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說啥?咱弟要逆反先天了?不是交流賽都打完了嗎?這還沒逆反先天啊?沃日,他這是要打下多厚的武道之基啊?”
西部戰場,頂着漫天炮火的張重八砸吧砸吧嘴,感慨季驚秋真是個怪物。
“對了,你有沒有和他說那件事啊?”
張重八突然想起什麼,鄭重道:“咱倆沒戲,保不準咱弟能被看中!”
通訊那頭,打完交流賽不久的冷刀沉默片刻,道:“我跟他說過了,但是刻意去找的話希望不大,有些東西,當你主動去尋的話,基本找不到。”
張重八撇嘴:“越主動越廉價是吧?這話反過來說也可以,不主動就會錯過!”
冷刀忽然道,“如果這顆星球上真的有一位大宗師,那他一定已經已經看過我們所有人了,只是沒看上。”
張重八瞪眼道:“他咋審覈的?我兄弟人美心善,才高八斗,他這都看不上?!”
冷刀輕聲道:“應該是心相。”
天地衆生皆有相。
人心本相,謂之心相。
那是最無法騙人的東西,也是最難以窺探的事物。
有的人可能自己都不瞭解自己,可一見心相,便知全貌。
甚至有人說,心相天地還是永恆命運的一角顯化,是一個人未來的映現,實是玄妙難測!
所以即使是尋道大師,開道宗師,乃至是無上大宗師也難以在他人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深入人心,窺探心之本相。
據傳,這是無上大宗師之上,才能窺見的威能。
“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冷刀想了想道,“我也覺得,阿秋應該會被看中。”
他一直都對季驚秋另眼相看。
不僅是阿秋的堅持,還有他的樂觀。
這世上有種生物,叫做蟬。
在振翅高歌前,它們會在地下忍受十幾年的黑暗與折磨,等到破土而出的那天。
冷刀擡起頭,看到街道盡頭緩緩升起的旭日。
阿秋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
……
姬家,祖庭。
宛如神殿般輝煌的祖祠內,一個眉目俊朗的年輕男子,跪坐在一把長劍前。
能出現在這裡的年輕人,自然只能是已被列爲姬家下一位掌權者的姬安權。
而這把劍,便是昔年姬帥留下的伴身神兵,也是姬家如今輩分最大的老祖宗。
姬安權微微皺眉,卻很快舒展開來。
今日的老祖不知怎麼,除了一開始的回覆外,後續就不搭理他了,是天機又有動亂嗎?
自己身爲先祖之後,第一個領悟【天人弈劍圖】,往日只要來此,老祖宗都是願意指點他一二的。
他今日來此,還是爲了求證東3煌星的道藏是否擇主。
他已得到消息,季驚秋前些天在東3煌星的泰安城走了個遍,不知是否得到了消息,在嘗試獲得赫帥道藏。
而老祖宗先前的答案還是“沒有”。
這讓他有些遺憾。
相較於不知道又從哪冒出來一個人,姬安權寧願是已經和姬家結下善緣的季驚秋獲得傳承。
畢竟季驚秋沒什麼背景來歷,自幼接受的教育,都是聯邦普通人的……唔,他沒其他意思,就是覺得季驚秋這樣的人比較好忽悠。
“老祖宗多歇息。”姬安權起身要告退,“將道藏廣告天下的事,安權已經安排妥當,待會就會正式公佈。”
這是先祖當年留下的旨意。
公佈之日,就在今日。
他心思浮動,轉身向着祖祠走去,腳下突然一個走空,直接摔了一個狗吃屎。
姬安權沒有起身,而是愣愣呆在那許久。
他……走空摔跤?!
不對,剛剛好像有人絆了他一腳!
他忽然驚悚,回身望去,試探問道:“是哪位老祖宗在和安權開玩笑?”
偌大祖祠,沒人理會。
嗯……有人理會纔是問題所在。
這時,長劍忽然短暫發出一聲劍吟,責令其速速離去,姬安權連忙起身告退。
而在他看不到的維度,一個男人坐在供奉着姬帥姬天行的桌案上,一隻腳踩着那把被供奉萬年的長劍,冷嘲熱諷道:
“說啊,你不是挺能說嗎?”
“這小子賊眉鼠眼,不愧是那王八蛋的後裔,真想一刀砍死!”
