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九)班的教室內,慈眉善目的羅欽正站在講臺上講述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那段歷史。
“17世紀初,斯圖亞特王朝開始統治英國。國王詹姆士一世、查理一世厲行專制,觸犯了資產階級的利益;又實行宗教專制,特別是迫害“清教徒”,造成了政治上的緊張局面。由此,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爆發成爲歷史的必然。所以說呢,有宗教信仰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鄒曉凱津津有味地看着夾在歷史書裡面的籃球雜誌,不停地摸着頭髮,心裡面還在爲前幾天自己在籃球場上的表現開心不已。對於羅欽的講解,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自從上個學期照分班照之後,他再也沒有專心致志地上羅欽的課,他再也沒有認認真真地預習複習原本他最感興趣的歷史課。
羅欽的聲音依然是那樣地甜美溫柔,她的教學方式依然被班上學生所喜愛。她是那樣地受人愛戴,她是那樣地令人尊敬。
鄒曉凱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站在講臺上神采飛揚的羅欽,拳頭慢慢捏緊又瞬間放下,怒火在心中跳動着、翻滾着、沸騰着。
“不要想太多了,有些老師就是喜歡裝。在學生面前多麼的清高善良,在背後卻又像個長舌婦一樣說三道四。”
謝麗看着鄒曉凱的舉動,輕聲說道。鄒曉凱轉過頭來,驚訝地看着謝麗,心裡的怒火漸漸褪去。
“你很瞭解她?”鄒曉凱試着向謝麗問道。
“哼,以前我讀高一的時候是在四班讀的,她以前也教我們四班的歷史,那個時候我的歷史成績很差,沒有一次考上過七十分。她就經常在班上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暗諷我,說什麼‘有些人上歷史課真不用心,每次考試都是六十多分,真不知道是怎麼學的?’哼,搞得你教的好得很似的,我才懶得學。”
說着說着,謝麗戴着粉紅色的眼鏡的雙眼,流出了幾滴淚水。
“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以前讀高一的時候還是蠻喜歡她上的歷史課的,後來,就……就覺得不怎麼喜歡了。”鄒曉凱小聲說道。
“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和她作對,你不學吃虧的只是你自己,多多少少聽一點吧。”謝麗說道。
鄒曉凱沒再說話,繼續看着書裡的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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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學習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食堂吃過午飯,鄒曉凱回到寢室,安靜地躺在牀上休息。與此同時,寢室裡的其他人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熱烈聊天。
“其實我覺得中國的古代詩歌比起西方的詩歌還是有很多的優勢。我並不是說西方的詩不怎麼樣,但是我以前看那些西方的十四行詩的中文譯本與英文原本,我就覺得他們的語言再怎麼寫都沒有漢語的優美,都達不到唐詩宋詞裡面的那種意境之美。”王小歡說道。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其實中國的傳統文化還是很有生命力的,要不然它也不會存在數千年之久。你看看現在的中國教育,把英語的地位擡得有好高,搞得好像學不好英語就會死似的,我就不喜歡英語。”徐小冬說道。
“我覺得現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好多東西都消失了。其實,我個人覺得繁體字比簡體字更有文化內涵。”江楠補充道。
“唉,怎麼講呢?英語還是很重要的,至少對於高考而言。”程明鵬說道。
躺在牀上的鄒曉凱聽着他們的聊天,也想加入進去,但又覺得自己知道的東西實在沒有他們多,只好繼續沉默。
這時,之前也一直沉默的孟建書也加入了進來,開口說道:“我跟你們講件事。上週六的晚上十一點,我和我的幾個初中同學聚會之後回家,走到離我家不遠的那條鄉間小路上,那條路小歡應該知道的吧,你以前經常去我家玩。”
“嗯,知道啊,怎麼了?你該不會遇見大美女了吧?哈哈。”王小歡說道。
“什麼美女,我遇見女鬼了。那個時候,我看見了一個身穿白衣,披頭散髮,臉色特別蒼白的一個女人站在我前方不遠處。當時,我就感到有點不對勁,後來那個女的慢慢向我靠進,媽的她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嚇得老子拔腿就跑。”
“老建,這件事真的假的?”徐小冬追問道。
“我騙你我能得錢嗎?我騙你我能有什麼好處嗎?唉,這種事情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孟建書大聲說道。
衆人面面相覷,緊接着,孟建書繼續說道:“我再跟你們講件事,以前……”
孟建書在連續講了幾個詭異故事後,寢室的聊天中心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總是那樣地不甘寂寞,佔據着所有的熱鬧,擁有着所有的喧囂。
