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和青楓果然是一見如故,這一住就是好幾天,澹臺夜冽也在曙山別院住了兩日,之後就和墨淵一起,早上過去,晚上回將軍府。
這日傍晚,夙素駕車到曙山別院接桑暖和墨淵,準備帶他們去丞相府拜訪,一來是因爲快過年了,她也要去給姨父姨母請安;二來,也剛好可以讓他們見見墨白叔叔。
夙素和桑暖坐一輛馬車,她上了車還在看一本手記。夙素看手記上的字,便猜到那是姨母寫的,她之前猜得沒錯,姨母和桑暖兩人肯定能聊到一塊去。
夙素輕輕抽回桑暖手裡的書,桑暖不解地擡頭,夙素才說道:“阿暖,明天除夕,一會你就和我回家,等過了大年初三你再去姨母那吧。”
桑暖輕輕一笑,“知道了。”她還記得那個滿身君王霸氣的男人說過,除夕來要曙山別院,她可不想在那礙眼。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終於在半個時辰後到了丞相府。
夙素剛下馬車,一名小廝立刻迎了上來,“夙小姐好。”
夙素點頭,問道:“姨父姨母在哪?”
“夫人交代,您來了就請您去攬月樓。”
夙素擺擺手,說道:“好,我知道了。”夙素牽着桑暖領着墨淵朝院內走去,那熟悉的模樣,好似這裡就是她自己家一般。事實也是如此,樓辰和燕甯去將軍府的時候,也都是這樣自然地走進去的。
丞相府的景緻很美,和將軍府很是不同,到處亭臺樓閣,小院深深。穿過一個拱門的時候,夙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欣喜地叫道:“無塵!”
拱門後,正向這邊走來的是一個少年,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身材消瘦挺拔,身上穿着墨色衣衫。少年長相也頗爲俊美,只是讓人一眼難忘的,卻是他一頭銀白的長髮和冰冷的眼眸。
少年看到叫他的人是夙素,眼中的冷意淡了些,停住腳,叫道:“夙姐。”
一向看到誰都不怎麼理會的敖三竟微微躬身,恭敬地叫道:“公子。”
墨無塵輕“嗯”了一聲算是迴應,小小年紀,那冰冷孤傲的模樣,隱隱透着幾分敖天的影子。
夙素撇撇嘴,對墨無塵這副冷冰冰的樣子早已習慣了,這小子只有在辰姐姐面前的時候,纔會有表情。
夙素輕咳一聲,笑道:“無塵,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墨淵,這是桑暖,是你的……”夙素頓了一下,堂哥和表姐這幾個字卻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墨白叔叔和墨家之間的關係,實在有些複雜。
夙素不知道該怎麼說,墨無塵則是完全沒有興趣聽,“我還有事,先走了。”
夙素連忙叫道:“等等,無塵,你爹呢?”
“在夫人那吧。”說完也不等夙素回話,便繞過幾人,朝院外走去。
夙素聳聳肩,對着墨淵和桑暖解釋道:“他是墨白叔叔的小兒子,叫墨無塵。性子不用我說了,很有你們墨家人的特色。墨叔叔還有個大兒子,叫墨無雙。無雙常和曦哥哥在一起,不知道一會能不能見到。”
夙素話音才落,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溫潤的男聲,“素素可是想我了?”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夙素眼前一亮,臉上的笑容像瞬間綻開的一朵嬌花,看得墨淵黑眸微眯,當看清說話的人時,墨淵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那是一個讓人看一眼便無法忘懷的男子,劍眉入鬢,眼眸微揚起,眸光深邃如寒潭靜月,一張俊臉完美無瑕。然而長得俊美的男子並不少見,此人不僅容貌雋秀,氣質溫潤如玉,渾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優雅貴氣,看到他的人,只怕都忍不住嘆一聲——公子無雙。
夙素可沒注意到這些,回頭看到是自己想見的人,拉着樓曦的衣袖,開心地叫道:“曦哥哥?夙素好想你!”
樓曦眼光似不經意般劃過墨淵的臉,嘴角含笑,寵溺地凝視着身邊撒嬌的女孩,笑道:“曦哥哥也很想你呢。”
夙素想到身後還有兩人,拉着樓曦,興奮地介紹道:“曦哥哥,這是墨淵,這是阿暖,都是我在出門的時候認識的朋友。”
樓曦看向墨淵和桑暖,微微點頭,一派溫雅,笑道:“謝謝你們一路上照顧我們家素素了。”
樓曦一向寵她,夙素習以爲常,自然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奇怪,墨淵卻在聽到“我們家素素”五個字的時候,周身冒出了一股寒氣,只是臉上卻仍是那副漠然的模樣。
桑暖好笑,夙素這位曦哥哥,倒真是個風神秀徹聰明剔透的男人,怕只是一眼就已經看出墨淵對夙素那點心思了吧。桑暖覺得,若不是夙素對墨淵有意,又或者這位曦哥哥對夙素不是單純愛護妹妹的心理,墨淵和他相比,還真不是對手。
樓曦感覺到某人周身像是結了冰似的氣息,滿意地笑了,轉身對着夙素說道:“走吧,母親等你們很久了,我帶你們過去。”
“好。”遲鈍的夙姑娘從頭到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歡快地跟着樓曦往攬月樓走去。
攬月樓前院的石桌旁,正坐着一男一女,女子單手托腮,盯着男子。男子端着一個碗,臉上有着淡淡的無奈之色,嘴角卻含着笑容,安靜地喝着藥。
夙素暗笑,不用說,肯定是姨母又給姨父找到了什麼調理身體的藥了。這些年,姨父的身體漸好,姨母爲了姨父的身體不知費了好多心思。
夙素走到石桌旁,甜甜地叫道:“姨父姨母!”
