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月廿九,太后設宴於宮內的飄櫻林。
這是每年春季都會有的後宮家宴,當然,皇上也會出席,所以,每位嬪妃亦都會精心打扮,因爲,邀得片刻的帝王目光流連,是她們活在禁宮裡,隨着年歲蹉跎後的唯一目的。
夕顏到碧桃林時,一衆嬪妃早按着品級圍坐在溪水的宴案旁,見她來,紛紛行禮,她稍稍回禮,因溫泉當晚宿在天曌宮主殿,纔沒有受涼,不然,今日不能出席,無疑就是駁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駕到!”隨着這一聲通傳,夕顏回身,與衆嬪妃一起拜迎太后。
太后今日氣色十分之好,着深紅色錦緞袍子,見着衆嬪妃相迎,她本喜笑顏開的臉卻突然滯了一滯,一旁,應充儀的嘴角勾出一絲淺笑。
“都先坐下罷,皇上今日還有國事在商,稍後,也就到了。”太后的聲音轉冷,複道,“至於嬪妃中,那些還未到的,就不必來了。”
明眼人都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因爲,那人此刻纔出現在飄櫻林的外面。
西藺姝着一身粉裙,恰此時,一陣風拂過,漫天飛舞的櫻花下,她就這麼姍姍而來,宛如一幅最雋美的人花兩依的意境。
只是,這宮裡,美若讓君王看到,是賞心。
讓嬪妃識到,不過是刺心罷了。
“嬪妾參見太后。”西藺姝俯低身,她手裡仍抱着那隻貓。被扎傷的貓腿現在已被包紮妥當,那一藍一綠的貓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諸妃。
“免了。”太后冷哼出這句話,拂袖往上座行去。
“嬪妾參見醉妃娘娘。”西藺姝巧笑嫣然地凝向夕顏,蓮步輕移,走近她,道,“醉妃娘娘,昨日您責罰嬪妾就好,何必與這牲畜過不去呢?”
一語出,諸妃望向夕顏的目光除了探究,更多的,還有隱於表面後的嗤笑。
這些,悉數落進夕顏的眼中,看來,這宮裡,知道此貓是先皇后所養,如今,從這話裡,分明是她容不得這動物了。
昨日發生在溫泉池中的一幕,或多或少都會傳出些去,最有可能傳的一個版本,該是她侍寵生驕,傷了這貓,而軒轅聿依舊護短罷了。
“今日風大,本宮倒是險些被這落櫻迷了眼,姝美人,你既愛憐這貓,卻不知,貓和人一樣,受了傷,需要的是靜養麼?”
“是嗎?”西藺姝的笑意愈妍,然,帶着一抹犀冷,“嬪妾正因爲知道它受了傷,纔不忍心讓她離開嬪妾半步,畢竟,這是姐姐唯一留給嬪妾的了,嬪妾理應好好呵護不是嗎?今日是太后設宴,嬪妾又怎能爲了一隻貓擅自不來呢?”
“醉妃娘娘,快開席了,太后等着您呢。”離她們不遠的應充儀扶着腰,緩緩走過來,道。
她今日顯然也是精心打扮過的,髮髻和手腕間皆佩戴了五色鮮花製成的環兒,這樣,既免去金銀首飾的沉重,在衆妃裡也算別添新意。
“嗯,充儀小心着身子。”
夕顏藉着這一語,並不再理西藺姝,方欲往席間去,突然,那貓的喉間發出嘶嘶之聲,說時遲,那時快,徑直往應充儀撲過去。
夕顏下意識伸手去擋那隻貓,旦覺到手臂一陣鑽心疼痛,那貓的利爪深深刺進她的手腕,頓時血流如注,她絲毫沒有顧及這些,幾乎是驚喚出一聲:
“快,保護充儀娘娘!”
但,應充儀卻在此時,驟然地跌倒在地,她跌得那麼重,表情甚至痛苦到彷彿要死去一樣。
這是夕顏第一次看到這樣痛苦的神情。
她忘記自己手臂的流血,因爲,她發現了一件令她更緊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