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似得。外公在國外那麼忙,哪能光想着給你帶禮物。外公也累了,早點讓他去休息吧,別纏着了。”安漠然斥責一聲,自己的女兒在外公面前總是這麼沒大沒小,膩的不行。
“不嘛,我就要禮物。外公,禮物!”安寧撅着小嘴,把手伸到蘇康榮的面前。
無奈的哈哈大笑一聲,蘇康榮揉揉安寧的腦袋,他現在的心思全在蘇皎月的身上,根本就不想和安寧那麼親近,只得找個理由擋過去。
“當然有禮物了!外公從法國給你帶了最名貴的香水,整整一套。只可惜飛機託運過來的時候,被小偷盯上了,外公可是狠狠地跟機場的老總爭執了一番。外公就說,那是給外孫女兒的禮物,那不是錢的事!整的那機場的老總直說再去買一套回來纔算完。”
嘿嘿,雖然有些失落,但是看着外公這麼維護自己,安寧心裡像是吃了蜜一樣甜。這樣的好外公,她怎麼捨得失去?她一定要做安家的女兒。安寧更堅信自己對蘇皎月的做法是正確的。
“好了,寧兒,外公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嗯。”
蘇康榮現在是身心俱疲,早早打發了安寧,便回了房間。躺在牀上,蘇康榮卻怎麼也睡不着,看着窗外漆黑的天,連星光都沒有,一陣悲苦。這種天就像他現在的心境,混沌、黑暗。
蘇康榮在家裡呆了幾日,除了經常去醫院看看蘇皎月,便是注意觀察周圍的人,誰更像是陷害蘇皎月的人。
窩在沙發上,腦袋有些疼。蘇康榮控制着自己不想再去,可是他做不到,那個幕後黑手就像是一條毒蛇纏繞在他的心頭,彷彿只要他一放鬆警惕,那條蛇便會衝上來咬他一口。
蘇康榮的心情很不好,飯吃不下去,茶也喝不下去,便喝濃濃的咖啡。那苦澀的咖啡還有其中的咖啡因,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時刻保持警醒。這些天他把周圍的人想了一遍,排除了安漠然的可能性。安漠然整日奔波在各大醫院,爲蘇皎月尋找更厲害的專家。找不到,真的找不到,蘇皎月中毒太深,有時候在夜深人靜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當鄭光明的電話打來的時候,蘇康榮心裡被蟄了一下,他期待着答案,想找到那個心狠的人,卻又不想得到答案,那樣他會再失去一個親人。
理智戰勝了情感,蘇康榮開車直接去了鄭光明的偵探所。偵探所今日沒有開門,門庭蕭條,只有鄭光明一個人半躺在沙發上,喝着那一成不變的龍井。
“鄭先生,查出什麼了嗎?”一進門,蘇康榮迫不及待地問道,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蘇先生請坐。查到了一些,但也只是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
鄭光明有些無奈,他只是個偵探,不是警察,有些想做的事不是他可以做到的。他不能設計去誘出敵人,更無權利去敵人的住所查看。
“那依鄭先生所見,我女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康榮坐了下來,不再盲目的催促,鄭光明有了答案,一定會給他。
“我只能說一下我的推理。安寧小姐在幾個月前出了一次車禍,當時失血過多,急需輸血。但是她的血型是罕見的熊貓血,蘇小姐和安先生的血型不匹配。蘇小姐找到了龍家,由龍家提供幫助才救下安寧,這是事實。但接下來的推測,安寧也許從醫生護士那得到了消息,得知自己根本不是蘇小姐和安先生的親生女兒。當然,這件事只有蘇小姐知道,安先生還未知情。蘇小姐暗中調查親生女兒的事,讓一直跟她親近的安寧小姐得知了,爲了保住自己能夠繼續得到安家的關愛,不被將要出現的另一個女人奪走,安寧小姐下了一步險棋。她趁蘇小姐不注意將其從腦後擊暈,然後打開煤氣,使其中毒。”
蘇康榮聽得心驚,但是這樣似乎就都能解釋清了。可是安寧是他最疼愛的外孫女兒,怎麼能做出殺害母親這麼令人髮指的行徑?就算那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是養她愛她那麼多年,她也不能做出這種事。