卓晴笑着點點頭,眼睛卻還是盯着樓夕顏,一定要看着他把藥喝完。
樓夕顏一邊慢條斯理地喝着藥,一邊笑道:“夙素來了。”
“嗯!”夙素嘻嘻笑道:“姨父你還是乖乖喝完藥再說話吧。”
夙素這樣沒大沒小也不是一天兩天,樓夕顏搖搖頭,沒和她計較。
墨淵和桑暖看着那對旁若無人的夫妻,墨淵心裡想到的是在墨家時夙素喂他喝藥的事,心中劃過淡淡的暖意,那黑沉沉的臉色總算好轉了些。桑暖則感嘆於,青家姐妹簡直得天獨厚,不管是當朝天子,還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權傾朝野的宰相,對她們都可謂情有獨鍾了。
夙素知道姨父沒喝完藥之前,姨父姨母都沒空理她了,於是轉向站在姨父身後的墨白,笑道:“墨白叔叔好。”
墨白對她點點頭,並非多說什麼,夙素又看向站在曦哥哥身後的墨無雙,笑道:“無雙你也在啊。”
“夙姐。”墨無雙和墨無塵長得十分相似,但是年紀比墨無塵長一些,墨黑的髮絲,含笑的眼眸,和無塵比起來,實在算得上溫文爾雅。
夙素想到今天來的目的,趕緊將墨淵和桑暖拉到墨白麪前,斟酌了一下,說道:“墨白叔叔,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墨淵,墨遮族長的長子。這是桑暖,墨桑前輩的女兒。”
墨白湛藍色的眼眸微閃,目光落在桑暖身上,或是想到了什麼往事,眸中難掩傷痛。
桑暖低聲說道:“桑暖見過叔叔。”
墨白一怔,久久才點了點頭。
墨淵沉默,夙素朝他使了個眼色,墨淵才低聲說道:“墨淵見過二叔。”
墨白眸光微寒,冷聲回道:“我與墨家已無瓜葛,墨少主這聲叔叔,墨白擔不起。”
墨白此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得尷尬,墨淵站在原地,依舊沉默。夙素輕輕咬脣,心疼墨淵,上一輩的恩怨和他又沒有關係,爲什麼他要受這種委屈?
夙素站到墨淵身邊,說道:“墨白叔叔這話說得不對,墨淵就算不是墨家少主的身份,與夙素一同叫您一聲叔叔也沒有錯啊。”
夙素向來坦率,想說什麼說什麼,墨白並未在意她的無禮,倒是她話裡的意思……
墨白還未能做出反應,一道溫和帶笑的女聲幽幽響起,“墨白啊,既然墨淵是跟着夙素的身份叫你叔叔,那這聲叔叔,你是一定要應下來纔是。”
這麼明顯的揶揄,夙素自然聽出來了,臉色一紅,還未等她說話,樓夕顏已經放下藥碗,笑道:“我聽說,你們三人這次出門,是爲了尋得珍寶作爲禮物獻給父母,看來夙素這是找到珍寶了?就不知夙將軍看到之後,有無驚喜?”
“姨父!”夙素漲紅了臉,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咦?”樓曦睨着她,嘖嘖嘆道:“咱們家的小魔王也會害羞了?”
夙素瞪了他一眼,噘着嘴,哼道:“曦哥哥欺負我,等辰姐姐回來,我要告狀!”
樓曦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說道:“她啊,只怕沒這麼快回來。”
夙素沉默了,心裡有些難受,她們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偷跑出門,實在是魯莽了。姨父姨母還有曦哥哥,一定也很擔心辰姐姐吧。
夙素心裡難過,桑暖卻有一種感覺,樓曦那句話有些意味深長,只怕這位曦哥哥對自己妹妹的行蹤未必一無所知。
夙素心情一直低落,之後幾人聊天,她也心不在焉。天色漸晚了,卓晴留他們吃飯,夙素纔回過神來,婉拒了姨母的好意,和墨淵桑暖一起趕回將軍府。
走到丞相府,墨淵輕輕牽着夙素的手,低聲安慰道:“放心吧,你的兩個姐姐不會有事的。”
“嗯!”夙素點頭,她其實也不是擔心兩位姐姐的安全,以她們的能力也出不了什麼事。她從小都是和兩位姐姐一起長大的,從來沒有這麼久見不到她們,只是心裡想念而已。
夙素深吸了一口氣,將胸中的濁氣呼出,緊了緊與墨淵交握的手,笑道:“走吧,我們回家過年。”
夙家每日都很熱鬧,尤其是住在榮居,不到辰時便能聽到各種聲音,喧鬧不休。今日是除夕,依舊是不到辰時便熱鬧起來,與往日不同的是少了擂鼓、列隊之聲,反倒像是有很多人進進出出。
墨淵坐在院內,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平時在墨家常做的事,此時做起來,倒真覺得沒什麼意思。或許夙素說的是對的,見識過了什麼是有趣之後,便更能體會什麼是無趣了。
墨淵輕輕落下白子,一局終了。
院門被輕輕叩響,厲陽去開門,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兩個僕人,一人手中託着一個托盤,裡面分別放着兩套衣服,只是那顏色看得厲陽皺起了眉頭。
少年揚起一抹和善的笑容,說道:“厲大哥,早啊。”
厲陽一怔,側過身讓他進來,少年進入院內,看了墨淵,同樣頗爲熱情地叫道:“墨大哥,早。”
墨淵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劍眉星目,脣角含着淺笑,一身文雅書生氣。墨淵思索片刻,記起少年好像是夙素二叔的大兒子,叫……
