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還是想不起來生前的事情,總是斷斷續續,模糊不清……”
李彥看着飄在面前,滿臉苦惱的小倩,安慰道:“馬上就要去京師了,在相對熟悉的環境裡,會更方便回憶。”
小倩奇道:“我們要去京師麼?待在這裡挺好的啊!”
李彥知道,作爲兩個究極家裡蹲,小倩和龍女都不希望挪窩,但也是時候告別這個東壁居,暫別東南之地了。
“走,先去寶船!”
李彥筆走龍蛇,將最後一道符籙畫好,帶着小倩出了屋子,騎上靈鶴,朝天空飛去。
就在藍天白雲之中,正懸停着一艘寶船,巧妙地藉由雲朵遮蔽,神樂觀的玉璇子駕風繞着船飛來飛去,欣賞着自己的煉器傑作。
眼見李彥出現,她迎了上來,笑容滿面:“先生看看,可還滿意?”
相較於海上可容數百人的大船,如今的寶船縮小到只有五分之一,但正如李彥那時提出的要求,不僅能入海航行,更能翱翔天際,船艙內還開闢出了修行、種植、煉丹、制符、配藥、靈寵等不同區域。
毫無疑問,人數不多的話,這艘寶船無疑是居家必備,外出旅行的上好工具。
小倩好奇地飄了進去,很快發出哇的讚歎聲,之前的器靈也出現在甲板上,恭敬行禮。
李彥很是滿意:“多謝貴派和玉璇道長的辛苦了。”
“不客氣!不客氣!”
玉璇子挺喜歡器靈的:“也多虧了它的配合,否則短短時間內,很難達到如此水準。”
李彥點了點頭,對着靈鶴道:“接他們上來吧。”
很快陶隱、赤煉、龍女和小龜都被接到了甲板上,都是嘖嘖稱奇。
即便是龍女,見慣了普陀落珈山和西海龍宮,也覺得這地方固然靈氣遠遠不足,但也十分舒適,尤其是走入專門種植的區域時,更是嗅了嗅鼻子,眼睛亮起:“人蔘果?”
一張張符籙懸掛,開闢出一個獨立的大棚空間,人蔘娃娃正在裡面當園丁,照顧新紮根的梨樹與棗樹,時不時地用鐵鍬切開樹幹,排出裡面的污濁之力。
龍女雖然吃了睡,睡了吃,偶然配合出來大威天龍一下,但也知道這位近來的研究成果,十分期待:“那些是交梨火棗?”
李彥道:“準確的來說,是靈梨靈棗。”
人蔘娃娃是催熟品,本該三千年開花、三千年成熟,三千年結果,在千年不到時間就走完了整個過程,再加上天地污穢,以致於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交梨火棗則是污穢品,在道門福地內生長,年月是足的,但發生了意外,天地污穢涌入,將它們污染。
兩個都是次品,比較而言,還是後者更容易恢復,可惜也要漫長的時間。
李彥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就退而求其次,將目標降低,不求那種可以直接作爲飛昇之藥的交梨火棗,就要真正具有靈性的梨棗就行。
龍女表情很是期待:“何時能熟呢?”
李彥道:“得人蔘果照料,又有了寶船的福地環境,月餘之內就能產出第一批果實,到時我們也有了靈性食物,不至於吃什麼都沒滋沒味……”
“那太好了呀!終於不是隻在夢裡吃了!”
龍女哈喇子止不住地流下來,如意寶珠趕緊熟練地接龍涎。
將龍女安頓好,李彥回到居所,得到消息後的朱十二已經上門,喜不自禁地道:“先生終於要北上?給龍女的靈食成了?”
李彥道:“還未功成,但考慮到途中還有時間,現在出發正好。”
朱十二道:“我馬上將這個好消息通知都督,相信陛下知道後,都會很高興的,不知……不知先生可否給一個大致期限?”
對嘉靖的遠程攻略進入最後階段,再拖下去就是過猶不及了,李彥給出準確的時間:“一月之後,抵達京師。”
朱十二興沖沖地去報喜。
李彥將東壁居收拾完畢,結清房租,最後看了眼這片大隱隱於市的地方,邁步而出。
從此以後,偏居一地的日子結束,又要邁入天下朝局的核心,京師之地了。
到了城外的土地廟中,正邪土地神浮現,李彥給祂們驅除掉最後的污穢,滿身腱子肉的邪土地躬身一禮,懷念地看了看四方,身形淡去,融入土地神像之中。
土地正神則如釋重負,行禮道:“多謝尊上搭救之恩!”
李彥道:“你如今香火鼎盛,除了造福一方,庇護當地百姓,也可督建八部天龍廣力菩薩的廟宇,要信仰純粹,不可濫竽充數。”
這件事府衙已經在辦,土地神屬於監督,立刻領命:“小神明白!”
李彥道:“神佛是主動消隱,各地的土地山神,則是被動受困,接下來我每走過一地,都會將那些山神廟和土地廟中的神祇復甦,你如今的狀態是最好的,可相助周邊。”
土地神精神大振:“我等一定不負尊上所望!”
李彥的計劃裡,還有醫治十殿閻羅後,各地的城隍廟也能加入到復甦行列,不過那個時間就難以掌控了,所以不做保證,又關照了幾句,舉步離去。
不過他剛剛走出城隍廟,就感應到一股熟悉的神力降臨,轉入廟後,看着之前的婦人羅氏出現:“無生老母?”