等到姬安權離去,被男人踩在腳下的長劍纔開始了奮力掙扎。
男人沒理它。
而是望着牌位怔怔發呆。
許久才輕喃道:
“誒,你說,這傢伙真的死了嗎?”
“我老感覺這王八蛋會突然跳出來,說,哈沒想到吧,老子沒死!”
“當年一個個突破宗師,大宗師的時候,比誰都牛,扯什麼吾道永昌,道爺成啦,佛爺金身不朽啦……現在呢?”
“武道倒是永昌了,可這些傢伙卻是一個不見了。”
“你說,怎麼就全都沒了呢?”
男人的腳下,一直在掙扎的神劍忽然沉默了,然後,似安慰他般發出輕吟,在說“我還在”。
男人瞅了它一眼,嗤笑道:“你?你能算人嗎?頂多算半個。”
長劍再次開始劇烈掙扎,有種良心丟給狗吃的惱怒。
“你看,又急!”男人嘲笑道。
“行了,不和你掰扯了,以後嘴巴管嚴點,別什麼事都和小輩說,咱不要隱私的嘛?”
男人起身,伸了個懶腰,似乎準備想走。
一聲劍鳴再次輕響,帶着些留戀不捨。
“去哪?”
聽到長劍的問話,男人想了想,
“不知道,看心情。”
長劍突然輕吟。
男人眉頭一挑:
“你他娘天天視奸本帥是吧?”
“那小子……不是看不看上的問題,這天下誰能讓我赫東煌看上?”
男人給了這麼個答案。
莫說這半睡半醒的許多年,便是當年那衆生皆爲天下先的年代,他的眼裡也沒有幾人的位置。
而既然要接他傳承,至少該有他年輕時的七分氣象。
男人一直覺得,天大地大,是誰的不重要,只看我要不要!
如此胸襟氣魄,纔算是個合格的年輕人。
張揚跋扈、不可一世、目空一切……
在他這裡,於年輕人而言當是極盡褒獎之詞。
若連這點氣度和傲氣都沒有,談何攀登武道之上,甚至再開一路?
長劍忽然開始嘲笑他喪盡天良,枉在神廟內坐了這麼多年。
“什麼叫我沒良心?給我上香的人海了去了,我每個都得理?又不是我讓他們給我上的香!”
男人惱怒道,
“老子這輩子最討厭按照別人的規劃走!他姓姬的要我留下傳承,老子就偏偏不留!”
長劍輕吟似冷笑。
男人突然悻悻道:“行吧,還是要去看看這小子的,就當給老夥計面子了。”
前些天他去了趟四守星,看了眼老夥計,也順便看了下拉醬。
嘿,你別說,拉醬還真是一點沒變,羨煞死他這等粗鄙武夫了,所以當時他就說真羨慕你無憂無慮躺在這一萬年不動,結果給那傢伙氣的差點詐屍。
之後,老夥計和他說遇到個不錯的小傢伙,祂一眼就看出對方身上有他和木釋天的氣息。
有木釋天的氣息,那是因爲某個不要臉的半路截胡。
至於他的氣息……嘿,給他上了十幾年的香,能不沾染他的氣息嗎?
原本男人還在糾結季驚秋“不乾淨”了,可聽到老夥計說這孩子奪了世尊一脈的道果,未來前途無量……
劃重點,“奪”。
男人頓時一念寬而天地寬。
“說起來,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如何了?”
男人自語。
他尋人確實不看天賦,只看心相。
此刻的他難免有些好奇,季驚秋在遭遇了苦難之後,突然身獲世尊一脈的道果,踏入武道,沖天而起,輕而易舉便獲得了曾經觸之不及的東西和位置……
現在的他,心相天地中,是怎樣的氣象?
其實他這萬年來,也曾相中過旁人。
有的人心中之相,是高懸在天,一線垂落直下的天瀑,氣勢浩蕩盛大,筆直墜入下方的水井,井內有雷鳴聲響。
而井中,更藏着一頭被縛井底多年的惡蛟,一朝脫困後,便迫不及待攀援井壁而上,探出頭顱,睜開一雙充斥神性的粹然金色眼眸,要去看那井外的天地人間,享受那恣意人生。
最後被他放棄,因爲當神性壓過人性,那就是他這輩子斬殺最多的僞神一流。
還有的人,心相天地,只有一輪驕陽當空,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彷彿烈陽當空,鎮殺萬物,再容不下他物。
霸道是霸道,就是太過極端。
還有一人,心中是那大火炎炎的熒惑天地,他本人懶散地躺在一座高高的王座上,令男人都有些驚歎,這般小兒,是如何生出這般氣勢磅礴的心相的?
