·狄蘭地,出生於二二八三年,現今十七歲,沒錯吧?”
正撲閃着眼睛打量這兩人的萊爾的面孔立刻僵住了。
人事經理更是流下了冷汗。
“抱歉,萊爾·狄蘭地先生,我們只招二十一歲以上的完全民事行爲能力人,不管你們地區的法定年齡多少,我們只招收二十一歲以上。因爲是我方的工作失誤,我們會安排好你回程的事宜的,這個請您不用擔心。”
聽到這話,萊爾露出了猶豫的表情,慢慢地轉變爲悲傷,他說道:
“請千萬不要!我已經把家產都變賣了,又在學校裡辦理了退學手續,我所有的家人都死在了一次恐怖襲擊裡,就是KPSA做的!所以聽說你們Raiser掃除了KPSA,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懷揣着強烈的仰慕之情,才通過了那個嚴苛的面試。現在,即使你們把我送回去,我也已經無家可歸……”
說着,那雙眼睛彷彿起了迷離的霧,就要哭下來似的。
剎那向上伸手示意,打斷了萊爾的發言,說道:
“但你還有個哥哥吧?名字叫做尼爾·狄蘭地吧?他會允許你這麼做?你的情況在我們的檔案裡寫得很清楚,還請不要撒謊。”
萊爾聽罷,發出幾聲尷尬的笑聲,不再裝模作樣。他低下頭來問剎那:
“這位小朋友是……?”
年齡小,就是很不方便的,什麼都不能服人,剎那再次想到,被人看作小朋友真是糟糕——
萊爾還沒說完,就被人事經理打斷並扣住雙肩。
“鬧夠了沒有?這兩位乃是Raiser的完全持有人。萊!爾!狄!蘭!地!先生!”人事經理一臉歉意地向提耶利亞和剎那抱歉,“Raphael先生,Quanta先生,這次真的是我們人事部失職,我現在馬上糾正錯誤,把他遣送回去。”
這時,提耶利亞反倒搖了搖頭,在剎那和萊爾詫異的眼光下說道:
“不用,我的上輩和他的父母曾有過聯繫。這次事件由我私自處理就好了,其實也是我的失責。當時交託海外人事業務的時候,沒有處理好。你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吧?先去忙你的事情。”
“好,好的。”人事經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多說什麼,立馬急匆匆退去了。
“提耶利亞?”剎那細聲問。
“我有點想法。”提耶利亞答,接着又對萊爾說,“跟我來。”
他徑直走去,剎那和萊爾也跟着去。
三人來到了公司底層商鋪的一個咖啡廳包間中。
屋內的陽光正好。橙黃色的光線像是扇子似的發端於雲際,奔流於人間,透過窗戶,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光芒閃耀,彷彿能看到浮動的細小的沙塵在飛揚。
“有什麼想喝的嗎?這裡的建設還不好,沒有什麼值得招待的東西。”
“曼特寧咖啡,可以嗎?”
萊爾看着菜單,有些拘謹,隨便挑了一個眼熟的。
提耶利亞又看向剎那,問:“剎那·F·清英,你呢?”
“我隨意。”
提耶利亞點頭,用眼睛對準掃描裝置,對中間像是個花瓶的終端說道:
“來三杯曼特寧咖啡。”
終端簡單地掃過,確認了提耶利亞的身份後,須臾就將要求發給了咖啡廳後臺。
萊爾觀察着提耶利亞的動作,大致猜到了這其中的運作,忍不住說道:
“好厲害。這是什麼?”
提耶利亞有耐心地解釋道:
“須臾,這個城市賴以爲生的一種程序。”
“你們的上輩認識我的父母嗎?是什麼關係?”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曾經是好朋友。”
提耶利亞止於此,畢竟這只是他隨便編造的理由,但萊爾則顯然想得不止如此。
等到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後,提耶利亞輕輕地用攪拌勺滑動濃郁的黑色,問萊爾:
“你們兄弟近況如何?不去好好上學,怎麼來加入什麼私人軍事與安全公司。尼爾·狄蘭地現在怎麼樣?請說實話,我們辨認得出來。”
萊爾輕輕地呡了一口咖啡,低垂着頭,神色黯然,說道:
“自從三年前的恐怖襲擊之後,遺產、保險和撫卹金不知道什麼緣故……我也不知道……我們家也是比較獨立的,親屬比較僻遠、聯繫不上,也沒人聯繫我們了,父母的幾個好朋友也一起死在了恐怖襲擊裡。哥哥和我也都是比較倔強的人,就半工半讀堅持到了最近。”
他說得隱晦,但提耶利亞和剎那也聽得明白。剎那握緊了手心,不禁看向窗外悠閒的白雲。他並沒有參與那次襲擊,但他仍對此抱有一種難以遣懷的罪惡感。
“哥哥和我的成績都不錯,預計可以考比較好的大學,但是獎學金什麼的還是很難拿的,畢竟學習的時間不夠。其實也算是過得去吧,我本以爲這樣的生活可以繼續下去,雖然有些辛勞,但沒有值得抱怨的地方,也不是很苦,只是……比較倒黴而已。相反只要過了這幾年,我相信一切都會海闊天空。可是哥哥他似乎想要輟學……因爲資金的關係,我並不清楚原來已經那麼艱難了,我真是笨!我聽到他的計劃似乎是資助我個人完成學業。我……”
萊爾擡起了他的腦袋,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我無法忍受這一點!我不能接受他的想法!在這幾年裡,我一直蠻關注KPSA的消息的,當然我並不是指望着能靠我自己復仇,但假如聽到他們不痛快,那我也會有點……紓解。這樣說是不是有些不好……”
說着,他撓了撓腦袋。
“並不,這份仇恨不需要掩蓋。”剎那突然發言道。他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他的話引起了萊爾略帶驚訝的注視。“不用管我,請繼續說吧。”
萊爾點了點頭。他一開始還有些結巴,但是越說越順。
“其實接下來也就是這樣,沒什麼值得一提的。我瞭解到Raiser消滅了KPSA之後,就特別興奮的。你們Raiser在我眼裡就是大英雄!我在網站上發現Raiser在我家鄉那裡還真的有一個小小的辦事處,那個辦事員也是親切的好人,我謊報了一些信息很容易就過了。之後就是偷偷離開了家,那個辦事員的動作蠻雷厲風行的……最後就把我送到了這裡。之後、之後就是這樣了。”
萊爾的家鄉是不夠資格的,不是什麼大都市,但剎那和提耶利亞冬末出行世界的時候基於和洛克昂的(基於上一世的)友誼特意圈出的辦事處。
反正這並不影響什麼。
至於那個分派過去的辦事員怕是真的什麼都沒幹,在混吃等死……連這種明顯的誤報都出來了。
提耶利亞邊聽,邊在自己的個人終端上開始做一些處理。
聽罷,提耶利亞又問他:
“你的行動能力很高,居然就真的來了?真不怕……”
他的語氣變得陰沉起來。
“死在異國他鄉嗎?”
