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一聽肖永貴突然回家,想必不是什麼好事,他趕緊衝楊繼緯和羅雲鵬吩咐說:“我去前院觀察一下,你們一定要注意戒備,保護好各位首長和同志們的安全,在萬不得已時,儘量不要暴露,有什麼緊急情況,我會讓人發信號給你們,到時候你們要迅速帶領大家轉移,千萬不要和他們交火,執行保護任務要緊。”
二人同時答應說:“是。”只聽李清河叫了兩個護院的民軍隊員,這樣也好有個接應,他們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前院奔去,他並沒有直接走那條從後院通往前院的甬道,而是穿過通向內宅的小門,再由內宅到達前院的東廂房。他從走廊裡就看見果然院子裡站着幾個荷槍實彈、穿着一身黃色衣服的僞軍,大門口也有幾個站崗放哨的人。
他故事安排一個隊員站在堂屋門口,另一個隊員站在房檐的廊道里,以便迅速傳遞消息給後院的同志們。他不容細想便直徑到了前大廳堂房,一進門就一眼看見了肖永貴和他父親肖來春分別坐在正中的八仙桌兩邊,一邊喝茶一邊聊天,但不知道他們父子倆在說些什麼,看錶情倒是挺嚴肅的。肖永貴身邊還站着一個身跨盒子槍人。
李清河抱拳笑着說道:“哎喲,少爺怎麼今兒個有空回來了,老爺可把你想壞了,總是結記你。”
肖永貴看似文質彬彬,耳朵上還架着一副度數不小的眼鏡,他見李清河進來,便欠了欠屁股招呼說:“哦,李叔兒也在呀?你忙什麼呢?你坐,來喝杯茶吧。”
李清河本不想走,很想留下來探聽一下消息,但處於掩護的需要又不得不禮貌地說:“你們父子多日不見,肯定有許多說的話和事,我就不打攪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你和老爺多說會兒話吧。”
“李叔兒你來的正好,不然我還要打算派人去請你呢。”肖永貴說:“李叔兒是咱們這塊兒的維持會長,有件事情必須通知你,這兩天把手頭的事先放一放,這事必須抓緊辦。李叔兒坐下咱慢慢說。”
“清河,永貴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今兒個就不用結賬了,咱們和他好好聊聊。”肖來春早就知道李清河今天在幹什麼,兒子突然帶兵回家,就是爲這事兒來的,他故意把李清河叫住,是想讓他早點兒知道,也早做打算。他叫人爲李清河安排了座位,又倒了一杯熱茶遞上,然後對李清河說:“清河呀,你整天在外面東奔西跑的忙活,肯定知道外頭的事兒不少,有件事兒俺想問問你,剛纔永貴說,最近日本人得到了消息,就在這兩天從南方過來幾個共產黨的重要幹部要經過這一帶,所以,這兩天日本人加強了戒備,到處巡查共·黨蹤跡。不知道你聽說沒有?你怎麼看呢?”
雖說平日裡肖來春從來不過問敵我雙方的任何事情,但今天卻當着他兒子的面很自自然然地對他講出這番話,李清河暗暗一驚,頓時意識到了什麼,心想:他分明是在有意暗示或者提醒着自己。
他臉上淡淡一笑說:“這事兒我倒沒聽說過,我琢磨着這事兒也許是有誤,咱這裡是一片大平原,鬼……噢,日本人和咱們的保安團又佈置的這麼嚴密,共·黨要是真從咱們這邊過,他們往哪裡躲?上哪兒藏呢?他們不怕日本人,難道他們就不怕咱的保安團嗎?”