少年看出墨淵臉上一閃而過的遲疑,很是善解人意地笑道:“墨大哥叫我宸翰就好。”
墨淵點頭,低聲問道,“有事嗎?”對着夙素的家人,他不自覺地收斂起那身漠然之氣,但是那種攜刻在骨子裡的氣質,哪裡是那麼容易改的,於是他看起來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樣子。
少年似不以爲意,笑得一臉溫和,朝身後的僕人點點頭,兩人將手中的托盤一齊放到石桌之上。
夙宸翰解釋道:“明日就是新年了,我們家有新年要穿紅衣的習俗,孃親讓我給大哥送一套過來。墨大哥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記得穿上。”
夙宸翰還體貼的把那件殷紅色的衣衫推到墨淵面前,笑道:“這是給墨大哥的。”然後又把旁邊那套深紅色衣衫推到厲陽面前,說道:“厲大哥也有。”
兩人看着各自面前的紅色衣衫,臉色都變得怪異起來。良久,墨淵才艱難地回道:“謝謝。”
少年眼中閃着狡黠的光,呵呵笑道:“墨大哥別和我客氣,你只要在姐姐面前幫我美言幾句,別讓她揍我就好了。”
墨淵盯着那套紅衣,心情實在有些複雜,一時並未在意夙宸翰說什麼,夙宸翰也不久留,拱手道:“那我就不打擾墨大哥,先走了。”說完也不等墨淵再說什麼,他已經快步走出了院外,留下那對主僕相對無言,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隨着天色漸漸暗下來,墨淵和厲陽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剛到酉時,便有僕人過來傳話,請他們到校場用膳。
兩人又磨蹭了一盞茶的時間,終究還是穿上了那身紅衣。
校場離榮居很近,一走出院子,便能聽到不遠處人聲鼎沸,墨淵沿着上次夙素帶她走的小路往校場走去。小路上沒什麼人,快走到校場大門時,墨淵看到了熟人。
澹臺夜冽也是一路沿着小路走過來,兩人在門外站定,對看了一眼,皆是一怔。
墨淵穿着一襲殷紅長衫,因爲實在太紅了,墨淵不習慣,於是在外面披了一件墨色長披風,看起來雖仍是顯眼,倒也不算太突兀。澹臺夜冽身上也穿着一件紅色長衫,與墨淵身上那件相比,顏色偏深一些,他也在外面搭了一件淺藍色外衫,配上他挺拔的身姿,頗有幾分倜儻。倒是厲陽,老老實實地穿着一身深紅長衫,他還很是高壯,遠遠看去實在扎眼。
三人看到對方的打扮,臉上同時浮現出了局促與尷尬之色,但都聰明的沒有說話,相互點了點頭之後,便朝校場走去。
到校場用膳,三人都猜到人數必定不少,但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幕,還是不禁愣住了。
放眼看去,偌大的校場擺滿了圓形的木桌,少說也有近百桌。每一桌旁都圍坐着十名體形健壯的男子,雖然他們並未着鎧甲,皆是一身便服,但那筆直的坐姿,滿身英武之氣,都顯示着他們的身份。
他們低聲交談,或說或笑,聲音不算大,氣氛倒很是熱烈。澹臺夜冽也是將門出身,打了勝仗犒賞三軍他也並非沒有經歷過,但是像這般大年除夕夜在家中與將士同宴的,燎越倒沒有一位將軍如此做過。
“墨淵!夜冽!厲陽!過來這邊坐!”一道清脆響亮的女聲傳來,三人擡眼看去,就看到夙素站在最前方的大桌前,對着他們招手。
夙素的叫聲引來不少人的目光,好在墨淵和澹臺夜冽都是久居上位之人,這些目光對他們來說,並不會造成困擾。但當兩人走到大圓桌旁,看到在坐衆人的裝束時,兩人臉上皆劃過一抹窘迫,厲陽則是完全黑了臉。
夙家的幾位長輩已經落坐,三位將軍仍穿着常服,只是腰間換了一塊帶紅色流蘇的暖玉腰飾,女眷則是換上了紅色的腰帶或錦帛,唯獨夙素穿着一身淺粉色長襖,顯得嬌俏可人。而給他們三人送上紅衣的夙宸翰,則穿着一身天藍長衫,腳踏一雙紅靴,優哉遊哉地坐在一旁,臉上的淺笑恰到好處,沒有一絲異狀。
在衆人的反襯之下,三個人身上的紅衣,實在是太顯眼了。
夙素打量着墨淵他們一行三人,憋笑憋得很是辛苦。他們自然也知道自己被整了,此刻卻也只能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坐好。”顧雲低聲說了一聲,夙素吐了吐舌頭,乖乖坐下。
大桌旁,只有夙素對面的三個位置空着,三人坐過去,剛剛落座,一道疑惑地男聲響起:“這兩位是?”
說話的是一名青衣男子,他濃眉炯目,與夙將軍有幾分相似,只是年輕很多。隨意說話間,難掩其豪爽,想必是夙素的小叔——夙羽將軍。
夙素聽到自家小叔的問話,立刻起身介紹道:“小叔,他們是我的朋友,這是墨淵,這是澹臺夜冽。”
夙羽倒是沒注意墨淵,只是盯着澹臺夜冽,一臉驚奇:“澹臺家?”
夙素笑眯眯地回道:“對,就是燎越那個澹臺家。”
夙羽很是疑惑,澹臺家的人來穹嶽已是奇怪,這人居然還來了夙家,甚至在他們家過年?!夙羽一臉探究地盯着澹臺夜冽看,身邊的韓芊薰用力踩了他一腳,他纔回過神來。這兩人既然是夙素的朋友,夙羽也便不再多想,舉起酒杯,笑道:“既然來了,兩位便都是客人,那就先乾一杯吧。”
“不行!”被敬酒的兩人還未來得及說話,夙素已經站了起來,叫道:“小叔,他們兩個之前中了毒,現在纔剛剛好轉,不能喝酒!還有小叔都還沒開席呢,飯還沒吃就先喝酒,您年紀也不小了,小心身體!”