真是天生?
只是後來,男人還是沒看中。
惹得他自己都在反思,自己想要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傳人?
嘖,他若能看得懂自己,那他就不是赫東煌了。
畢竟就連姓姬的,當年也從未看懂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對了,男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小子最早練得似乎是伏龍樁?
呵呵。
這門樁功也是他傳下的。
豈不聞春雷一響,蟄龍驚眠,一嘯動千山?
這可比什麼井中惡蛟擡頭,還要鬧騰的多了。
男人似笑非笑,似乎很是期待。
……
這一日,姬家依循祖制,通傳天下,掀起軒然大波,無數武道天驕聞風而起。
……
“臥槽臥槽臥槽?!東3煌星有七帥遺留道藏?!這特麼都一萬年了啊!”
“真的假的?”
“姬家通傳天下,自然不會是假的!”
“東3煌星……我怎麼這麼耳熟?”
“此處當@季兄!”
“不是,季兄前段日子不是正好回老家了嗎?該不會……”
“悲,你說這個就傷心了,季兄完美錯過了,他幾天前就躺在旅遊團的休眠倉裡了,估計至少還得有個十天才能回來。而這個通告是今早傳的。”
“嘶,那不得去季兄老家轉一轉?”
“組團了組團了!”
放下終端,嶽有容眼中精光閃爍,看向身前幾人。
今日本是小聚,沒想到趕上了姬家拋出這麼大個消息。
“怎麼說?”嶽有容問道。
“不去。”師心婠搖頭道,“我師父說過了,那座道藏是赫帥所留,以那位的性子……呵呵,諸位指望能獲得傳承,不如指望能中彩票。”
“有這麼難嗎?”邊熔摸着下巴的胡茬,目光閃爍,“那可是赫帥啊……可惜老子不用刀。”
師心婠冷笑道:“你懂個屁,赫帥當年何等狂傲,七帥中若真要拉出一個排名,赫帥必然是首位!”
“?”殷無雙睜眼道,“不是姬帥嗎?”
“非也,我覺得是木帥……”木君誠舉手道。
“呸!”衆人默契地啐了他一口。
師心婠低聲道:“我師父是這麼說的,想去的話,就當是旅遊也未嘗不可,但指望能搜到道藏所在,那還是睡覺做夢來的實在。”
“你師父好歹也是宗師,怎麼這麼沒志氣。”邊熔悻悻道。
“這不是志氣不志氣的事。”師心婠幽幽道,“甚至不是天賦的事,因爲能以天賦被那位看中的人,可能還不存在這個世上。”
“去看看又不礙事。”刁行雲提議,“正好許久沒看到季兄了,看看生養季兄的地方是什麼模樣的。”
木君誠沉吟道:“我就不去湊熱鬧了,那道藏不會選擇六大家族的血脈,正好我要回趟老宅,接受傳承洗禮。”
“嘖……傳承洗禮啊,據說哪怕是頭豬,都能洗禮出個天才。”邊熔唏噓道。
木君誠笑不露齒道:“誇張了,只是有機會更進一步罷了,我和秦家的清絕姐他們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嶽有容忽然擡頭道:“我剛剛調查了,以往兩年的不少皓月武者,都開始了動身,這趟即使得不到道藏,也能遇到不少想遇的對手。”
這話,終於讓在場人動心!
他們並不是對道藏不感興趣,而是覺得連季驚秋都不被選中的話,自己怕是也沒多大希望,先前師心婠的話是有道理的。
但若是能過往的皓月武者交手,砥礪自身武藝,那就值得這一趟的票價了。
“走!組團了,等十天後季兄歸來,我們在他老家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對了,季兄怎麼突然想不開,去報了個什麼觀光旅遊團?”
“你不知道?這是他逆反先天的契機啊。”
“……沃日,那狗日的又要突破了?”
“呵呵,十天後,真的說不好是誰給誰驚喜。”
……
神威集團。
張不周盤坐在尹天平面前,神色平靜,原先張揚的眉宇中,較之以往多了一絲穩重,卻依舊不減銳氣。
尹天平暗自點頭,武者受挫並非壞事,至少上次戰敗對師弟的“改造”很有效。
這段時間師弟的修行比以往更加瘋狂,至於原因,不言而喻。
事實上,師弟慘敗這件事,還引起了師父的好奇。
三刀慘敗,自然是錯誤解讀,但師弟戰敗卻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師父甚至親自去了解了下季驚秋的“履歷”,但最後給出的結論竟然是惋惜,說“此子可惜了”!
