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妃誘情
回到王府後,百里寒便命流霜從“依雲苑”的新房搬到了“聽風苑”,還命她無事不可隨意出“聽風苑”。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本來她這個錯妃也沒打算賴在他的新房內。只是沒料到“聽風苑”還真不是一般的偏僻。
寧王府分內院和外院。外院是一些遊玩之地,居住的都是府內的粗使傭人和一些侍衛、兵士。內院居住的除了主子,還有一些百里寒信任的丫鬟侍衛。而她這個名義上的主子便是居住在內院最偏僻的一角,和“依雲苑”相距甚遠,想來百里寒對她,是眼不見爲淨吧。
流霜淡淡苦笑,他不想見她,她又何嘗不是呢?
只願爹孃快些歸鄉,她也好早日離開此地。對於百里寒,她早已沒有一絲癡心妄想了。
“聽風苑”雖說偏僻簡陋,但地方卻是不小,一個大大的院子,栽着幾棵桂花樹,在暖陽映照下,灑下層層疊疊的樹影。西邊牆角處,有幾百竿翠竹遮映。
放眼望去,整個院子一片綠意盎然,沒有一朵紅花點綴。若是一般的女子定是不喜,只是流霜生來不愛花紅,對那幾百竿翠竹倒是極是喜愛。
有三間正屋,還附帶一間小廚房,這下流霜倒是不怕再餓昏了。
流霜親自動手,和紅藕將屋子收拾妥當,便住了下來。
第二日,百里寒給她們派來了兩個粗使丫頭,負責日常的採買事務,其餘的事務仍是紅藕一手操持。
日子倒也過的清閒如水,愜意悠然。只是這樣閒散的日子過的實在是太緩慢了,流霜感覺自己就像是久置在倉庫裡的藥草,快要發黴了。
以前在自家,流霜不是忙着侍弄自己栽種的藥草,便是到師兄開的藥房去醫病,要不然便和紅藕背上藥簍去山裡採藥。如今可好,如同坐了牢房一般。
好在流霜本是嫺靜的性子,倒也能忍住,只是紅藕倒不堪忍受一般,每日裡在流霜面前苦着一張俏臉。
三日後,終於到了歸寧的日子。
新婦一般在出嫁三日後,攜夫君回孃家省親,稱爲歸寧。
流霜的歸寧,自然是沒有夫君可攜的。百里寒肯留她在王府就不錯了,哪裡還會陪她歸寧。流霜本也沒有奢望,好在她早就編好了應對父母的對策。
一大早,流霜便和紅藕收拾妥當,坐上王府的馬車,回了一趟白府。
白府里人事依舊,只是少了一個她。
見到爹孃,流霜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只不過是隔了幾日不見而已。眼淚似乎是泉水,洶涌着想要向外冒,是這幾日太委屈了吧。
流霜使勁眨了眨眼,將洶涌的淚水強忍了下去,她怕一哭出來,便再也收不住,只能將眼淚往肚子裡咽,決不能讓爹孃看出任何端倪。
白夫人問起,爲何百里寒沒有同她一起回來。
流霜便笑了笑,道:“娘,王爺本要來的,可臨出發時,被皇上宣到宮裡了,可能是有什麼要事吧。他讓霜兒代他問候您們呢。”
白夫人倒也沒有再追究,只是白露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他也沒有再追究,畢竟是百里寒求了皇上賜婚,應當不會冷落霜兒的。
流霜和父母用罷午飯,不知師兄的“流芳醫館”近況如何,便和紅藕坐馬車到了醫館。
“流芳醫館”實際上是白府的產業,因爲御醫是不能私開民用醫館的,白露便用了自己徒弟段輕痕的名義,實際上白露和段輕痕都無暇打理,都是流霜在醫館醫病。
今日的天色很好,日光很明麗,“流芳醫館”的招牌在日光下,閃着金燦燦的光輝。
店裡的小夥計一看到流霜和紅藕進來,皆是一臉喜色。
“小姐,你可來了,近日有一些老病號,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呢。”藥叉迎了上來道。
藥叉是段輕痕的隨身僕人,樣子生的極是奇怪,一頭怪異的紅髮,面目有些猙獰,但是心地卻極是善良。只是樣子生的忒兇惡,平日裡頭上都罩着斗篷,新來的病人一般不敢讓他醫病。其實藥叉隨了段輕痕很多年了,岐黃之術也是很不錯的。
“藥叉,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只怕日後,這醫館就要你來打理了。”流霜嘆息着說道,最起碼這段日子她是不能來了。
藥叉一臉苦色道:“小姐,你不在,病號少了許多。”
流霜道:“無妨,只要你認真醫病,慢慢就會好的。”
正說着,有人來抓藥,藥叉便忙碌着去配藥了。
一個小姑娘忽然跑到了醫館,將流霜扯了出來。
“小妹妹,什麼事啊?”流霜輕聲問道。
小姑娘生的極是可愛,一身粗布衣裙,一看便是窮人家的孩子。
“你是白姑娘嗎?”小姑娘怯生生地問道。
流霜道:“是啊,我是白姑娘,你找我有事嗎?”