被夙素一番數落,夙羽哭笑不得,這小妮子越發沒大沒小了,可誰讓她是自己最疼愛的小侄女,夙羽搖搖頭,嘖嘖嘆道:“素素跑出去一趟回來,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都成管家婆了。”
夙素嘟着嘴,不高興了,輕哼道:“小叔不就是想喝酒嘛,夙素陪你,幹了!”說完夙素拿起桌前的碗,倒滿了一整碗,豪爽的一下喝光了……
“……”
夙家人倒是習以爲常,沒見過夙素喝酒的幾人都被驚着了。
雖然夙素小時候顧雲就禁止她喝酒,奈何她老是跟這羣不靠譜的大男人待在一起,酒自然沒少偷喝。她的酒量多大也沒人知道,反正十四歲之後都沒人見她醉過。
看着夙素把一大碗酒乾了,夙羽訕訕地喝完酒杯裡的酒,也不再說什麼,誰讓他喝不過這小丫頭呢。
澹臺夜冽爽朗一笑,端着酒杯起身,笑道:“多謝夙將軍美意,但夜冽現在確實不宜飲酒,淺酌倒是無妨,今日就以這一杯敬在坐各位了。”
說完澹臺夜冽便爽快的把杯中之物一口飲盡。
墨淵不善交際,也打算喝完手中這杯酒表示敬意便罷了。酒杯纔剛舉起來,就看到夙素冷着臉,狠狠地瞪着他,墨淵舉着酒杯的手一頓,最後,他只是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終究沒有喝光那杯酒。
夙素鬆了一口氣,滿意的對他笑了笑。桑暖輕輕靠過來,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夙素,你可真厲害,看把表哥管得服服帖帖的。”
夙素耳朵一紅,嘟囔道:“什麼呀,這、這本來也是關係到他自己的身體嘛。”
桑暖在身邊呵呵地笑,夙素的臉越發的紅了,最後還是夙凌起身朝衆將士敬酒,桑暖才緩了笑意。
“這一年衆將辛苦了,今夜除夕,各位儘管開懷暢飲,夙凌先乾爲敬了。”
沒有華麗的辭藻,也不需要多鼓舞人心的煽情話語,夙凌說完便飲下杯中之酒,衆將們也一齊舉杯,齊聲說道:“謝將軍!謝夫人!”
之後便開席了,酒過三巡,夙家的幾個男人都被副將們拉過去拼酒去了。
夙素和桑暖也吃了半飽,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阿暖,墨淵和夜冽的毒到底解得如何?”
“夫人不僅用毒之術精湛,醫術也頗高明,他們倆的毒差不多都解了,再過幾日,便不用每天過去治療了。只是毒氣畢竟傷身,想要完全恢復還需要好好調養。”
夙素很是高興,墨淵中毒說到底都是因爲她的原因。一開始拿了他的羚草,之後又和芭蕉私闖幻境,害他冒險去救她,在禁地了也多虧了他保護。現在知道他的毒能解清,她這些天提着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夙素拉拉桑暖的衣袖,笑道:“等墨淵的毒解了之後,我們要回一趟夙家祖宅,你和我們一起去吧,我帶你去見族長。”
桑暖反手握着夙素的手,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們去應該是爲了八卦盤的事情吧,我對墨家的事不感興趣,至於夙家族長,我就不見了。我與你結拜,拜見過伯父伯母便夠了,你我之間的情誼,彼此清楚便好,我從不在乎別的。而且我與夫人一見如故很是投緣,她留我在曙山別院住一段日子,我還可以和她討教討教醫理毒術,所以夙家我就不去了。”
“阿暖……”夙素還想勸她,桑暖低聲說道:“這次聽我的。”
桑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又堅定無比,夙素只能閉上嘴,但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兩人都沉默不語,一直坐在夙素身邊的顧雲忽然叫道:“桑暖。”
桑暖一怔,連忙坐直身子,回道:“夙夫人。”
顧雲看着她,目光柔和,低聲說道:“你若不和我們去夙家老宅,那就留在都城玩玩。你是夙素的姐姐,便算是我的女兒,將軍府也就是你的家,就算回去了,有空的時候,也要多來看看我們。”
這……這話的意思是……夙夫人承認了她和夙素結拜的情誼了?她來夙家雖然只是幾日,但也知這位夙夫人在夙家的分量和地位,且她平日也頗爲嚴肅冷傲,此刻忽然說這些話,桑暖一時間竟有些回不過神來。耳邊又響起夙夫人清朗的聲音,只是說得比之前要大聲許多,“從今日起,我就有兩個女兒了。”
顧雲此話一出,桑暖的身份便也算定了下來,她是將軍府的小姐了。就算夙素不在家,她住在將軍府,也是名正言順。
玉菡萏和韓芊薰都聽到了顧雲的話,微微一笑,說道:“恭喜嫂子。”
桑暖眼眶微紅,心中感慨萬千,“多謝……”桑暖張口卻不知如何稱呼了,母親這個詞對她來說,既愛又恨,她不願再叫出這兩個字,可是夙夫人已經當衆說自己是她的女兒,若是不叫,豈不失禮?
顧雲眼力驚人,只看一眼,便知小姑娘心中的糾結,隨即笑道:“叫什麼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阿暖叫我伯母就行了。”
桑暖心中一暖,很是感激,起身走到顧雲面前,緩緩跪下,想給她行一個叩拜大禮。顧雲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手上用力將她往上一拉,卸了她的禮數,說道:“咱們家不興這一套,坐下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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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素也趕緊上前,挽住桑暖的手臂,開心地笑道:“阿暖姐姐,這回你可真是我的姐姐了。”
兩人相視一笑,夙素輕聲說道:“如果我們沒這麼快回來,你要回喚狼島的話,就讓敖三送你回去。”
桑暖嘴角的笑微僵,“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那可不行!”
桑暖白了她一眼,輕哼道:“有什麼不行的?你也太小看我了。”她雖沒有武功,卻也能讓人近不得身,誰想對她起歹意,那是自己找死。
夙素看了一眼坐在對面,裝作不在意,其實目光總是時不時往這邊瞟的敖三,嘿嘿笑道:“不是我小看你,是不讓敖三陪你回去的話,桑冷就不能好好檢驗一下,敖三配不配給他當姐夫啊?”
“夙素!”桑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怒道:“你再瞎說我就毒啞你。”
桑暖惱羞成怒,夙素哈哈大笑起來,一邊躲着她砸在自己身上的粉拳,一邊故作害怕地大聲叫道:“我好害怕,以後再也不敢說實話了,我的好姐姐!”
