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悅已經難受得趴在了地上,如同被曬脫水的癩狗般,吐着舌頭,呼呼的喘着氣,那氣息如同熱浪一般炙熱,烤得人心焦糊一片。
李山哪裡還顧得什麼命令,向衙門外橫衝而去,沒跑出兩步就被樂陽郡的捕快三兩下踹倒在了地上,李山忍着痛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到馬捕頭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哀求道:“馬捕頭,馬叔兒,俺爹、俺爹得馬上用藥,再這樣下去會把自己燒壞的.......”
馬捕頭看着李成悅的樣子,身子確實一刻比一刻弱,昨夜與自己把酒言歡時,還是侃侃而談、生龍活虎; 昨夜與自己人同睡一塌之時,還是輾轉返側、興致盎然; 只這一會兒,竟似病入膏肓、不久人世一般。
現在的情形,明顯與剛入朝陽縣的境況不同,霍知州與成縣令已經達成了初步共識,霍知州也收了人家十萬兩的銀子,李成悅昨夜飯後也塞給了自己五十兩銀子,俗話說,拿人家的手短,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人家暴斃吧?
況且,剛剛還睡在自己身邊的人,馬上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剛剛滾燙的摸過自己肌膚的鹹豬手,馬上就要變成了一根僵硬骨頭,想想還真是讓人打心底裡硌應得慌。
馬捕快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和一些道:“山兒,知州大人親自下的令,只准進不能出,叔兒也不能拒不從命。不過,既然俺與你爹相識一場,總不能見死不救,你寫下藥方子,叔兒派人去抓藥。”
李山激動的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衝進了書房,拿起筆來,刷刷點點,寫出三個藥名兒來:海金砂、朱苓、血餘碳,急急的遞給了馬捕快,一臉的殷切。
馬捕快畢竟當了多年的捕快,賣人情賺銀子的本事不小,明哲保身的本事卻也不差。
只見他鎮定自若的拿過藥方,並沒有馬上遞給身邊的人,襾是仔細的看了看寫藥方的紙張-----是普通的宣紙;
看了看上面書寫的藥名,一字也不肯放過,生怕李山在上面花了什麼心思,動了什麼手腳。
這三樣藥,皆是醫館尋常見到的藥物,馬捕快當捕快查案這麼多年,可以說都見過,療效也略有耳聞,並無甚特別之處。
藥方之一:海金砂,主治通利小腸,小便熱淋等狀。
藥方之二:朱苓,主治泄熱止渴、發汗利尿。
藥方之三:血餘碳,主治鼻出血或小便不利。
三種藥,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利尿。
馬捕快不由得皺了皺眉,尋常的郎中,開利尿的藥物,只其中一種即可,李山寫的這個方子裡,卻是連着開了三種,難不成李成悅通便不暢,被“堵”得不成樣子,非得連下三劑猛藥不可?
可是,那李成悅的身體止不住的流着汗,再吃利尿的藥物,會不會“水份";流失的太快了?他會不會因脫水而變成“人乾兒”?!
馬捕快正要再追問兩句,只看見縣衙一角火光沖天,李成悅逞強似的要站起來,身子一軟,又塌倒在地,急得怒吼道:“是、是-----大、大、大牢的方向,快去攔截,跑了、跑了犯人就遭殃了.......”
朝陽縣的捕快深知其中利害關係,臉色一變,急如箭矢的飛奔而去。
馬捕快忙向身邊人使了個眼色,他手下的捕快也飛奔而去,只留下馬捕快和兩個捕快看着李氏父子。
不多時,一個捕快跑回到馬捕快身側,看了看李氏父子,壓低聲音道:“馬捕頭,據朝陽縣捕快說,大牢逃出去一個女犯。小的看那女犯穿的可不是囚服,看身形,年紀不大,身手也不錯,一路向西跑了。”
馬捕快皺了皺眉,直覺這其中有蹊蹺,這犯人早不越獄晚不越獄,爲何偏等霍知州來了越獄,要知道此時,捕快的數量比平時多了三倍不止,應該是最難成功的時候。
那女子,真的是女囚嗎?既然是女囚,爲什麼沒穿女囚的衣裳?
霍知州入縣衙之後,爲避免打草驚蛇,並沒有讓人搜索後院,也並不確定那殷明月住沒住在縣衙,會不會是成大人表面講和,內地裡放了繼女逃跑?
馬捕快急忙抽身向大牢方向跑去,沒跑兩步,大腿就被一雙胳膊跑了個結結實實,李山如一塊甩不掉的泥巴般拖住馬捕頭的褲子,若不是馬捕快及時扯住褲腰帶,怕是早就露光了。
只聽李山苦苦哀求道:“叔兒,救救俺爹!俺爹昨夜跟您可是稱了兄、道了弟了!!您還答應了,和俺爹以後不分彼此、不必計較,有福同享,以後就是俺親叔.......”
沒孃的娃子,可惡!!!馬捕頭心裡這個恨啊,那些個話是自己喝多了、收了李成悅五十兩銀子的時候說的,這李山表情裡是哀求,這話裡話外卻是滿滿的要挾,自己如果不答應,只怕就要說出賄賂自己的事兒了。
馬捕頭看着越燒越旺的牢房,心裡大急,將藥方子一把扔給身邊的捕快:“三兒,你去!抓一付,不,抓三付藥,務必讓李捕頭以後吃了虎肉也不上火!!!”
捕快聽令的接過藥方子,馬捕頭成功甩脫了李成悅,急急向大牢方向衝去。
李山的眼皮不安的跳了跳,三付藥!!!實心眼兒的李山,眼色避開李成悅無比痛苦又無比哀怨的眼睛,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