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有味道的鮑魚,大都督他越喜歡!
難道要給大都督他找些陳年老鮑來?”
魯肅望着關平與馬良遠去的身影,陷入了思索。
“子敬,這件事,你說靠譜嗎?”
呂蒙同樣望着關平遠去的背影:“大都督何時喜歡吃老鮑魚了?”
“不清楚,既然大都督都睡了,就按照關小將軍說的,先備着吧,萬一大都督他真就好這口了呢。”
“也是,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想要吃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魯肅對呂蒙的話頗爲贊同,想起來當初自己小時候生病了也會向母親討要平時吃不到的東西。
就算還在生病,那也會變得很開心。
大概有時候人在生病提的要求,會容易被人滿足?
基於此點童年經歷,魯肅決定認真差人去找陳年老鮑,儘可能的滿足大都督的生病需求。
魯肅摸着鬍鬚道:“儘管大都督的毒,關平是解不了的,但這傷勢能減輕一點是一點。”
營寨外的曹軍依舊在大聲辱罵,關平隔着寨子遠遠的瞧了一眼,往江邊走去。
“定國,主公在前線可還好?”
“大致上應該沒什麼問題,有我父親和三叔父在,估摸着不會遭受到周公瑾這般重傷的待遇。”
關平打了個哈欠,折騰這麼長時間,太陽又要給長江增添一絲餘暉了。
白眉馬良緩步走了幾步,開口笑道:
“我三哥已經寫信告知過,定國在宜城的一些事情了,當真是好謀劃。
百萬斤糧食,還是要的有些少了,蒯家並不在乎。”
“哈哈,季常先生勿怪。”關平挎着醫藥箱:
“倒是讓叔長先生丟了官,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啊。”
至於從蒯家手裡散出百萬斤糧食,關平就已經覺得很滿意了。
一次性放太多的血,足以讓人聯合起來,反抗三兄弟社團。
聽馬良這意思,九千斛糧食對於蒯家而言當真是算不得什麼。
尤其是赤壁之戰前,荊州富庶的不成樣子,這些世家豪強自然是更加富庶。
九千斛當真算不得什麼,否則蒯家也不會如此痛快。
“無妨,兩軍交戰,各爲其主,定國不殺我三哥,留他一命,便是已經手下留情了。”
白眉馬良臉上一副唏噓的神情。
無論如何,世家子弟既然已經劃分好了陣營,將來在戰場上相見,自然是要盡全力協助自己所效忠的主公。
馬賢也並未寫信告知馬良,關平給他拋出來的橄欖枝。
無論如何,就算馬賢想要告訴四弟,估摸着也是口口相傳,而不是寫在信上。
關平很是詫異馬良的這番言論,自古至今,都算是人情社會。
殺己方陣營親兄弟的事情,關平總歸要注意一些的。
只是從馬良的這番言論當中,讓關平嗅到了世家養蠱的慣用手段。
他們好像並不是太過在意其餘陣營當中兄弟的生死?
真的是玩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這種?
“近來流民可是安置好了?”關平不想在聊這個話題。
“嗯,諸葛軍師日夜操勞,劃分村落,甄別人選。”
“諸葛軍師過於勞碌了,那麼多荊州從事就養着白吃飯嗎?”關平把藥箱放在船上:
“看來還是得跟諸葛軍師說一說,要合理的利用手下的人。
他身爲我們的後勤大總管,還幹007的活,當着是勞模,也不怕累死了。”
馬良愣了一下,隨即跳上小舟,對於少將軍說些怪話,也並不是十分的在意了。
以前他也未曾成爲諸葛亮的好友,雙方只是認識的關係,現在看見諸葛亮的這番作爲。
讓馬良不得不欽佩,不得不說荊南四郡一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諸葛軍師出了很大的力。
上好的棗子已經擺在大都督的帳內了,同時搭配在帳內掛起來的是各色陳年鮑魚。
味道濃厚的很。
周瑜此時睜開了眼睛,實在是薰的有些睡不着覺。
傷口還是有些疼,周瑜知道這種天氣,傷口好的慢,而且也容易長膿。
鮑魚?
這味道怎麼如此之嗆?
當初秦始皇死後,趙高如此操作,就沒有人懷疑過嗎?