兩人鬧得動靜不小,敖三擡眼看她們,桑暖也剛好看過來,兩人目光相對,桑暖連忙別開眼,回頭瞪了夙素一眼,“你還說!懶得理你!”說完桑暖便轉身朝着校場大門走去,夙素本來想追過去的,但是看到有人比她動作快,於是識相地收回了腳。
天已經黑了,校場周圍都點上了紅燈籠,此刻酒桌上的氣氛正好,爹爹和叔叔都被將士們拉過去拼酒了。夙素看向對面的墨淵,不知算不算心有靈犀,墨淵也正看着她,夙素對他使了個眼色,便悄悄起身,朝着小路的方向走去。
墨淵坐了一會,看了一眼顧雲,只見她也正在和兩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對飲,墨淵才起身,朝着夙素之前離開的方向走去。
夙素坐在路邊等着,看着墨淵一襲紅衣,緩步走來,不由好笑,起身迎上去,拉開他的披風,看到裡面紅彤彤的衣衫,抿着嘴笑道:“宸翰他們捉弄你了吧?”
墨淵拉回自己的披風,牽住那雙還想使壞的手,無奈地嘆道:“你這弟弟倒是不簡單。”能同時騙到他和澹臺夜冽的人可不多。
夙素輕哼一聲,“臭小子,看我下次怎麼整他!”想到厲陽之前那張黑得嚇人的臉,夙素又哈哈笑了起來,“我看不用我整他們,厲陽估計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夙素眼眸明亮,臉上盡是輕鬆又快意的笑容。平日裡,她愛穿月白色,今日穿上粉紅色長襖,少了清冷和颯爽,多了幾分嬌俏可人。墨淵輕撫着夙素柔順的髮絲,低聲說道:“新年穿紅衣,挺好的,喜慶。”
夙素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墨淵,他皮膚本來就白,在紅衣黑袍的襯托下更顯白皙,那張冰冷漠然的臉竟透着幾分魅惑。夙素呵呵笑道:“其實,你穿紅色也挺好看的。”
墨淵微微挑眉,他可不覺得哪裡好看了。
兩人說着話,不遠處的校場裡傳來一陣叫好鬨笑之聲,很是熱鬧。夙素牽着墨淵的手,小聲說道:“我家是不是很鬧?都城守衛軍都是夙家軍的人,將軍府的家將也很多,過年的時候,很多將士都不能回家團圓,有些甚至都已經沒有家人了,所以爹爹每年都和大家一起吃團圓飯。他們要鬧到子時之後,才能消停呢。”
夙素想到墨家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地,走大半個時辰才能遇上一個人,還有臨淵軒榭連個僕人都沒有,墨淵肯定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夙素輕嘆一聲,有些抱歉地說道:“這麼吵,你肯定不習慣吧。”
年輕將士哪個不是血氣方剛,喝多了自然鬧得歡,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叫聲,幾乎把夙素的聲音都掩蓋了。確實很吵,夙素想把墨淵拉走,帶到安靜些的地方去,墨淵卻不肯動。
夙素擡眸看去,只見那人微微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以前以爲自己很不喜歡喧鬧,現在看來,我可能想錯了,我還挺喜歡熱鬧的。就像你說的,見識了什麼是有趣,才更知道什麼是無趣。”
低淺地聲音和着他的氣息,一點點地鑽進耳朵裡,也鑽進心裡,“墨淵,你真好。”夙素剛想撲過去抱着他,身後的花叢裡忽然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咳咳!”
兩人皆是一驚,連忙分開了些,夙素眯眼看去,就看到夙宸凡小小的身影站在樹叢邊,捂着眼睛,大聲叫道:“姐,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大伯在找你呢,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們兩個就慘了!”
夙素臉上一紅,墨淵也有些不自在,“走吧。”夙素拉着墨淵的手,飛快的朝着身後的小路跑去。
夙宸凡鬆開手,踮起腳尖看去,看到夙素和墨淵往校場的方向走了,輕輕拍拍胸口,夙宸凡有幾分擔憂,“哥,大伯明明在和將士們喝酒,根本沒注意到姐姐,我們這樣騙她,她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花叢之下,居然還有一名少年,只見他隨性地坐在泥地裡,滿不在乎地輕哼一聲。
夙宸淡沒好氣地說道:“那又怎樣?難道看着他佔姐姐便宜?”
夙宸凡想了想,用力點了點頭,“說得也是!”反正他沒事也被修理,絕對不能讓這個病秧子佔姐姐便宜!
夙素和墨淵滿心忐忑地回到校場,才發現夙凌早不知道被拉到哪裡去了,到處都是醉得一趟糊塗的將士,夙素暗暗磨牙,看來這幾個小子是欠修理!
墨淵則暗暗傷神,以後怕是要經常和小舅子鬥智鬥勇了。過了元宵節,墨淵和澹臺夜冽身上的“冥界”劇毒,已被青楓和桑暖合力化解了。顧雲當即決定立刻前往夙家祖宅,夙凌心裡雖然忐忑,仍是不願意妻女涉險,卻也拗不過顧雲的堅持,一臉慍怒地踏上了前往夙家祖宅的道路。
幾人纔剛剛出城,便在城門外遇上了熟人。
“夙將軍,請允許我與你們一起去夙家祖宅。”澹臺夜冽雙手抱拳,聲音誠懇,還帶着幾分請求。
“你?”夙凌冷聲問道:“爲何?”他一直覺得澹臺夜冽這小子來夙家,並非只爲了求醫這麼簡單,只是他久久沒有動作,夙凌還以爲是自己想岔了,沒想到是等在這裡。
澹臺夜冽背脊挺得筆直,並未因爲夙凌的冷語顯出一絲窘態,不卑不亢道:“夜冽有話要對夙族長說。”
夙素盯着澹臺夜冽,語氣不是很好地問道:“這就是你跟着我回夙家的原因?”
