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勇躺了半個月，經過他婆娘每天摘青木瓜放在火上烤得火紅火紅的，然後給他燙。每次燙的時候，李三勇總是發出殺豬般地嚎叫；每次燙的時候，李三勇的腰部總會冒起一股嫋嫋的白煙，一陣烤燋味伴隨着一聲聲哧哧聲。
燙了半個月，腰是好了，背上的皮膚跟沒有塗料的烤豬肉還要難看，有些皮膚還起了一個個透明的泡，泡破了，結了一個跟泡一樣結痂。
好在這不是臉，可以用衣服遮蔽。
李希望陪同李三勇走在綠樹掩映的水泥路上，微風嫋嫋，路邊三角梅經過半個月的生長適應期，開始長得蔥蘢起來。
“孔部長說了，以我們村爲試範點，等我們把各方面建設得完善點，準備推行全縣所有農村向我們村學習……”李希望唾沫橫飛，一雙手不停地比劃着，哪裡需要怎樣建設，哪方面還需要改進，哪方面做得還不夠。
朝陽溫暖地照在他們倆的身上，李希望神采飛揚的臉上像鍍上一層絢爛的紅霞。
李三勇邊聽邊頷首點頭，“不知池塘裡的魚長得……”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他的左腳向前滑開一個大距離，身子一踉蹌，差點摔倒。
如果不是李希望眼疾手快，李三勇非摔不可，要是再摔一次，恐怕李三勇一輩子都得躺在牀上，哼吱哼吱叫着。
“誰這麼缺德？”
原來水泥地上不知誰吐了一口黃黃的黏痰，他一腳踩在那口滿是病菌的痰上面。
“文明村，就得人人講文明，我們村缺的就是村民的文明，隨地吐痰，隨便撒尿，塑料袋隨手一扔……這些就是不文明的行爲。”
李希望附和了一句：“素質低。”他忘了李三勇剛纔踩到的那口痰正是他昨晚路過池塘時，突覺得喉嚨又黏又癢，朝地上這麼隨口吐了一口痰。
“村貌打造得再好，村民的素質跟不上，領導來了，也會鬧成笑話，在領導來之前，先給村民上幾堂課，提高他們覺悟，一定要做到內外兼修。”
李三勇的話一向就是命令，兩天後，李希望從鎮上的冠軍學校請來一名老師，冠軍學校可是整個縣城最好的一所學校，集小學與初中相連貫。既有九年義務教學，又有許多寒門學子跳躍龍門的腳踏板——高中。
李希望請來在冠軍學校教高中部的心理學教師，名邱明勝，名字咋一聽，以爲是男人，卻是女兒身。
邱老師今年四十有餘，內地人，在冠軍學校教了二十幾年的心理學，身材矮而胖，短髮，頭頂上燙着一小撮捲髮，一圈圈盤在頭頂上。
文明課堂是臨時借用學校一間教室，晚飯過後，村民們三三兩兩地來到學校，找準位置坐了下來，原本狹小的教室變得擁擠不堪。這是李希望意料之外，他以爲能來的村民一定是寥寥無幾。
教室裡前半部分坐着女人，後半部分坐着男人，比有人拿着指揮棒安排得還要清一色。
男人們傾斜着身子，背靠着下一張桌子，文雅的男人敞能把皸裂和腳放在桌子下面。有些男人壓根不注意場面，只顧他本人的舒服，一坐在椅子上，脫下腳上穿的拖鞋，高高地放在桌子上面。
好在村裡的男人，一年365天，都是以拖鞋爲主，腳氣沒那麼濃。
只要有男人在的地方，最不能離開的就是煙，白白的煙霧縈繞在半空中，他們抽的也不是什麼貴煙，好煙，是一種便宜又能讓神經得到麻醉的煙——仙女煙。
仙女煙當時在農村是暢銷的，價格一塊五元。煙的外盒畫着一位仙女的模樣，衣襟飄帶。
三個女人一臺戲，女人們坐在椅子上，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討論着今年的辣椒價格過低，回想着去年的苦瓜價格高，產量就是不高。
李希望率先走上講臺，拿起一個嶄新話筒，算是開場白：“大家掌聲歡迎邱老師。”
稀稀啦啦地掌聲響了起來，一直嘈雜的談話聲安靜了一會兒。
邱老師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像一團肉似的邁開腳步走上講臺。她接過李希望手中的話筒，說了起來。聲音嫋嫋動聽地從她的嘴巴里抑揚頓挫地流出來。
“今天我能有機會同大家一起學習禮儀，是我的榮幸。禮儀是人際交往中，以一定的，約定俗成的程序、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律己……”
那一晚，天也是的確熱，站在空曠草地上尚且熱汗漣漣，這麼多人擁擠坐在教室裡面，又沒有風扇，那感受跟洗桑拿沒有什麼兩樣，個個身上的衣服都是跟水洗的一樣。
李希望站在庭院外面，不停地捋起衣服扇風，李三勇坐在離教室門口不遠的一條凳子上面，蹺着二郎腿。
“大家請安靜。”邱老師在說教的過程時不時地穿插這一句話。但這句在學校裡尚能讓沸騰的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五分鐘，在這裡則是多餘的。
小翠提着一壺茶水，穿梭在村民中間，時不時給這位添添水，給那位加加茶葉。
自從小翠回來後，凡是有小翠的身影就會有李漢三的身影，李漢三就好比一隻牛蒼蠅，總是圍繞在小翠身後飛。
小翠對於李漢三這種行爲，沒有流露出先前厭棄的行爲，但也沒有流露出一丁點兒喜歡的苗頭，對於李漢三，小翠始終保持着若即若離的狀態。
小翠的女兒也被李漢三每天的糖果收買得樂顛樂顛的，說得也是，這位小女孩，一出生，就沒有父親。現在突然多出一位疼她愛她的人，她怎能不高興？
“要麼，我來幫幫你？”小翠好不容易從人多嘈雜，比蒸籠還熱的教室裡擠出來，李漢三忙不跌地歪着腦門上前招呼着。
小翠看了一眼李漢三，沒有說話，搖搖頭，眼角餘光瞟向獨自站在樹下的李希望。
小翠穿着一件花格子的白襯衫，下身穿一件七分短淺綠色的短褲，頭髮高高地盤起，臉上略施粉黛，薄薄的胭脂把臉上的小瑕呲遮得無痕無跡。身材雖算不上豐滿，但線條還是有的。
汗水把穿在她身上的短衫淋得溼一大片，裡面的粉紅色胸罩一覽無餘。李希望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身體變得燥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