“這不是沒死嘛……和我隨行的Raiser外圍人員也是個很好的人。他一直和我聊天,給我講Raiser,讓我安心了下來。”
萊爾在坐船的時候也是一陣害怕,來到新環境就撩妹也是他不自覺中緩解緊張的手段。而接下來的遭遇、尤其是提耶利亞、剎那兩人的上輩和他的父母“有一段前緣”的事情,這真的是非常神奇。
這讓他想起了一些騎士小說或者傳奇故事。
“尼爾·狄蘭地現在應該很擔心你吧。”
提耶利亞輕輕喝了一口咖啡,又說。曼特寧咖啡特有的帶着酸味的醇香在他的口齒中繚繞。
“我……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他顯然當然知道他的行爲不妥,但是出於少年人倔強的天性,也不願輕易地承認。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情、總在一些時期、也總對於一些人難以理性。
何況……
“無論如何,那種自以爲是‘犧牲’決不是我能接受的事情。他以爲他是誰啊!”
萊爾氣鼓鼓地撇過了頭。
剎那看着,倒有些奇怪的高興。
上一世之中,尼爾作爲洛克昂死後,萊爾因爲當時剎那的邀請接替了這個位置,也作爲一個“洛克昂”。
雖然是兄弟,尼爾出於天人的保密義務,不得不和萊爾遠離。但是現在,卻可以……不是作爲別的,而只是作爲親人生活。
“你們還想繼續學業嗎?”
剎那靠在窗沿上,問萊爾。他這個人喝什麼東西都和喝水一樣,一小杯咖啡一會兒就沒了。
“那當然想啊!”
他的眼中跳出了興奮的光,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們Raiser可以資助你們,出於那份交情,但是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們兩兄弟要在十九歲之前通過人類革新聯盟最好的三所大學之一的測試,得到他們的邀請,之後則要在Raiser工作到還清所有資助金爲止。專業不限。留學費用和全部生活費用我們都會承擔。怎麼樣?”
“啊?”
這個要求並不簡單。但是努力一下的話,似乎並非不可能。人類革新聯盟最好的三所大學……從來沒了解過,他想到。
“如果考不上的話,就要給Raiser打一輩子的白工哦。”
提耶利亞也升起一種奇怪的興致,補充了一個條款。
其實就算一輩子白工也不差吧——纔怪、好悽慘的樣子。他用着這個年齡特有的活躍的思維思考着這一切。
思前想後,最終萊爾最終答應了下來。
等到萊爾離開後,提耶利亞忍不住笑道:
“說得跟真的一樣。”
光影在窗邊遊離。
剎那毫不留情地回擊:
“你不也是。”
說着,竟然有一些奇特的喜悅。
【我是在期待什麼麼?期待着與你們一同作戰嗎?——這是不是有點骯髒呢?——】
本來的剎那期待着洛克昂兩兄弟可以度過一個平靜的人生,但他料不到萊爾居然通過Raiser誠英海外人才引進案直接找上了Raiser本部。而剛纔的他更是爲某種情感所驅使,才立下了那個約定。
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思考中的剎那下意識地答:
“請進。”
影子壓了過來。
屋外的人還不少,四五個的樣子。一個顯然年長、做着其中中心人物的人向着提耶利亞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口型的意思是實在攔不住。那人提耶利亞認識,正是王家使者團中的主腦。
墨綠色的光影擋住了窗外的橙黃。
其中的小女孩徑直坐到剎那對面,靈敏的雙眼焦點落在面無表情的剎那身上,隨即旋離,落在窗外明亮的遠方。
“噫,總算讓我逮到你了呢,爲什麼一直躲着我呢?是因爲內心有愧麼?剎那、F·清英?”
她以手扶住自己的臉頰,側眼回望,露出了一個調皮的笑容。
她可忘不了那莫名其妙的一巴掌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