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將來?現在?
譁!
蒼青大龍扇動雙翼,黃塵貼地流轉。
大帳營地三尺之下,盡皆籠罩入一片塵霧朦朧,露草低伏,翠葉搖曳,水珠蒸散作白汽,捲入長風旋渦,綠頭小蟲倉皇躥出。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親眼目睹青龍扶搖天際,沒入雲層者,莫不驚歎仰頭,錫閤府“三傑”更是震撼張嘴,瞳孔縮放。
凌空虛渡!
武聖之能!
天龍夭矯,憑虛而行,凌空而立,世界之廣大,無處不可往,無處不可留!
不!
樑渠不可能爲武聖!
“依舊爲憑物飛行?”
陰應博盯緊振翼青龍,眉頭緊皺,腦海中飛速思索。
其人未入臻象,不會爲神通。
神通種?
自身之所學埋作神通種,確有不可思議之小蛻變,可讓人直接飛行,依舊困難非常。
且常人埋下一個飛行之術尚可理解,以樑渠天賦和未來,野心絕不會侷限於宗師神通,雖有柏光毅爲前例,但早入臻象,易入夭龍亦爲事實,武聖才該是他的目標,故而飛行僅會爲附帶之益。
其本質爲何?
身法?
錫閤府“三傑”,心中生羨。
攜美遨遊天地,多是一件美事。
武道修行。
長壽是本能之渴求,會飛乃夢中之追逐。
不說會飛比不會飛之優勢,光天下盡收眼底的瀟灑寫意,足令人澎湃心潮。
可惜。
神通有數,神通種亦有。
埋入神通種即可飛行便相當困難,遑論將之作爲附屬品。
直至青龍消失有一陣,徒留藍天白雲和兩道白痕,衆人方纔意猶未盡地回神。
“大丈夫當如此也!”
“走了!”陰應博低頭,舒上一口濁氣,“先回去要一萬石米,三家各去一縣賑災,再去抓流寇,興義伯往北,咱們便不與他撞,往南去抓。”
江季兮、彭初霽皆無異議。
千米高空。
青龍雙翼舒展,勾勒雲霧,宛若噴氣式飛機的尾氣,自天空中留下淡淡白痕。
青絲飄揚飛轉。
龍娥英雙手環住樑渠腰身,俯瞰大地。
她並非第一次讓樑渠帶着翱翔,此前便騰雲駕霧去太蒼山看過曇花,更早之前,大抵是樑渠第一次掌握騰雲本領時,也一塊體驗過,然而乘龍與騰雲駕霧截然不同。
更快,更高,更壯麗!
興奮讓娥英的臉上暈出桃紅。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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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忽地翻轉,自天空中翻轉一圈。
腰間雙手收緊。
樑渠盤膝而坐,後背感受到娥英加速跳動的心臟,微微擡首,心曠神怡。
第三神通種真乃神來之筆。
騰雲駕霧之法以應龍紋和天吳紋作爲根基,有極大侷限,受感知距離桎梏,飛不了太高,脫離一定高度,需水霧如金字塔般作爲憑依。
乘龍不同。
它以第三神通種爲根基,配合天吳紋和水龍槍作爲基礎。
水龍槍不捏水流,改捏雲霧,再以第三神通種應龍殺經,顯化作應龍罡風,送人扶搖上天。
且和單純的騰雲駕霧不好解釋,只能偷偷用不一樣,乘龍有理有據,可光明正大地用於人前!
“狩虎下境大寇,裘毅飛,一日前東濠縣內襲殺張姓大戶,死三十六,活八,失蹤五人……”
輿圖一角爲風翻轉。
樑渠尋找狩虎大寇最後出沒之所。
……
東濠縣。
鄉野田間。
“爺爺!有龍!有大龍!好大一條!”
小女孩搖指天空。
“好大一條龍哦,囡囡莫亂跑,跌到河裡,小心龍王爺把你抓去當童養媳!”
白鬚老兒頭戴遮陽斗笠,提拎水桶水瓢彎腰給菜澆水,只當天上有白雲像龍,未曾擡頭,隨口應和。
“爺爺爺爺,龍王會不會抓我?”小男孩跳躍追問。
“也會,把你抓走當童養夫,配給龍女。”
轟隆隆。
雷龍翻滾,電光霹靂。
天空忽地陰沉。
草鞋旁跳出幾個暗點,潮土油的氣味氤氳升騰。
譁~
雨從幾滴到連點成線,好似沒有任何讓人反應的空隙,轉眼一片朦朧靜謐。
青翠的草苗聚上水珠,輕輕晃動,小河上水沫紛紛。
“下雨了?”