周瑜摸了摸自己的傷口,慢悠悠的靠在憑几之上,天氣有些熱,空氣有些臭,他有些睡不着。
尤其是新處在這鮑魚之肆,美周郎還不怎麼有些習慣。
這股強烈的嗅覺刺激,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要不是有秦始皇的先例,周瑜現在都在懷疑,關平是不是在故意噁心他。
此番中箭之前,周瑜本以爲終於打的曹仁能夠棄城而逃,加之又有劉備率軍圍困在襄陽城下。
如此一來,己方順理成章得到了江陵城,而劉備便會成爲江東屏蔽,在前頭抵禦曹軍的反撲。
而他便只會在江陵城留下小規模士卒,他則是率領大軍去支援主公。
別看主公他手裡有着優勢兵力,可這麼些年了,主公的軍事指揮能力倒是絲毫沒有長進。
光憑藉半截截獲的密信,連試探性的探查一番都不做,便直接燒圍撤退,導致前功盡棄。
這種結果是周瑜萬萬沒有想到的,優勢局還能輸。
可週瑜又不想拿主公與曹操相比較,至少主公他只是攻城,沒有曹操註定失敗的那麼多因素。
現在主公他又率領幾萬人馬在與曹軍對峙,雖說老將韓當已經派過去了,即使主公身邊有太史子義等猛將。
可週瑜心裡還是不踏實,故而大都督想要早些日子拿下江陵城,然後迅速率領手中的精銳水軍順流而下,前往淮南。
等到淮南戰事結束,他便在領軍北上,匯聚在襄陽城下。
到那個時候劉備已經圍困襄陽許久,兩方肯定會爆發衝突,但也足夠讓周瑜接手了。
這件事在周大都督的內心早早的就規劃好了。
可惜反倒是被曹仁給利用自己占城心切,給算計了一波。
如今倒是落到了現在這般場景。
詐死!
周瑜輕舒了一口氣,秘不發喪。
先前失了一局,讓曹仁扳回一城,奪去了士氣,莫不如就此算計他一波。
自己盼望着能夠儘快拿下江陵城,而曹仁不也是想着要讓自己死於箭瘡嗎?
如今秘不發喪,且在讓這鮑魚多掛上幾日,等到全軍開始傳言。
自然會有相應的“心腹”前往江陵城中告知他這個真相。
關平不許諸位將領前來探視,想必也是猜到了要秘不發喪的計策。
此子心思倒是有些深。
周瑜搖了搖頭,有些人就是靠着天分作戰的。
用通俗的話來講所謂的軍事天才,就是不用上軍校,拿一本盜版孫子兵法也能打仗的人,這種人你不服氣都不行。
而劉備也今非昔比了,同樣是江東統治荊州的大敵。
無論是從士人還是從百姓而言,他們都是擁護劉備的。
而劉琦那個廢物,周瑜都派人收買他的侍者,想讓劉琦反抗一下。
至少可以頂着他的名頭與劉備叫叫板,如此江東纔有機會渾水摸魚,爭取荊州百姓的人心,結果劉琦絲毫不理會。
白白謀劃了一遭,對於劉備的忌憚,周瑜從未放鬆過。
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合適的解決辦法,劉備是頭老虎,絕不能放他坐大。
現在他仰仗着江東的鼻息,可若是等他在荊州站穩腳跟,會不會掉過頭來吃了江東六郡。
到那時,孫氏三代的基業便會毀於一旦。
孫劉兩家想要北上伐曹的機會遙遙無期呢。
能夠成功擊敗曹操,打贏赤壁之戰便已經拼盡全力。
如今只有佔據荊州,暗中發展壯大,同時佔據益州以及交州,如此,纔有力量與橫跨數州的曹操對峙。
劉備他困居新野小城才短短几年的時間,就有十萬百姓隨他遷徙。
甚至到了襄陽城下,還有人打開城門迎他進去。
甚至在長阪坡大敗之後,連妻子都差點被曹軍俘虜,只剩下不多的人逃到夏口。
就劉備他這落魄的樣子,還陸陸續續有許多人來投奔於他。
讓他組成了數萬的烏合之衆,可即使是烏合之衆,也沒有如此多的烏合之衆前來投奔江東啊!
這種人,如何能夠不讓人忌憚?
如何能夠不讓他周瑜重視?