鄒曉凱繼續安靜地躺在牀上聽着他們講故事。通過他們不斷的聊天,鄒曉凱知道了很多他以前從不知道的故事。他安靜地聽着,專注地聽着,認真地聽着,一種很少出現的充實感與興奮感暫時驅散了他此刻心中的落寞與哀傷。
在經過了中午的休息與聆聽後,鄒曉凱的心情有所好轉。在下午的三堂課上,他打起了精神認真聽課。
“張小萱的字寫得真好看,真秀氣,真是字如其人啊。”謝麗坐在一旁,看着一張精美的信紙,突然自言自語道。
正在用心聽課的鄒曉凱突然間身子抖了一下,他迅速而急迫地轉過頭來,再一次驚訝地看着謝麗,驚訝地看着謝麗正在看的那張信紙。
“你,你認識張小萱?”鄒曉凱顫抖着雙腿輕聲問道。
“當然認識啊,她是我的初中同學。”謝麗笑着說道。
“那……那她在你們班是怎樣一個人啊?”鄒曉凱忐忑地問道,內心充滿了異樣地不安。
“她以前是我們班班長,學習成績好,長得也很漂亮,人緣也好,好多男生都喜歡她,甚至還有其他班的男生追過她。”
“哦……哦……是這樣啊。”鄒曉凱輕聲說道,聲音是如此地顫抖而無力。
“而且,她也是我讀初中的時候,班上爲數不多的從不嘲笑我,願意把我當朋友的人,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謝麗繼續說着,嘴角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她是如此的優秀,她是如此的出色。鄒曉凱的腦海裡不停地回憶着張小萱的音容笑貌,雙腿卻在不停地顫抖。
“莫非,你也……”謝麗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沒,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是這樣的,你這幾天可不可以幫我約一下她,之前我找她借了幾本書,現在該還給她了。”鄒曉凱怯聲地回答道。
謝麗繼續微笑着說道:“哦,是這樣啊。好啊,她住的寢室就在我住的寢室的右邊,很近。今晚我回去後就找她說這件事。你說,你該怎麼謝我?”
“我給你買一個星期的早餐,三塊錢的糯米飯,怎……怎麼樣?我每個星期的生活費並不多,只能這樣了。”鄒曉凱說着,嘴角也揚起了一絲微笑。
“唉,本姑娘看你老實巴交的樣子,就免費幫你一次吧。記着,以後要叫我麗姐。”謝麗搖了搖頭,笑着說道。
“是……是,麗姐。”鄒曉凱是那樣地高興,那樣地緊張,雙腿抖得更加厲害了。
鄒曉凱在不安、期待與興奮中迎來了第二天的早自習,在朗朗地古文朗誦聲中,鄒曉凱極度地掩飾着自己激動而焦躁的心情。
謝麗坐在一旁,認真地大聲朗誦着古文,時不時朝鄒曉凱看去。
鄒曉凱看着夾在語文書裡的小紙條,心跳聲是那樣地劇烈、那樣地快速。
她叫你今天下午五點半在乒乓球檯邊見面,不要忘記嘍。
鄒曉凱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平復着自己激動的心情。
整整一天,鄒曉凱都沒有心思去聽課,去做題,去看書。他的腦子裡想的都是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生。
他低着頭,彎下腰,回憶着那些屬於自己的獨家記憶,聆聽着自己心裡躁動的旋律,溫習着那些爲數不多的溫暖與感動。
下課鈴聲響起,下午的三節課終於結束了。鄒曉凱平靜地盯着黑板,面無表情地記着筆記,期待着即將到來的屬於他的場景。
他迅速跑出教室,跑下樓梯,跑出高二年級教學樓。他儘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寢室,迅速地洗了頭,用蘸着水的刷子刷乾淨了自己佈滿灰塵的白色運動鞋。
他對着寢室的鏡子,整理好自己的普通的髮型,再一次朝着外面的世界跑去。
他迅速地跑出了老實驗樓,朝着那個隱藏在寬闊的操場的角落裡的乒乓球場跑去。
離乒乓球場還有將近十米遠。鄒曉凱停下了腳步,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步朝着乒乓球場邊翠綠的草坪走去,找了一塊嶄新干淨的石板,靜靜地坐下。
他挺直了背,挺直了腰,雙手放在腿上,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正在打乒乓球的其他班的學生。
他的模樣是那樣地可笑滑稽,引得幾個正在打乒乓球的女生對他指指點點。不過,他對此卻絲毫的不在乎。
時光一分一分地流逝,鄒曉凱沒有手錶,也沒有手機,不知道此刻到底幾時幾分了。他不時地轉頭朝着左右前後東張西望,卻始終沒有看見自己最想看到的那個人的身影。
他低下了頭,內心的焦躁與失落陡增。但是,他並沒有憤怒,因爲他仍然盼望着、期待着、相信着,她一定會來的,她一定會來的,她一定會來的。
周圍的喧囂熱鬧絲毫走不進他的內心,過往的嬉笑怒罵彷彿從不存在。
他強忍着內心的激動與不安。然而,失落的情緒卻又突然不合時宜地出現。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憶着在上個學期他偶然遇見的走在她旁邊的那位男生,回憶着上個學期她的生日那天的那幾個女生的聊天內容,回憶着昨天下午謝麗跟他講的那些話。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又變回了平常的佝僂的狀態。
突然,一種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傳進了鄒曉凱的耳朵裡,傳到了鄒曉凱的心裡。一份甜美動人的嗓音傳進了鄒曉凱此時此刻失落哀傷的心裡。
“鄒曉凱,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