老人手握瓢葫蘆擡頭。
雨密而不大,細比牛毛,順着斗笠邊沿匯聚,一兩個呼吸方會滴落一串珠鏈。
明明剛纔還烈日炎炎,沒半分下雨跡象……
“三伏天,及時雨,倒省了澆水。”
水瓢往水桶裡一扔,老頭衝仰面尋找什麼的兩個稚童招呼。
“囝囝、囡囡,莫抓田雞了,回家了!”
“來了爺爺!”
青龍頭頂。
樑渠金目熊熊,藉助雨水蔓延感知,雷達一般搜尋目標。
常人尋找深山老林中的流寇艱難非常,他不用費勁心思去追查線索,雨水一覆蓋,方圓數裡盡處感知,雖然十分模糊,可人生活的痕跡再模糊也於森林裡醒目非常。
裘毅飛不止一人單獨行動,按目擊,他身邊有兩個狼煙高手,數位奔馬,張家失蹤的五人皆爲女眷,毫無疑問抓走留在了身邊,至少爲一個小十人的團伙。
以兩日前的張家爲中心點,樑渠挑上幾個可能性最大的山頭,繞山搜尋了好個時辰。
“呦,下雨了?”
獵戶小屋內,一口黃牙的矮壯漢子提着褲腰帶從馬棚裡走出來,下襬上尚沾有斑駁血跡。
“完事了?”瘦高個擡眼起身,邊走邊解布帶,“完事了該我了。”
“別進去了,晦氣,人已經死了,我出來是想問問,能不能換一個?”
“又死了?”瘦高個不滿,啐一口唾沫,“就你辦事辦出的人命多,張老頭,屋裡還剩幾個?”
“剩仨。”張老頭一臉褶子,摳去鞋底泥沙,“一個張家夫人,一個丫鬟,一個獵戶他老婆。”
“有點意思,長得漂亮和長得醜的全活得久。”
“算不算命好?”矮壯漢子咧嘴。
“命好?”
幾人聽到笑話一般,放聲大笑。
樂罷。
“老大,咱們接下來去哪?我看李家的女兒和夫人也不錯,他家也有錢,不算鋪子,屋裡頭少說該有大幾千兩。”
“哪也不去。”
“不去?”
屋檐下的裘毅飛鬢角霜白,雙目如鷹隼一般,黑色的瞳仁極小,深沉地穿透茫茫大雨,他敲了敲煙桿裡的渣灰。
“出事快小一個月,鬼母教的事基本給平了下來,官府該抽出人手收拾流寇,咱們收拾收拾銀票、寶貝,明早離開錫閤府。”
“這便要走了?要不再去一趟城東的李家吧。”矮壯漢子懇求。
裘毅飛瞳仁一轉,盯住漢子不發一言,衆人頓時沒了聲。
“我去收拾。”矮壯漢子縮了縮頭。
幾人快步進屋,徒留裘毅飛坐於屋檐下。
他靜靜填塞菸絲,握住火繩正要拉動引火,心頭忽地一沉,生出無端悸動。
心血來潮?
裘毅飛面色大變,握緊煙桿,警惕環顧。
大雨磅礴,茫茫一片。
此處屋宅是手下殺了獵戶一家搶來的,遠離鄉鎮,十天半月方出去一次補給物資,根本不會有人來。
危險來自現在還是將來?
轟隆隆~
雷光暴閃,乍明還暗。
白霧如千尺瀑布,垂流而下,裘毅飛汗毛直立,豁然擡頭。
穹頂之下。
蒼青大龍探首出雲,雙翼扯出條條白流。
神武青年傲立天際,衣衫獵獵,手握長弓,然掌中無箭。
空的?
不!
意識回正。
劇痛自心口蔓延。
裘毅飛低頭一觀,胸膛心臟處破開人頭大洞,一眼望穿猩紅地面,充滿彈性的動脈血管一落一收,彷彿仍與心臟相關聯。
怔了怔。
他面上閃過一絲恍然。
原來……
危險來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