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對不住你!”連青河看着連青山,眼睛裡頭續起淚來了,他膝蓋一軟,就要跪倒在地。
連青山是爲了弟弟,連前頭有老虎的時候都肯擋在前頭的,哪裡肯讓連青山真的跪下,當即鐵臂一伸,就將連青河抓住了。
“青河,你這是幹啥。”連青山對着連青河說道,手下用力,沒有讓連青河跪下來。
“哥,這婆娘心太狠,還把我瞞得死死地,我出去這麼長時間,一回來就見到家裡頭吃着乾飯,還有肉有菜的,聽她說你這也是一樣,就沒多想,哪知道她說了是一套,做了又是一套呀!”連青河一句句的說着話,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連帶着對董氏也是十分決絕的。
“青河……”董氏聽到連青河這麼說,淚眼朦朧的看向他,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心裡頭忍不住就生了怯意了,她想要上來揪住連青河的袖子,說幾句軟話讓他消氣。
董氏雖然在哭,這時候卻大多是委屈的,平日裡頭連青河對自己是言聽計從的,就算自己對他發脾氣,也不過是稍微哄一鬨就好了的,所以才董氏的心裡頭,自己只需要稍微的低下頭,等這陣子過去了,自己還是可以在連青河頭上作威作福的,“青河,我錯了……嗚嗚嗚……我錯了還不行麼……”
“錯了?要不是大嫂進了門,照你那樣送飯的法子,現在大哥指不定都餓得沒命了,你認錯兒就行了?那可是我親大哥,爲了護着我才被老虎抓傷了的親大哥啊!”連青河悲從中來,忍不住嗚咽出聲。
連青河說到這,對於董氏的態度卻是異常的堅決起來,“你這毒婦,現在還是不知道悔改是吧?今天我就要讓村子裡頭的人都知道知道你是什麼嘴臉,我連青河沒本事,制不住你這樣的毒婦,你給我滾!”
“你……連青河你喪良心呀……嗚嗚嗚……”董氏聽到這裡才慌了神兒,從連青河的話裡頭,她聽出來了,連青河不是在嚇唬她,也不是什麼緩兵之計,是真心想要休了她。這可怎麼辦?董氏一時之間沒有了主義,在那呆呆的站着流淚,被嚇傻了一般。
看着董氏不再糾纏,連青河又轉身來到連青山的跟前,對着連青山說道,“哥……我對不住你……我沒照顧好你,也沒管好媳婦兒……”連青河說着說着,膝蓋又軟了,想要跪倒下去。
“青河,事情都過去了,我也不怪你,現在你看看,我也娶了你嫂子了,也能下地幹活了,你呀,也就別多想了,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多好。”連青山將連青河拉着站直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在意。
“就是,青河,現在你大哥有我照顧,他這身子一天天的見好了,你也別太擔心了。”翠兒看着連青河的樣子,雖然連青山出事兒前後的彎彎繞兒翠兒並不完全清楚,卻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連青山在這靠山屯裡親戚雖多,卻大多隻是同宗,至近的親人,就只有連青河一個了,翠兒不想他們兄弟倆心裡頭有什麼隔閡,心中嘆了口氣,也跟着勸道。
連青山加上翠兒兩個勸說了好一陣子,連青河的氣兒纔算是消了些,翠兒這纔有時間顧及董氏。若說剛纔董氏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如今確是真心被嚇到了,臉上腫了兩大塊,又哭得幾乎站立不住,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翠兒嘆息了聲,拿出手絹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又把手絹兒塞到她手上,看着她哭得慘兮兮的樣子,滿臉的稚嫩和慌亂,覺得這不過是個連二十歲都不到的小女孩,要是這麼的就被連青河給休掉了,自己這心裡頭也有些過意不去。
翠兒想了想,便又繼續說道,“青河,我剛到連家,有些話本來不應該是我來說,但是婆母大人不在了,你和弟妹都還小,有些話我就不得不說一下了。弟妹呢,說句心裡話,雖然平時嘴厲害了些,私心重了些,但我看她是真心沒有想要害了青山的性命,如果她是有意害人,別說是你,就是我也肯定容不下她。如今青山好好的,兩個孩子長得也不錯,董氏她畢竟給你生了兩個兒子了,你們夫妻倆好好過日子就是了。你上來就喊打喊殺的,還要休了她,你讓她以後咋辦,你讓你家大毛二毛,以後怎麼過活?”