澹臺夜冽擡頭,看向夙素,眼裡滿是抱歉之色,“對不起夙素,並非我不願和你說,而是外公交代過,必須要見到夙家族長,纔可以轉述他的話。”
夙素撇撇嘴,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也算不上生氣,只是別過頭不去理他。
夙凌審視着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他很沉得住氣,心性堅定,夙凌對他有幾分欣賞,便也不再爲難他,“既然是傅相的意思,那你就和我們一起去了。”
“謝夙將軍。”澹臺夜冽心中一喜,連忙上馬,追上已經策馬而行的幾人。
因爲夙凌顯露出的不安與暴躁情緒,一路上氣氛都有些凝重,本來就只有十幾天的路程,幾人快馬加鞭,硬是在第九日便趕到了夙家祖宅。
夙家的祖宅坐落在羣峰之中,恢弘大氣,遠遠地看去就像懸在蒼翠的山林之中一樣,頗有幾分超脫塵世的味道。新年之前,夙凌就已經寫信說過,年後會帶顧雲和夙素回祖宅一趟,故此,他們還在山腳下的時候,祖宅裡的人就已經知道了。
夙素纔剛跨入大宅的門檻,就迎來了兩個熱情的身影,若不是她已經大了,早就被萬分疼愛自己的老人抱起來了。
夙素笑眯眯地迎上去,甜甜地叫道:“晏爺爺,全爺爺。”
夙晏與夙全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只是應了那句“越老越小”的俗語,兩人年紀一大把,倒是比年輕的時候更能折騰了。看到夙素,夙家唯一的寶貝女兒,兩位老人一邊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一邊說道:“素素來了,快讓爺爺看看。瘦了好多,肯定你爹沒把你照顧好!”夙晏說完還不忘瞪了夙凌一眼,夙凌早就習慣了,牽着顧雲往裡走,理都不理那兩個大呼小叫的老頭。
夙素捏捏自己的腮幫子,笑嘻嘻地回道:“纔沒有呢,我已經長了不少肉了。”
“哪裡有肉?都瘦成小猴子了,肯定是你爹虐待你,這次來了就不要回去了,爺爺給你做好多好吃地補補。”
夙素吐了吐舌頭,決定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連忙問道:“怎麼不見族長爺爺啊?”
“他剛出關,你們先住下,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走走走,爺爺帶你去吃好吃的。”兩人擁着夙素往裡走,滿眼都是這個心肝小寶貝,跟在夙素身後的兩個大男人被徹底地忽略了。
結果這一等就是三天,夙素帶着墨淵和澹臺夜冽在老宅附近遊玩,可惜三人心裡都裝着事,玩得並不盡興。好在第四天早上,衆人終於等到族長請他們到夙家祭祀的山洞一敘。
這個山洞是一個密閉的半圓形山洞,洞內很寬敞,洞壁四面都有很多天然的半人高的凹洞,有些凹洞裡面還放着靈位。因爲父親不允許,夙素好多年都沒有進過這個山洞了,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進來,心裡很是高興,四處打量着。
看到族長手裡拿着一個木盒,從山洞深處走出來,夙素笑着迎上前去,叫道:“族長爺爺。”
夙擎摸摸她的頭,又看到與夙凌並肩而立的顧雲,眼中閃過一抹欣慰地笑,“凌,你總算是想通了。”
夙凌一臉森冷,從進入山洞,或者說是回到祖宅開始,夙凌就一直沉浸中一種焦躁又驚恐的情緒之中。好在顧雲一直陪在身邊,耐心安撫着,夙凌纔沒有在進來的那一刻,就拉着妻女離開。
夙擎知道夙凌能做到如今這樣已是不易,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而看向夙素身後的男子,他很是年輕,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冷寂,夙擎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墨家的少主了吧。”
蒼老的聲音溫和而有力,眼前的老者身材消瘦,着一身素衣長袍,滿頭白髮,道骨仙風,說不出的風雅。然而站在他面前,便能感覺到一蓬勃之氣壓身,如臨深淵,讓人不敢造次。
墨淵微微點頭,沉聲說道:“夙族長叫我墨淵吧。”
夙擎對墨淵似乎很是滿意,笑道:“好,墨淵。”
墨淵身邊還站着一名年輕男子,夙擎疑道:“你是……”
澹臺夜冽抱拳行禮,恭敬地說道:“小子澹臺夜冽,外公傅長明讓我給您帶句話。”
聽到“傅長明”三個字的時候,夙擎眼神閃了閃,卻沒多說什麼,也沒問他是什麼話,只是點頭笑道:“好。”
山洞裡人並不多,有夙凌一家,墨淵、厲陽和澹臺夜冽,還有夙族長,夙晏、夙任兩位老者,一行人站在山洞中央,四壁環繞的都是夙氏先祖的牌位,氣氛瞬間變得陰冷壓抑起來。
久久,還是夙擎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第二塊八卦盤已經現世了吧。”
夙素倏地睜大眼,問道:“族長爺爺,您知道第二塊八卦盤?”
夙擎嘆了口氣,眼中有着歷經滄桑後的沉寂,“幾千年前,世間便流傳着三塊靈石的傳言,說是能同時擁有三塊靈石的人,便能掌握乾坤,擁有改天換地的力量,獨步天下蒼穹。當年,夙家這塊八卦盤原本也是一顆靈石,千年之前,夙家爲了輔助明君,誅滅魔族的鎮魂帆,不得不將一雙稚子投入熔爐重鑄寶劍。只是不知爲何,在赤血和冰煉重鑄成功的那一刻,靈石忽然碎裂了,黃金八卦盤現世,至於它爲何碎裂,無人知曉。但是,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夙家爲此付出了代價,夙氏千年來只有兒子,沒有女兒,男兒多戰死。從八卦盤現世的那一刻開始,夙家的先祖就知道,另外兩塊靈石之中,必定也有一面八卦盤。只是沒想到,這第二塊八卦盤現世,居然是千年之後。”
“沒有女兒?”夙素小聲嘀咕道:“我不就是女兒嘛。”
夙擎揉了揉小女娃的頭,輕嘆道:“夙家的八卦盤,守護的是時空之力。正是因爲時空之力帶來了那個人,夙家千年來的魔咒才得以破除,纔會給了你這個寶貝。”
夙素有些傻眼,那個人?那個人指的是什麼?