至於劉備麾下的那些猛將,倒是讓周瑜眼饞不已,可惜了。
若是想法子囚禁劉備,分離他們,不知有沒有機會讓他們爲江東所用。
周瑜輕輕咳嗽了兩聲,屏風外的呂蒙當即驚醒,輕聲問道:“大都督可是醒了?”
“嗯?子明在?”周瑜眼裡露出疑惑的神色。
呂蒙不是病人,對於帳篷裡的鮑魚味道,早就習慣了,於是起身拿着油燈繞過屏風,遠遠的坐在一旁。
“大都督可是要喝些熱水?”
呂蒙雖然不喜關平爲大都督醫治,但事到如今,又不得不遵從他的醫囑。
“帳篷悶熱,倒是有些熱了,便不喝了。”
周瑜用手抹了一下腦後頭髮上的熱汗。
呂蒙站起身來:“那我便給大都督扇扇風,大都督還是要早些休息,傷勢才能好得快。”
說完之後,便走上前去,拿起木榻一旁的團扇,慢悠悠的給周瑜扇風。
周瑜重新躺在木榻之上,閉着眼睛問道:“子明,軍中可有傳言說我死了?”
“誰敢如此說,我便拔了誰的舌頭。”呂蒙聲調一下子就高起來了。
“無妨,若是軍中傳播我身死的消息,無需制止。”
周瑜感受着清風徐來:“子明最好在暗中推動此等謠言一番。
並且從明日起攔住所有想要探視我的人,只需告訴程老將軍就行,讓他心中有數,至於程老將軍他選擇告知誰,我就不管了。”
“大都督這是爲何,若是此等謠言在軍中四起,於我軍心不利,焉能如此?”
“這便是詐死之計。”周瑜對於呂蒙倒是想要培養一二,便是耐心的解釋了一句。
“詐死?”
呂蒙扇着風,眨了眨眼睛,仔細思索一番,大都督是想要算計曹仁。
“怨不得大都督會突然喜歡吃陳年鮑魚了。”
呂蒙眼睛一亮,他在主公孫權的督促下,也開始讀書了。
故而也知道趙高用鮑魚的味道來掩蓋秦始皇的死因。
大都督神機妙算,直接用鮑魚的舊例來迷惑人。
同時禁止將軍來探視,不僅可以讓大都督安心靜養,還可以進一步坐實大都督“身死”的消息。
真乃是妙計!
“大都督,此計頗妙,曹仁定然會上當,到時候我們便有了機會重新奪取江陵城。”
呂蒙頗爲興奮的搖着扇子。
正在遐想陳年老鮑是什麼的周瑜隨即搖頭道:“此計乃是關平提的。”
“關平?”呂蒙手裡的扇子一頓道:“他獻計讓大都督詐死?”
“我本想出營迎戰趁機詐死,然後讓你們大操大辦喪事。
曹仁必定會趁機來劫營,可是被關平看透了我的心思。”
呂蒙倒是想起來了,關平直接說了一句迴光返照,緊接着十多個將軍就上前把大都督給死死的按住了。
那個時候,整個帳篷之中,又有誰能猜到大都督的心思?
只有關平一人。
“我讓你們出去的時候,便問了他,他說秘不發喪纔是最好的。”周瑜輕吐一口氣道:
“等他走後,我纔想明白此舉的高明之處。”
“什麼高明之處?”呂蒙沒轉過彎來。
“你主動告訴他人答案並不會被珍惜,可是答案經過輕微的提示,讓他自己推測出來,有了參與和成就。
會讓他覺得自己的推測一定是對的,自己做出來的判斷,纔會最容易讓自己相信!
此子心思活泛,真不知道關雲長是如何教導出來的。”
呂蒙一直對標的是當世名將關雲長,對於關平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可現在聽到大都督都這麼誇讚關平了,呂蒙不得不重新擺正自己的態度,從記憶裡審視着關平。
他畢竟可是從曹操手裡騙來了二十二萬支利箭,反倒被曹操誇讚生子當如關定國。
此子雖然總是躲在父輩的身後,被其父輩的光芒所掩蓋。
可他時不時的出來亮瞎一下旁人的眼睛,緊接着又跳回父輩的身後,讓人遺忘他,當真是有些手段。
“子明,我餓了。”周瑜睜着眼睛努力的適應昏暗的景色。
“那大都督,你今天要不要來一點陳年老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