“還有,安寧小姐和蘇小姐表面上看起來很親切,但是卻早已不和。她們在對待容澈和秦悠悠的事上有些分歧,蘇小姐的做法讓她有些不滿,這也可能是促使安寧小姐下手的原因。”
鄭光明一口氣說完,偷眼去看蘇康榮的臉色,只見那堅毅的老人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悲哀和失望。那簌簌顫抖的手指讓他此時激憤的心暴露無遺。
“鄭先生,我該怎麼做,我要確切的答案。”蘇康榮閉上眼睛,他現在卻有些悔恨,自己常年在外,沒有給安寧更多的關愛,沒有更多的照顧這個家,纔出現這種事。老來膝下承歡,是每個老人的心願,他卻要親手揪住外孫女那個殺人兇手。
“蘇先生,安寧小姐是愛您的,這樣追查下去,恐怕……”鄭光明提醒到,蘇康榮已經失去了女兒,再讓他失去外孫女,不知道他是否能夠承受。
“我承擔的起,你說吧,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確切的答案。”
鄭光明並沒有立刻告訴蘇康榮該怎麼做,而是蹲下身來開始修建桌上的那盆水仙花。冬日裡的水仙花在這溫暖的室內生長的鬱鬱蔥蔥,有幾朵已經開放,散發着芬芳,還有幾個正是花苞,醞釀着,等待着盛開的時機。
鄭光明用剪刀一根根剪去水仙花的葉片,蘇康榮不解,好端端的水仙花剪掉了葉子還怎麼活?那幾朵還未開放的花苞恐怕再沒有開放的機會。當整株水仙花沒有一個葉片的時候,鄭光明才停下來,看着蘇康榮,“沒有了葉片,就算你再鮮豔,也是生存不下去的。蘇先生,現在你還想知道怎麼做嗎?”
蘇康榮此時才明白鄭光明的意思,是啊,他在蘇家、安家能夠活的開心,靠的是自己的一家人。當蘇皎月昏迷不醒,再把安寧送進醫院,這個家還有幾人?他還會快樂嗎?可是這樣就任安寧胡作非爲了嗎?
不能,就算躺在病牀上的蘇皎月不同意,他還是會找出陷害的那個人,他的家庭不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就算一個不剩,那也不行。
“鄭先生的好意我懂,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做就行。至於去不去做,那是我的事。”
蘇康榮極力壓下心頭的不忍,對安寧的忿恨平添了幾分。安寧,你知道你這樣做會讓一家人陷入怎樣的痛苦嗎?當你下狠手的時候你考慮過這些嗎?還是想的是這件事永遠沒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當然,如果鄭光明的猜測是錯的就好了,如果是別人就好了。
“你可以這樣做……”鄭光明簡要說明了一下,便起身去做自己的工作。他只是一個偵探,他現在所作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工作範疇。蘇老爺子是這家偵探社多年合作的夥伴,他不想看着安家名存實亡。
回到安家,蘇康榮看安寧的眼神就有了變化,不再是從前的溺愛,多了幾分警惕和厭惡。
“外公,你看我給您畫的這張的‘福如東海’怎麼樣?過年了,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給外公的,這是我親手畫的,喜歡嗎?”安寧拿着一副裝裱精緻的畫卷蹭到了蘇康榮的懷裡,仰着小臉滿是期待。
“嗯嗯,好看。寧兒,外公還忙,你去找你爸爸玩會兒,或者去醫院看看你母親。”蘇康榮掃了那幅畫一眼,便放在了一邊,壓抑着內心的氣憤。安寧,你畫畫爲我福如東海,可是你不知道你做的事怎麼能讓我幸福?
安寧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失落,再看那幅畫,精緻的山水,渲染的水墨,流暢的線條,那是她精心畫了很久的畫,外公就這樣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蘇康榮不再理安寧,安寧便跑去父親那邊,湊在安漠然的耳朵邊,小聲地撒嬌,“爸爸,外公心情不好嗎?怎麼不理我了?你陪我看電影吧。”
“寧兒,外公剛回國事物繁忙,又是剛剛得知皎月的病情,你就老實點別去打擾他了。你去找你同齡的女孩子看電影吧,逛逛街、購購物,爸爸現在也沒時間。”安漠然對安寧有些失望,現在家裡是什麼狀況,她不瞭解嗎?怎麼還會提出看電影這種無理的要求?