“白姑娘,聽說你醫術很高的,能不能救救我娘,我娘病的不行了。”小姑娘哽咽着說道,眼眶裡含着兩汪淚,邊說邊嘩啦啦向下滾。小髒手一抹,臉上便多了兩抹黑,極是可憐。
流霜蹲下身子,用錦帕將小姑娘臉上的淚水擦了擦,問道:“小妹妹,別哭,你娘如今在哪裡?”
“我娘在家裡,我家離你們醫館不遠,就在旁邊的衚衕裡。白小姐,你快去救救我娘吧!”小姑娘扯了流霜的衣裙,便向外拽。
紅藕正在爲一個病人包紮傷口,很忙碌的樣子,流霜便沒有打擾,反正也不遠,一會兒便回來了。她拿上隨身攜帶的藥囊,隨了那小姑娘走了出去。
路果然不遠,不一會兒便拐到了一個小巷子裡。
這是個陽光很少光顧的小巷,窄而狹長,兩邊都是青灰色的高牆。高牆裡的樹木茂盛的枝葉伸了出來,爲小巷子留下許多逶迤的暗影,使小巷愈發的陰森。
流霜心繫病人,走的很急,一襲白衫在暗巷裡如雲朵般飄過。
身邊的小姑娘忽然撒手向迴路跑去,流霜驀然警覺哪裡有些不對勁,這個小巷太陰暗了,而且,看上去是一個死衚衕,根本就沒有人家的。
轉身回望,巷口不知何時站着一個人,一身黑袍裹身,靜靜佇立着,一動不動,好似一副潑墨畫像。
流霜的心,陡然生出一絲寒意。這個人,有些詭異。
小姑娘跑到黑衣人身邊時,那人便擡手向地上扔了幾枚銅錢。小姑娘蹲下身子,將銅錢一個個撿了起來,小臉笑得如同花開。她站起身來,仰着頭,奶聲奶氣說了聲,謝謝。然後便跑出了小巷。
小巷子只餘流霜和前面那個黑衣人。
竟然上當了!她真是不夠警覺,只是,誰會料到那樣可憐的孩子會騙她啊。
微風輕拂,頭頂上的樹葉嘩嘩輕響,爲小巷增添了一絲更加詭異的氣氛。
面前的人,身姿極是挺拔,看起來風度卓然。頭上戴着一頂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弧度優美的下巴和脣形優美的薄脣。
只看這下巴和薄脣,這個人應當生的不錯。
流霜自問從不曾得罪過什麼人,不知爲何會被人騙到這裡。這個人,要幹什麼?不會要殺她吧。
這個念頭才起,流霜便看到那人手中寒芒一閃,一道寒光夾着風聲向她襲了過來。
流霜心中一寒,心想,自己難道要死在這裡嗎?
只聽得,噹啷一聲,那枚短劍沒有插到她的身上,卻插入到旁邊的青磚牆上,插得很深,可見來人武功不弱。
“你,爲何要殺我?”流霜冷聲問道。
那人卻不答,邁着優美的步伐,一步一步向流霜走來,露在斗笠外的薄脣彎成新月的弧度,顯然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