迎着衆人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顧雲坦然一笑,說道:“那個人,就是我。”
“娘?!”夙素驚愕萬分,只見爹攬着孃的腰,將她穩穩地置於懷中,娘只是輕輕一笑,說道:“我本不是這裡的人,只是因爲有一日辦案中碰巧拿到了一個證物,它就是黃金八卦盤,之後我便到了這裡。”
顧雲並沒有具體地解釋,不是這裡的人是什麼意思,衆人也只是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皆沒有多問。
“墨家這塊八卦盤,又是代表着什麼力量呢?”夙凌最擔憂的,還是八卦盤會對顧雲和夙素造成威脅。
夙擎嘆道:“這個我不清楚,唯有墨氏族長知曉。”
夙凌看向墨淵,墨淵只是搖搖頭,這一刻他才知道,墨家有很多事,他並不知曉。
“墨淵可把紫金八卦盤帶來了?”夙擎的一句話拉回了墨淵的神智,墨淵從懷裡掏出那塊紫金八卦盤遞了過去。
夙擎也打開了手中的木盒,拿出了那塊黃金八卦盤。
顧雲想上前看清楚,手上一疼,擡眼看去,便對上夙凌的黑眸,裡面有無法遮掩的痛苦之色。顧雲腳下一頓,終究是沒有走過去。
夙素站得挺近,能把兩塊八卦盤看得仔細。除了顏色外,兩塊八卦盤無論大小,質地,厚薄,花紋,簡直一模一樣。只是有一點奇怪,兩塊八卦盤分開時夙素都見過,它們雖然色彩都很明豔,但是卻沒有此刻這般耀眼,黃得炫目,紫得刺眼。兩塊八卦盤之間,隱隱流動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能量。
墨淵看着兩塊似有感應的八卦盤,沉吟良久,才低聲說道:“夙族長,若是……墨淵能找到第三塊八卦盤,夙家這塊黃金八卦盤能否借墨家一用?”
夙擎擡眸看了他一眼,被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緊鎖着,墨淵覺得自己竟無所遁形,只能坦誠迎上去。良久,就在墨淵以爲夙族長會拒絕的時候,便聽到他說:“可以借給你。”
墨淵心頭一震,一時間竟忘了說謝。
夙素心裡也同樣開心,她真的很想幫墨淵找到三塊八卦盤獲得其中的力量,這樣就能解決墨家人壽元不長的問題了。
夙素纏上夙擎,問道:“族長爺爺,你知不知道第三塊八卦盤在哪?”
夙擎一邊將紫金八卦盤遞迴給墨淵,一邊說道:“其實第三塊靈石在哪並不難找,永穆族始終守護着山林,同時,他們也守護着一塊靈石。只是三十年前被人盜取了,好在之後又被敖天尋回送還,現在這塊靈石應該在永穆族長手裡。只是,至今未聽說第三塊八卦盤現世,那麼靈石就還只是靈石。”
這時,澹臺夜冽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趕緊上前一步,說道:“夙族長,外公說:靈石之力,在於血脈。”
“血脈?”顧雲心中的疑惑似得到一絲解釋,說道:“當年我是因爲手被扎破,血流到黃金八卦盤之上,纔會來到這裡。而紫金八卦盤則是在接觸了夙素的血之後,才忽然現世。所謂的‘靈石之力在於血脈’的意思,是不是說,開啓靈石是由血脈決定的,找不到能開啓第三顆靈石的人,最後一塊八卦盤也不能現世。”
顧雲看向澹臺夜冽,追問道:“傅相還說了什麼嗎?”
澹臺夜冽回憶着外公的囑咐,最後搖搖頭,回道:“外公沒說什麼,只是讓我想辦法阻止爹拿到靈石,若有機會見到夙族長,就把之前那句話帶到。”
夙素苦着臉,嘆道:“現在最後一塊靈石在哪裡是知道了,但是能開啓它的血脈,又在哪呢?這比尋找靈石的下落難多了,完全沒有頭緒啊!”
夙擎輕輕一笑,把黃金八卦盤小心地裝回木盒中,意有所指地看了澹臺夜冽一眼,笑道:“這個可以到燎越找傅相問問,他可能知道。”
墨淵雖然沒有說話,夙素卻能感覺到,墨淵的情緒很低落。夙素走到他身邊,輕輕拉着他的衣袖,低聲說道:“墨淵,你別這樣,起碼我們知道另一塊靈石的下落了。族長爺爺說開啓第三塊靈石血脈的人,說不定就在燎越呢,我們去燎越找好不好?我陪你一起找!”
夙素雖然說得很小聲,但是夙家的人哪個不是內力精深,這些話自然一字不漏的全都落入衆人耳裡,夙晏最先發難,怒道:“夙素,你和墨家小子是怎麼回事?”
夙素咬了咬脣,喏喏地回道:“什麼怎麼回事?”
夙晏哪裡捨得爲難自家寶貝,轉而看向墨淵,怒道:“墨家小子,你說。”
墨淵也不捨得夙素被家裡長輩逼問,輕輕將她拉到身後,沉吟片刻,才認真地說道:“墨淵對夙素心生愛慕,想與她攜手一生……”
墨淵話還沒說完,夙晏已經暴跳如雷,“墨家的小子居然想娶我們家素素?不行不行,素素還小呢!”
夙全不以爲意,笑眯眯地說道:“墨家和我們夙家也算門當戶對。”
“什麼狗屁門當戶對,最重要的是我們家夙素喜歡,還要配得上咱們夙家的寶貝才行!”
爲了這點小事,兩個老人居然也能吵起來,最後兩人把氣都撒在墨淵身上,夙晏怒道:“那就比試比試,若是通過了,我們就准許你愛慕我們家素素。先試試武功吧,武功不行,怎麼能保護我們家的寶貝。”
“不行!”夙素連忙攔在墨淵身前,急道:“墨淵之前中毒了,身體還沒恢復,不能比武!”晏爺爺功力深不可測,別說墨淵現在打不過,就算再給他練個十年,也不是晏爺爺的對手!