尹天平初時不解,季驚秋的天才武者爲何會可惜了?
師父沒有多說,只說此子若要追求逆反先天,那必將碰壁,運氣好些說不定能保下一命,若是差些,別說武道前途,命都得丟。
這讓尹天平很是愕然,難道這就是慧極必傷,妖孽之纔多早夭?
但尹天平不準備把這件事告訴師弟。
對於眼下的師弟而言,強敵的落寞,反而會讓他失去目標與動力。
“準備準備,待會就有人接你去純陽道,依師父的意思是,你若能在大演武開始前出關,那就參加大演武,若不能,那就算了,反正去了也是丟臉。”
張不周深呼吸,腦海中閃現過一道身影,他重重點頭。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大步走來,正是張易同,激動道:“不周!姬家公告天下,七帥在東3煌星遺留一座道藏!純陽道遲些再去吧!”
張不周皺眉,看向師兄。
尹天平面色平靜:“有些路,你要自己走,所以這次你自己選。”
他沒有說遲些去,會不會影響純陽道那邊的閉關,但張不周仍是眼簾微垂片刻,而後擡頭平靜道:
“勞煩師兄陪我一同去見師父。”
尹天平慢慢露出笑容,起身而走。
身後的張易同面色焦急,這純陽道遲些去不行嗎?那可是七帥傳承!
尹天平從他身邊路過,淡淡道:“七帥傳承,是潑天機緣,更是天大因果,區區晉星張家還背不起,莫生覬覦。”
他對這個屢次干涉師弟成長的家中長輩,已是有些不耐了。
張易同很想說不是還有純陽道嗎……可下一刻他渾身寒毛倒豎,如三伏天卻陷入冰窖,死亡的預感浮現腦海中。
他這才明白,這是警告!
……
……
“剛纔已經聯繫過了,姬家確認道藏還在。”
劉重切斷通訊,看向幾位重要部門的領導人,緩緩開口。
衆人神色不變,心中卻是喜憂參半。
喜的道藏還在,部門裡的幾個小傢伙還有希望。
憂的是……連季驚秋都沒有被看中??
是他恰好離開,當時道藏並未開放?
還是單純的沒有被看中?
若是後者,那得是何等天才武者才能被那位看上?
難道說,那位看的是眼緣?那自己……豈不是也有希望!
劉重掃了一圈衆人,微微搖頭,知曉這幫傢伙在想什麼,他沉聲下了定論道:
“無論是誰,只要是我聯邦子弟就行!”
衆人頷首,這自然如此。
“季驚秋已經出發了?”劉重忽然問道。
姬家的這個消息,讓他再次重新審視起季驚秋來。
“是的。”
這個消息,讓劉重頗爲惋惜。
一代天才極有可能就此落幕,這是聯邦的損失!
……
……
龍虎道場。
“……這傳聞居然還特娘是真的。老夫當年一直以爲是道場前輩記錄的‘野史’。”
龍青陽與石玄真相對而坐。
石玄真皺眉道:“師弟現在已經在旅遊團的休眠倉內了,至少還要十天才能回返!”
龍青陽嘴角抽搐道:
“你擔心他幹嘛?你還怕有人能在十天內搶了這道道藏?”
“嘖,姬家萬年才公開,卻不知又要多少年,才能傳出道藏擇主的消息。”
石玄真投來疑惑目光。
龍青陽卻是不語,眺望遠方,許久才幽幽道:
“初代道主的自傳中,提過那位赫帥的許多事蹟,若記載不虛,那……”
“嘿,以那位的性子,別說是你們這些小輩了,就算是六帥輪迴重生,也不見得能被看中!”
石玄真瞠目結舌,有這般誇張嗎?