李清河說的很輕鬆自然,話語間有意流露出對肖永貴的保安團大加讚賞,他一邊說一邊對肖永貴察言觀色。
肖永貴品了一口茶,用手向上捅了捅眼鏡說:“話不能這麼說。日本人在世界上的科技屈指可數,情報也是一流的,我和日本人共事多年,非常欽佩他們那種做事嚴謹、一絲不苟、雷厲風行的態度和作風。我相信,他們得到的情報也是相當準確的,既然這次他們說有共·黨幹部要經過這裡,那它會有九成的把握,所以切不可掉以輕心。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在家裡及周圍佈防,特別是在近兩天內,各村各莊要嚴加堤防,決不能讓共·黨從我的防區內逃脫掉。”
李清河隨聲附和說:“那是,那是,有少爺在這方坐鎮,量那些共·黨也不敢來。”
肖來春卻皺着眉頭對李清河說:“清河呀,你就別再吹捧他了,哼,你不勸他改邪歸正也就算了,還整天介盡撿好聽的說,他呀,怕是沒法救了,俺這兒子唸書念多了,反倒不懂得大是大非了,翅膀管子硬了,俺也管不了嘍。”
肖來春一通牢騷。肖永貴不耐煩地說:“我每次回家,只要一進這個門,你一準兒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訓斥一頓,我不是三歲的孩子了,啥道理我不懂?什麼叫大是大非?中國有這樣腐敗無能的政·府與官僚們,你想想能好到哪兒去?怎麼就不看看中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軍閥割據,飢殍遍野,民不聊生,如今又鬧出了個共·黨,要大搞什麼共產主義?再看看人家日本現在現狀,科技發達,國力強盛,民生富足,上下齊心,軍力強大,今天的中國只有跟着日本一起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纔有希望!我們這麼做,也是爲了拯救中國,將來能使中國人民跳出火坑。”
“一派胡言!日本鬼子把中國滅亡了,他們在到處殺人放火,肆意奴役咱中國老百姓,難道你們看不見嗎?”肖來春對於兒子的那番話有些氣憤,甚至有些激動,他質問說:“你別忘了你爹我是中國人!你祖宗是中國人!你們這叫幫狗吃屎,你們情願當僞軍、漢奸、狗腿子,還想讓全國的老百姓老老實實的當亡國奴,辦不到!”
肖永貴瞪大眼睛看着肖來舂問:“爹,你這話是從哪兒學來的?我怎麼聽着像是共產黨的宣傳呢?咱家可是大地主,共·黨鬧革命的對象,你怎麼能聽共產黨那一套呢?”
“我誰的也不聽,我就知道祖宗八輩都是中國人。”
“那,你爲什麼不給窮鬼們分地分糧呢?把咱家的產業全部分出去,你可就成了真正的共產黨員了。”
“你當我不敢啊?我修下你這麼個不肖子,我留着這麼大的家業幹什麼用呢?”
李清河見過他們父子吵架多次,所以他知道這父倆的各自立場,雖說肖來春是個大地主、富甲一方,但從他的言談舉止和他暗地裡默不作聲地對抗日以來的幫助與支持,還是很贊成的,最起碼他是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
李清河站起來勸解說:“你們父子之間何必爲了這個吵來爭去的呢?都消消氣兒。”
肖來春被氣的把茶杯用力往桌子上一蹾說:“清河呀,你不知道,那時候永貴去了留學,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啊,認爲俺們祖墳上冒青煙了,家裡面總算出了個有出息的人才,能夠光宗耀祖,可誰知,自打永貴回到咱這塊兒幹上了這什麼保安團,我是成天介提心吊膽的,總覺着我這老臉一下子見不得人啦。所以我就整天琢磨着多做些善事,多積點陰德吧。”
“我怎麼了?你覺着我給你丟人了是吧?那好,打今兒起,我永遠不回來了行了吧?”肖永貴站起身來對着身邊的那個僞軍說:“走,到後邊內宅看看俺娘去。”
李清河一聽他要去後邊,頓時心裡“咯噔”一下,內宅後面就是後院,萬一被他發現同志們怎麼得了?李清河又不好硬攔着,他只好說:“少爺少爺,你千萬別生氣,老爺子那也是說的氣話,他整天唸叨你、結記着你,好不容易盼着你回家一趟,又怎麼捨得讓你就這樣走了呢?對吧老爺?”
李清河的意思是叫肖來春來阻止他去後宅。“唉,真是兒大不由爹呀,我怎麼修下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喲。”肖來春瞅一眼李清河,對兒子說:“要走的話,趕緊帶着你這幫狗腿子們滾蛋,你娘不在家,出去串門了,再說她也不想看見你們這些人。”
肖永貴一聽卻嘿的笑,故意氣他爹似的,說:“我娘這輩子最疼我了,不看誰也得看看我娘去。”然後他又對身邊的僞軍說:“張副官,從今兒個開始,你帶領二連就住在我家的後院倉房裡,有事及時派人給我送信。一會兒叫幾個人去後院收拾一下。”
那位張副官敬禮答道:“是!馬上去辦。”
這下把李清河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對站在廊道的那個隊員高聲喊道:“快去看看老夫人在不在家?就說少爺要去看望她老人家!”
肖永貴一邊舒展那身黃皮衣服一邊說:“李叔兒,不用通報,就是看看我娘,要那麼嚴肅嗎?”
“不是,這是咱們的禮節問題。”李清河陪着肖永貴走向內宅,他不住的用餘光掃視着院子裡僞軍的一舉一動。但他相信,此刻,同志們已經有了準備,他轉頭向身邊的隊員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他隨時準備動手擒住這個僞軍頭子。
敵人向後院走去,情況越來越急。就在僞軍們離後院門口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忽然有人大聲喝問:“站住!你們這是幹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