羅氏開口,正是無生老母的溫柔聲線:“吾有一事求助。”
李彥道:“請講。”
無生老母道:“白蓮教衆正以邪法祭吾,小神無力抵抗,還望神醫相救!”
李彥目光一動:“我此前出海時,遇到的倭國賊人,專門培養信徒,祭祀器靈,潛移默化的施以控制,如今故技重施,是否與陶仲文有關?”
無生老母道:“應是如此。”
李彥皺了皺眉:“他認爲此次陰謀敗露,是閣下泄密,予以報復,這般看來,此人與白蓮教還有聯繫……”
“這倒是奇怪,陶仲文早已坐穩了天師之位,便是他的兒子陶世恩,哪怕不能擔當大任,也有小天師的威風,爲何要自招禍事?”
無生老母輕嘆:“一生混沌,亂性迷心,未識天高地厚,難明海闊山遙,此爲禍矣!”
李彥凝視這位新興神祇:“閣下所言深具法理,自稱小神,實在過謙了,不過白蓮教在北方根深蒂固,一時間難以清除,這羣邪教徒展開祭祀,我也鞭長莫及,唯有等污穢聚集後,再行手術。”
無生老母道:“吾無神像法身,唯有借育化之力顯靈,若是受污蘊化邪靈,恐避而不見……”
李彥想了想,再度問道:“聽聞陶仲文有一枚天師寶珠,可免災劫,是真是假?”
無生老母道:“那本是一件佛寶舍利子,確可解開業網,劈破災門。”
李彥道:“既如此,請暫且忍耐,待我儘快取了寶珠,當爲閣下破除邪祭災劫。”
無生老母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多謝!”
待得她重新直起腰,眼神已經改變,又恢復到了羅氏的模樣。
這婦人上次驚慌不已,此次卻露出無比光榮的神色,興奮而又虔誠地離開了。
李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目光微動,駕風飛上寶船,朝着遠方駛去。
……
“李先生一個月入京?此言當真?”
向朱十二確定之後,陸炳高興得站起身來:“好啊!當真是大喜事!”
他是真的擔心這位不理睬陛下了,甚至接下來收到這位飄然離去的消息,都不會感到多麼詫異。
反倒是來北京了,有種意外之喜。
眼見陸炳如此高興,另一位年過半百,雙鬢略顯斑白的男子也同樣欣然,此人正是十三太保之首的朱大:“陶仲文不再是無可取代的天師之選,十三弟的大仇可報了!”
陸炳連連點頭,又有些後悔:“早知李先生如此快地入京,我根本沒必要與嚴東樓聯手……”
朱大道:“聯手不是壞事,依屬下之見,天師之爭,都督當置身事外,不可相幫,否則反倒會害了李先生!”
陸炳立刻明白這位左膀右臂的意思,頷首道:“你說得不錯,李先生於我有救命大恩,有所偏向,陛下也不會太過在意,可一旦插手天師之位,就完全不同了……”
“朝堂之上的爭鬥,還真要用到嚴東樓,那陶仲文知道拉攏盟友,我更有這個本錢!”
朝堂中權勢最大的四個人,呂芳是絕對不可能爭取的,那位完全聽命於嘉靖,忠心到幾乎沒有個人所求,這點陸炳都是辦不到的。
剩下的三位,陸炳如果要對陶仲文宣戰,爭取的其實就是嚴嵩的態度了,他之前邀請嚴世蕃上門,正是因爲錦衣衛的耳目,知道陶仲文贈予嚴嵩丹藥,陶世恩也連連對嚴世蕃示好的消息。
論權謀之術,陸炳自知比不過嚴嵩嚴世蕃父子,未免嚴氏父子被拉攏過去,乾脆擺明車馬,率先拉攏!
果然嚴世蕃滿口答應,恨不得他欠上大大的人情,相比起錦衣衛的支持,道門魁首給嚴家的好處就不夠看了……
“嚴家的人情不好還啊,但陶仲文喪心病狂,必須得死!”
想到郭弘經、王永寧、風澤子三人慘死的場面,陸炳心頭是有悸動的。
連徒弟都毫不猶豫地殺了,更別提外人,他現在不僅深恨陶仲文,也要防備對方爲了害怕他報復,反過來先下手爲強,把自己幹掉。
認定了與陶仲文不死不休的關係,陸炳又轉回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那個人身上:“就不知陛下對李先生的態度如何?會不會因爲等的時間太長了,而大爲惱怒?”
“李神醫信守承諾,儘快北上,陛下的氣應該消了……”
朱大說到這裡,也估不準那位喜怒無常的心思,提議道:“都督先將消息傳入宮中,看看陛下是何反應,再入宮也不遲。”
陸炳點頭:“就這麼辦。”
消息傳了進去,宮內並無反應,也沒有召其入萬壽宮詢問。
但等到三日之後,再入宮稟告錦衣衛調查的白蓮教事宜時,陸炳發現相比起那一日的大氣不敢出,內侍的神情已經放鬆了許多,呂芳也不再憔悴,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過來。
陸炳的心頓時定了。
當然,這個時候是不能自作聰明的,他全程稟告,對於那位神醫北上的事情隻字未提。
直到陸炳告退,嘉靖同樣沒有問及李時珍一句話。
只是在處理好政事後,端坐於太極八卦牀上運功,打坐的呼吸不僅變得平緩,心中更默默地算起了時間:
“還有十八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