……
……
聖堂公國。
聖堂公國共有十二神殿,共分聖主的榮光,亦是聖堂公國真正的掌權者。
歷代來,皆有十二位聖子,但這一代卻唯獨出了一位神女,號稱奪盡聖堂光輝。
一座矗立於星空中的神殿內。
這裡是聖堂的第一神殿。
在這最高的殿堂內,白袍、赤足的女人閉目跪坐在神像面前,沐浴着從穹頂射入教堂的人造陽光。
那是一個高挑美麗的女子,她的容貌彷彿是天神的恩賜,讓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感嘆神的偏心。
但她的眉宇間偏偏還有着一絲與她的容貌不相匹配的狂放與驕傲。
這份狂傲破壞了些她的美麗,卻更增添了一份獨特的魅力。
神殿的寧靜隨着鎧甲的碰撞聲而宣告結束。
披掛白色全身甲冑的騎士走入殿堂,沉默矗立,宛如一尊靜謐而莊嚴的雕像。
“我在陷入迷茫的時候,會靜下心傾聽諸神的禱告。”女人輕聲說道。
“赤姬大人,暮光已經歸來,他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騎士恭敬道。
女人緩緩起身,她的身段極爲高挑,幾近兩米,比例卻無比完美,豐腴的曲線即使是白袍也無法遮蓋。
她擡頭直視着神像,這對於任何一位教徒來說都是大不敬,但沒有人敢指責她,正如沒有信徒會質疑神的決定。
“與木家有關?”
“是的。”騎士恭敬道,“暮光說,聯邦這一代,極有可能已經出現了木釋天的人間行走。”
女人眉眼彎彎,似笑非笑道:“之前,聖事部不是說沒有收到消息嗎?”
騎士不語。
她並未在意,輕語道:
“我已經聽到了諸神的低語,聯邦會參加這一次的傳承之戰。”
“告訴那些老東西,聖堂這一代的武者要隨我一同征戰古路”
“我會和木釋天的傳人在古路上相見,屆時以他血骨,祭拜我父。”
……
……
天下風起雲涌,當席捲天下的大潮將起,立於潮頭者只會心生期待,與將天地盡數攥於我手的豪情。
而這一日。
季驚秋站在了舷窗前。
漫天星辰林立浩瀚宇宙天幕,天幕無邊,星辰若海,而這般畫面,是否與萬年前相似彷彿?
他此刻所見之景,是否與萬年前的先輩們,看到的是一樣的?
在這片星空前,多少枯榮興衰,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在這片廣闊無邊的宇宙天幕面前,季驚秋忽然心生一種感動。
是感動,而非感悟。
在這片天幕星空之下,生命實在是太過渺小了,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就連時光也未必。
可生命所承載的絢爛,卻賦予了生命另一種形式的永恆。
他們是這個宇宙最無關緊要的塵埃。
卻也是奇蹟般的存在。
而就在此時。
在延遲過後,三百光年外的中子星碰撞,這一瞬間釋放的能量超過了數百個太陽其一生所釋放的總和,那光芒如同璀璨的煙火,讓原本死寂的宇宙化作沸騰的海洋!
周圍無數帶着特製眼鏡觀看的聯邦人,發出了驚呼聲,震驚於天地宇宙之美,震驚於世界的浩大。
一旁的導遊還在爲他們介紹,這次的爆炸,大概會產生幾顆星球大小的金、鉑,它們會四散飛入宇宙的各處。
而金、鉑這樣的重金屬元素,要想自然大量產生,在聯邦目前的探索中,只能來自於類似中子星碰撞爆炸這種宇宙中最絢麗的葬禮。
導遊說,這是一場浩大的葬禮。
而當這如夢似幻的景象,映入季驚秋的眼中時。
就像是一輪紅日,在他的眼瞼裡粲然地升了起來。
他說,那是新生。
這一刻。
季驚秋神清心靜,他知道,自己已然做好了準備。
他緩緩閉上眼。
一縷鋒芒從他的身上透體而出,那是一股銳氣,明淨無瑕,沉凝渾厚,來自他的過往歲月,無形無質,讓周圍所有人下意識倒退。
若干年後,他們將以今日所見爲畢生之榮,哪怕是朝升暮落的太陽,也遠不如今日的年輕人耀眼!
這時,那位天人大師出手,在衆人之間劃出一道清晰地界限。
坐鎮此間的天人大師,沉默良久,彷彿看到了一輪嶄新的武道驕陽冉冉升起,橫照十方。
他輕嘆道:
“果然是大世出妖孽,古人誠不欺我。”
……
在無垠的淵海中,他的心靈緩緩沉降,穿越層層朦朧的迷霧與交錯的光影,踏過了此岸與彼岸的交界。
季驚秋循着逆反先天的契機,再次得見本我所在。
這一次,他早有準備,以星骸壓制異神之力,磐定心境鎮壓此方,再以萬古刀之銳意,斬開咒網!