夙晏眉頭皺了起來,不高興的嚷道:“不能比武,難道文鬥?文鬥有什麼意思!”
夙全拍了夙晏肩膀一下,朝着顧雲和夙凌的方向努努嘴,說道:“你着什麼急啊,人家爹孃都沒有發話呢。”
夙晏呵呵大笑,說道:“雲丫頭,不然,由你來考驗考驗這小子,看看他配不配得上素素。”
夙凌看着墨淵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顧雲倒是笑了笑,說道:“讓我來出題,也未嘗不可。墨淵你說呢?”
墨淵沒有多想,回道:“好。”
夙素瞪大眼,叫道:“不行不行!”
正當夙素在想是據理力爭還是撒嬌打賴的時候,山洞外響起一聲通報之聲:“報!”
夙凌冷聲說道:“什麼事?”
“據燎越探子來報,辰小姐目前被困燎越都城,情勢危急!”
“什麼?!”夙素誇張地大叫一聲,“辰姐姐在燎越嗎?怎麼會被困呢!不行,誰也不能欺負我的辰姐姐!爹孃,你們放心,我和墨淵這就趕往燎越,一定把辰姐姐救出來!我們先走了!”
“快走。”
厲陽不明所以,看到夙素拉着自家主人火燒屁股似的猛跑,管不了這麼多,立刻追了出去。
“夙素!”
身後傳來一聲怒喝,夙素頭也不敢回,用力抓着墨淵的手,腳下生風,嘴裡一直叫着:“快快快!”
看着三人一溜煙似的就跑了,夙凌氣不打一處來,“這丫頭竟然敢這樣跑了?”
顧雲拉住還想追出去的人,笑道:“好了,人都跑了,就彆氣了。”
“我能不氣嗎?細心呵護多年的小白菜被豬給拱了。”
顧雲好笑,“你氣有什麼用,說不定是小白菜把豬給拱了呢。”
夙凌心火直冒,瞪了顧雲一眼,有這樣當孃的嘛!顧雲可不理他,滿不在乎地回道:“孩子都大了,管這麼多幹嘛,隨他們去吧。”夙素拉着墨淵一口氣跑到山下,兩人剛站定,氣還沒喘勻呢,夙素便數落道:“你傻啊,以後你可千萬記住了,在夙家和誰比試都沒事,就是不能和娘鬥!”
墨淵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夙素竟然當着家中長輩的面,就這樣拉着他跑了出來,他可以想象,下次再見到夙將軍的時候,該是怎樣慘烈的景象。
夙素看到墨淵居然還在發呆,氣的直跳腳,急道:“你聽到沒有啊?!我這都是有切膚之痛的!”
墨淵輕揉着夙素的腦袋,纖細的髮絲柔軟冰涼,觸感很好,墨淵安撫着夙素暴躁的脾氣,笑道:“好,聽你的。那我們現在去哪?”
夙素想了想,說道:“既然辰姐姐在燎越,而擁有開啓第三顆靈石血脈的人也有可能在燎越,我們自然要去燎越看看。”
“等等!”說起燎越,夙素纔想到一個人,“澹臺夜冽呢?”
剛纔她只顧着拉墨淵跑了,完全沒有想到澹臺夜冽還在夙家呢!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夙素聳聳肩,笑道:“算了,他自己也會回去的。”
就這樣,澹臺夜冽被這個重色輕友的女人徹底地拋在腦後。
“那快走吧,到市集買三匹馬,我們儘快趕過去。”
夙素擺擺手,一派悠然的模樣,“不用着急,從這到燎越也不算遠,我們慢慢走十天也到了。”
“你不擔心你的辰姐姐嗎?”常常聽她提到她的兩位姐姐,情誼應該十分深厚纔對。
夙素噗嗤一笑,頗有幾分得意地笑道:“別人我不知道,辰姐姐怎麼可能身陷燎越。她那麼聰明,武功比我厲害多了,我們現在收到這個消息,說不定是她自己故意傳出來的。”
過了年,春天就快來了,夙素深吸了一口氣,清醒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某個窩在衣襟裡睡覺的小傢伙也蠢蠢欲動,兩隻爪子抓着夙素的衣襟探出頭來,眼睛咕嚕咕嚕地轉。
芭蕉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風景,下一刻,已經被墨淵抓在手裡。
夙素奇怪地看着墨淵提着芭蕉的後頸,把它翻轉過來,扒着芭蕉腹部的毛,芭蕉發出吱吱吱的慘烈叫聲,一身的軟毛都炸開了。
夙素奇怪地問道:“你幹什麼?”
墨淵翻了一會,臉一黑,將芭蕉收進了袖口,回道:“芭蕉我先替你保管,等到了市集買個包,再把它放進去。”
夙素好笑:“何必這麼麻煩?”芭蕉那麼小,讓它在衣襟裡挺好的。
墨淵冷聲說道:“它是公的。”
“啊?”夙素一愣,這和公的還是母的有什麼關係?
墨淵走出了好遠,夙素才猛地回過神來,墨淵這是……吃醋了……
和一隻銀狐吃醋?!
夙素嘿嘿笑了起來,少主吃醋的樣子,好可愛哦~——全書完——
------題外話------
親愛的們,說好的大結局~綠有一種如釋重負,同時又惘然若失,還有一點點意猶未盡的感覺。到這裡夙姑娘的故事就完結了,八卦盤之謎是串起整個系列三個故事的主線,所以有些迷是在後兩部解開的。這一本,說的是夙素的故事,也是八卦盤的開端,下一本《錯嫁良緣續之燎越追兇》寫的是高冷的樓辰姑娘的故事。(當然,後面的故事裡你們也還可以看到可愛的夙姑娘。)另外,因爲是一個系列的文,辰姑娘的故事我就不另外再開一篇了,4月繼續開始更新,開新的一卷,就像《錯嫁良緣》那樣。至於番外,容我歇兩天再更哈。如果你也喜歡辰姑娘,那麼,我們燎越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