“爸爸,你跟外公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怎麼都不理我了?”安寧撅着嘴,氣鼓鼓地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我們哪有什麼事瞞着你?去,到那邊自己玩兒去,爸爸這會兒真的沒時間。”
“你,哼。”
看着安漠然沒了耐心,有些厭煩,安寧也不再往槍口上撞,仄仄地回了房間。
難道外公和父親發現了她不是親生女兒的事?應該是這樣,他們從醫院回來後就變得這樣,昨晚外公更是說了謊話。她給機場的負責人打過電話了,外公根本就沒買什麼法國香水,更沒有跟機場的老總大吵大鬧。他一下飛機就被父親接了回來,說謊的時候父親也沒有揭穿,他們肯定是有什麼事瞞着她。
他們,這麼忙,難道是在找哪位丟失的真正女兒?
這麼一想,安寧的脊背就開始發涼。這件事應該沒人知道,唯一知道內情的蘇皎月還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不行,蘇皎月,你還是得死,我想你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我們一家人不愉快吧。
安寧的眼中現出一絲狠戾,緊緊地攥起拳頭,指甲深陷進肉裡。蘇皎月,這是你逼我的,怪不得我。
安寧下了決心,卻依舊想着討好父親和外公,畢竟這兩個是她現在的依靠,是她的親人,而她所作的一切又都是爲了他們。
晚飯,安寧親自下廚做了一道菜,紅燒鯉魚,她知道,外公和父親最是喜歡吃魚。
“爸爸,外公,這是我親自做的紅燒魚,正熱着呢,快嚐嚐,看好不好吃!”安寧喜滋滋地盼着,希望白天父親和外公冷淡的臉色真的是因爲事物繁忙。
“嗯,好。”安漠然夾起一塊魚,放在嘴裡嚼了嚼,沒發表任何評論。安寧心裡咯噔了一下,如果放在之前,安漠然肯定會親暱地摸摸她的頭,誇獎幾句,但是現在……
再看蘇康榮,他微微皺起眉頭,有些猶豫地夾起一塊,吃了,味同嚼蠟。
難道,他們真的發現了她不是蘇皎月親生女兒的事,不再疼她了嗎?
一頓飯吃的悶悶不樂,三人不再說話,也沒有人再去吃那條魚。自始至終,那條魚只被吃了兩口。
安寧的眼睛紅了起來,涌出了幾滴眼淚,她悄悄地擦去。
“外公,你累了一天了,讓寧兒幫你洗腳吧。”安寧端個臉盆走進蘇康榮的臥室,看到蘇康榮一臉愁苦的靠在牀上,心裡有些難受。
“哦,不用了,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一會兒外公洗個澡就行了。”安寧被蘇康榮推出房門,便聽見門鎖咔噠一聲,在裡面鎖死了。
安寧有些氣急,嘩的一聲,將那盆水從樓上潑了下去。
蘇康榮在房間聽着外面的動靜,失望的搖搖頭。一整天,他都在想,如果蘇皎月中毒真的是被安寧所害,他是不是真的該把安寧送進監獄。他沒有給安寧好臉色,一是厭惡她的做法,二是考驗她是不是性格已經壞到無法改正的地步。當那盆水潑下去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失望了,安寧真的變了。
“安小姐,這是怎麼了?”幾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臉的小心,急切的詢問。
“沒事,洗腳水,潑了。”
安寧冷淡的幾句話鑽進蘇康榮的耳朵,又蔓延到他的心裡,像一把刀,將他的心刺出鮮血。
大年初三,各地的人們都在拜年省親,享受着一年不見的團聚,可是安家,卻是這樣的蕭條和冷落。
入夜幾分,外面街道上卻還是燈火通明,那透過窗扇鑽出來的燈光在巨大的霓虹燈下顯得羸弱。可是,那每個窗扇後面的溫情,又豈是這霓虹燈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