在他的萬古刀銳意下,咒網被紛紛揚揚斬斷成無數塊,本我之身脫困而出!
一切都是如此順暢!
就如他所設想的那樣。
但他並沒有欣喜,而是遙望向此方界域的邊界。
恢弘而令人生寒的氣息,正在寒風透過窗戶的縫隙般慢慢吹進這方地界,讓人無法喘息
不是一道。
而是三道。
拉醬這個烏鴉嘴,還真被她猜中了。
斬斷咒網只是開始,和三魔的角力,纔是今日的大頭!
以後還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逮到機會就狠狠欺負她!
季驚秋心神沉靜,無喜無悲,既然早已猜到了這一幕,他自然也有所準備。
那就是……引動苦海!
雖然不知那座苦海究竟爲何,又是從什麼時候壓在自己的“頭頂”,但自己確實有着引動他的資格。
這份資格,甚至不是菩提樹賜予的。
其中的關係,甚至是徹底顛倒反過來的。
這個答案,讓季驚秋知道後也是大吃一驚。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此事他已經和神君他們商討過了,確實可行,就是……有點虧。
季驚秋微嘆,按照神君的意思,引動苦海之力,會導致苦海徹底傾覆,其中蘊含的力量,可不是虛幻的血雨能相媲美的。
後者提鞋都不配!
一旦如此,他的內景世界必然是保不住了。
很多東西,都要重來。
而三神付出的……可能僅僅是一道分神,對祂們的本尊不構成任何威脅。
但有些事,絕不妥協。
他會失去很多,甚至可能徹底失去菩提樹,以及自己的生命,即使是諸神也沒有信心能在苦海的傾覆下,保住他的命。
但他也能真正得到自由。
他還詢問了菩提樹的意思,小樹枝葉搖曳,和他一樣,絲毫沒有怯戰。
黑色的濃霧順着世界的邊界慢慢滲透進這方介乎於彼岸和此岸的間隙。
龐大而無形的力量正在扭轉這座世界的本質,黑雨籠罩了這座世界,整座世界都彷彿淹沒在了暴雨的雨落聲中。
季驚秋擡起頭,眼中漸漸有某種火焰在熊熊燃燒,雨水淅瀝瀝地打在他堅硬的臉上。
他咧嘴道:
“直視我,崽種們!”
就在他即將徹底引動苦海之力,坐鎮他內景世界中的諸神靜默地等待“末劫”時——
一道身影,攔在了他的身前。
就如一座亙古不移的神嶽,無可撼動,攔下了所有風雨。
……
時間稍微倒回一秒前……
有人來到了季驚秋的身邊,擡手,輕輕敲打他的心口。
如客氣地敲門。
然後很不客氣地闖入了他的心相世界。
男人擡頭。
沒有一線天瀑直瀉而下的壯闊,也沒有一輪驕陽橫絕諸世的霸道,更沒有一頂王座屹立炎炎熒惑的蔚然氣象。
就只是,
一個風和日麗的夏日午後。
風捎過行道,天光如水般透過林葉在地面上搖曳。
陽光炙熱地燒烤着地面,空氣中彷彿有熱浪翻滾。
還有一條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吃街。
男人的笑容不減反增。
他沿着這條街道,慢慢走向男人的所在,沿途吃過一家家特色小吃,最後舉着一杯冰的過頭的綠豆沙,敲腦袋,冰的腦闊疼。
小路盡頭,他看了眼坐在路邊長椅上安然入睡的少年,唉聲嘆氣。
人家躺在王座上,你就躺在路邊的躺椅?