翠兒這一席話說出來,連青河聽到了,至於聽了多少進去,翠兒不知道,看着他站在那仔細思量的樣子翠兒便也不再說什麼,靜靜的等着他自己反應過味兒來。
“嫂子……”董氏聽到翠兒的話,忙不迭的擡起頭來,看着眼前這平日裡頭自己最瞧不上的女子,實在是有些想象不出來,在這危急關頭,竟是她在替自己說話。
若說平時董氏對翠兒是真心的瞧不上,一個四兩銀子就被賣斷了一生幸福的女子,有什麼值得人尊敬的?之前就算叫翠兒嫂子,也都是帶着諷刺挖苦的意味的,而此時此地的這句嫂子,卻是真真的發自肺腑的了,過往怎麼樣不論,此時此地,董氏是真心把翠兒當作了救命稻草,當作是可以依靠的嫂子了。
一個被休回家的女人有多難,翠兒也許不知道,但董氏是知道的,自家有個遠房大姑就是被夫家休了,呆在孃家三年多,手中沒有銀錢,只能靠着孃家生活,受盡了白眼,直到自己出嫁的時候,只有三十多歲的大姑,看起來卻好似有五十了一般。
想到了被休婦人的慘狀,董氏的心裡頭直髮抖,可憐兮兮的看着翠兒,希望翠兒在給自己說幾句好話。
“青河,你現在還在氣頭兒上,剛纔說的什麼休妻的話,就讓它過去吧。”連青山看了看翠兒,見她一臉鼓勵的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沒有說錯話,他直了直腰板兒,“弟妹有錯,你回家好好教她就是了,大毛二毛還小,不能沒了娘。”
“大哥、嫂子……那我就先回去了,這回的事兒,我肯定給你們一個交代。”連青河聽到連青山也這麼說了,心中也覺得自己剛纔太過沖動了,他點了點頭,一把扯了董氏,跟連青山說了一句就離開了。
看着董氏和連青河離開,翠兒的心裡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兒,扶着連青山進了屋,看着他不自覺的坐在炕上揉腿,恍然明白過來,連青山這是腿用得多了,累着了。
“青山,你在炕上躺躺,我幫你揉一揉腿。”翠兒一邊說着,一邊扶着連青山靠在炕頭上,手裡頭不輕不重的開始給他揉腿。
大妞和小虎許是被剛纔連青河和董氏鬧騰的有點兒嚇着了,圍在翠兒身邊膩着不肯離開,翠兒給連青山揉了會兒腿,又抱着小虎拍着大妞哄着她們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一大兩小都給哄的睡着了。
看着天色還早,翠兒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門去,把上午採回來的茶青倒出來晾曬着,因爲董氏來鬧的緣故,這次的茶青微微的發酵了些,卻還沒有像之前那次的紅茶似的,發酵的那麼透徹,茶青翠綠的葉子上,只有邊上的一圈兒發酵了,泛着淡淡的微紅。
翠兒將這發酵了一點點的茶青攤開晾曬着,心中盤算着自家現在可以炒制的茶葉的品種,有不發酵的單芽片狀的綠茶,不發酵但是經過揉捏成條的一葉一芽的綠茶,茶青發酵以後再揉捏成條的紅茶,還有像是現在這種,發酵到一半,介於紅茶和綠茶之間的茶。
翠兒對茶的製作工藝,並沒有什麼完善的理論體系,但她的身體中彷彿是有一種本能一般,遇到什麼樣的茶葉應該怎麼處理,腦子裡頭瞬間就會想象出來,雖然操作還不熟練,但翠兒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炒茶的手藝,是一次比一次純熟了。
“嫂子,幫我開下門。”翠兒正在晾着茶青,門口就聽見連青河的聲音傳來,翠兒心中納悶,這兩個人剛纔才鬧了一通兒走了,怎麼又來了?心裡頭雖然疑惑着,卻也還是去開了門。
“嫂子,這是我從家裡頭搬來的,給大哥留着吃的。”連青河進了院子,徑直進了廚房,將背上一個大大的裝得滿滿的麻布袋子卸了下來。
“你搬這個過來幹啥?我們家裡頭有錢呢,你大哥不是會編柳條筐麼,我們現在賣筐掙的錢足夠過日子了。”
翠兒這麼說着,連青河卻絲毫不爲所動的樣子,進屋看着連青山睡得正香,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着翠兒說道,“當初我照顧大哥,大哥給了我們一兩銀子的飯錢呢,我照顧了他兩個月就出門去了,沒想到董氏竟然這麼對他……我沒照顧好大哥就已經心裡頭難受了,要是再昧下他給的銀子,心裡頭實在是難受的不行,所以就給你們送點兒糧食過來,你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些。”連青河說完了這些,生怕翠兒要他把東西搬走似的,忙不迭的就離開了。
翠兒看着地上那大大的麻袋,估麼了一下,裡頭足有百斤糧食,她伸手打開那麻袋,不期然看見裡頭除了黃黃的苞米麪兒以外,竟還有兩個小布袋子。
一小袋子大米,一小袋子白麪,看起來每袋子足有十斤的樣子,翠兒不由得暗自點了點頭,這連青河似乎是真有些兄弟情義的。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麪,翠兒笑的眉眼彎彎,有了這些糧食,自家又有兩個月的日子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