真跌份啊。
看在綠豆沙的份上,忍了。
還有什麼,盡數端出來吧。
躺椅上睡着的少年腳邊,泥土出現了鬆動,就好像地底下有什麼東西蟄伏着,終於在此刻攢足了氣力,破土而出。
那是一隻不起眼的蟬。
它順着少年的褲腳,一路慢慢向上爬,來到了肩頭,身後透明薄翼忽然震動,慢悠悠飛向了天空。
男人擡起頭,目光循着那隻蟬飛行的軌跡而去。
灼目的日光讓他眯起了眼睛,只能看到金紅色的太陽輪廓,還有那隻振翅飛向太陽的蟬。
不知道過了多久。
男人等了很久很久,彷彿久到天荒地老,一直沒有離開,也不知道是捨不得,還是心懷期待。
直到他聽到了一聲蟬鳴。
敢向天地恣意放聲。
如此輕微,就如那浩瀚天幕下渺小如塵的萬靈螻蟻,卻又洋溢着恣意而張揚的生命力。
微而不卑。
男人忽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得彎下了腰,笑得無比快意,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也終於明白,木釋天爲何會看中眼前此子。
他慢慢坐了下來,就坐在少年的旁邊,舉起冰過頭的綠豆沙貼在自己額頭,愜意地眯起了眼,感受着少年心中的夏天。
又是一年盛夏時。
季驚秋,這世間沒有什麼是永恆的,生命的絢爛除外。
蟬鳴一世不過秋,衆生皆在爭渡。
啊,對了,你叫季驚秋?
還真是貪心啊……
單純只是盛夏,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嗎?
男人忽然從虛空中依次拔出了五把刀。
【循此苦旅,以達晨星】
【今日訓練,大師兄以功體欺我,我記下了】
【三限已破,晚上是去嗦酸辣粉】
【祝賀胖虎同志榮獲本屆磨刀大賽先進個人稱號】
【天下風雲,皆出我輩】
男人摩挲着下巴,一時間不知該誇某人有文采,還是沒眼看。
不過……
酸辣粉確實挺好吃,他剛剛嘗過了。
說起來,還能養出五把刀的嗎?
“真好啊,季驚秋,去開拓屬於你的人生荒野吧。”
長椅上的男人伸手,輕輕壓在少年的肩頭,喃喃道,
“你一定要代我再去看一看,荒野深處那座被譽爲天下第一奇山的高山,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你要先成爲自己的山,再去尋找心中的海……”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和身邊的少年說,卻又覺得不是時候。
比如很多年前,他曾和人坐而論道,言時光天命永恆,但不代表衆生卑微。
那人不信,他便斬他於神座之上。
比如他希望少年日後能做一個自私一些的太陽,
成爲太陽,並不是爲了高懸天際,照耀天下,而是爲了照耀身周之地,獨屬於我們的淨土。
他一直認爲,一個人的偉大,如果伴隨着私心的壯大,那是可悲的。
可如果一個私心無限大的人,慢慢開始偉大,將他的私心範疇漸漸從“己”,延伸容納至天下的範疇……
這大概,就是聖人吧?
季驚秋,聖人這個目標,會不會太大了?
那就換一個吧。
季驚秋,你要舉世無敵。
因爲只有這樣……
我們纔可能再次相見。
恍惚間。
這一刻的男人看到了一輪夕陽落下,收盡蒼涼殘照,又看到了一輪旭日升起,布灑烈烈朝暉。
快哉!
他輕聲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季驚秋,你這一輩子,有沒有人站在你背後,幫你真正撐過一次腰?”
“什麼,有?”
“好傢伙,那你比我幸運啊……我的武道一直都是獨身一人。”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久違地有些傷感,又覺得快意。
他和自己終究是不同的。
這就很好。
他擡頭。
看到了三個憎神厭的傢伙。
面露微笑。
好久不見。
來敘敘舊吧。
他慢慢拔起了中間的三把刀。
……
……
季驚秋看到了一道背對自己的身影,那背影平淡無奇,卻偏有一種令人望而窒息的氣勢,如神祇般從容,無可撼動。
似乎在他面前,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他說,
季驚秋,那些年裡你的禱告聲,我都聽到了。
所以我來回應你了。
然後。
彷彿有一輪、兩輪、三輪粲然日輪在季驚秋的眼眸裡依次升起。
那是三道刀光。
橫絕於世,鎮壓了天地星河,斬斷了時光天命,無敵於人世。
季驚秋親眼“看”到,在這三道刀光下,三尊立於無窮高處,身周繚繞無盡神國,俯瞰無盡界域的至高身影身軀震動,身周神國黯淡大半!
刀光沿着時光,天命,因果……一切可循之物,逆流而上,順流而下,涵蓋十方宇宙,無所不至,無遠弗屆,送給了荒野的三位老朋友許久不見的……
小小震撼。
……
這一日。
季驚秋逆反先天,前所未有的旺盛生機在體內蘊生。
那塊壓住了他太久太久的泥土,終於徹底鬆動了。
自此,
真龍入海。
大日橫空。
燃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