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是沿山而建的,村道不僅狹小,還七拐八拐蜿蜒曲折。《 樓辰被墨無塵護在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靳衍痕則被一名聚靈島的死士以保護爲由,拖到了隊伍的最後,遙遙望去,只能看到樓辰的一個後腦勺。
方如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就拉着曲凝雙走到了中央最安全的位置。
靳衍痕撇了撇嘴,倒也沒有往前走,而是安分地跟着死士,走在隊伍的最後。那雙風流的桃花眼好似隨意欣賞風景一般,東張西望。在看到幾處轉角的民房窗戶和門邊,極快閃過的人影之後,靳衍痕眉梢輕挑,又轉頭看向別處。
一行人在村道上走了半盞茶的時間,一道黑影忽然出現在前方,冷聲說道:“我家主人有請。”說完也不等後面的人反應,轉身便朝着旁邊的小巷跑去。
樓曦和身邊的明薦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一行人就朝着黑衣人消失的小巷走去。
穿過巷子,衆人終於知道,黑衣人爲何敢留下一句話就走,也不怕他們跟丟了。因爲小巷的盡頭,就是一塊能容下數千餘人,寬闊敞亮的曬穀場。
曬穀場緊鄰玉山而建,山腳下還搭了兩三間石磚房,方便村民晚上將穀子暫時存放在裡面。
石磚房前,站着十幾名黑衣人,他們一字排開,雙目冷然地看着樓曦一行百人,不因人數的差距而顯出一絲驚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女子,她也是一襲黑衣,身姿曼妙,容貌算不上極美,從臉上也看不出年紀,唯有一雙滄桑中帶着無盡陰寒的雙眸,讓人完全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待樓曦一行人走近石磚房前,那女子眸光淡淡地掃過樓曦,詭異地笑了笑,便移開視線,看向樓曦身側的近衛軍統領——明薦。
“明統領,好久不見。我還以爲沒有機會再見了,想不到老天待我不薄,還能讓我見一回故人。”女子的音色本就微沉中帶着點魅惑,她又用一種婉轉曲折的語調說話,讓聽的人都覺得兩人之間情誼不淺,不直覺地看向了她口中的故人。
明薦也沒想到,二十年後,居然還能見到當年潛伏在宮中多年的女人。原本她躲到燎越,想要殺她很是不易,今日她卻自己送上門來,那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明薦心情不錯,竟也願與她寒暄兩句,笑道:“水芯姑姑別來無恙。”
聽到那個她用了近十年,拋棄了近二十年的名字,湛無心眼眸中猙獰之色一閃而過,臉上的笑容越發危險起來,“託皇上的福,這些年過得很是精彩,皇上和清妃娘娘還好嗎?我可是一直很掛念他們呢。”
湛無心微微變臉,明薦卻仍保持了一派輕鬆的笑容,回道:“皇上和娘娘洪福齊天,自然過得很好。只是你之後的日子,怕是不會過得太好了。”
那張明明已經染上風霜,卻依舊俊朗不凡的臉;多年仕途平順,身居高位而養出來的凜然氣勢,在湛無雙看來,是那麼的刺眼。陵水盟在穹嶽也有百年曆史,卻被燕弘添趕盡殺絕。她這般狼狽,燕弘添的爪牙卻如此風光,這讓她如何能不恨!湛無心雙拳緊握,指甲狠狠地扎進肉裡,疼痛讓她稍微找回了幾分理智。
在看到明薦身邊那貴氣逼人風華無雙的男子之後,湛無心心底的憤恨漸漸被興奮取代,嘖嘖笑道:“多年不見,明統領還是這般體貼,難怪皇上對明統領恩寵有加,早早就爲你做了安排,明統領以後,真正是前途無量了。”
湛無心一邊說着話,眼睛卻是意味深長地盯着樓曦。
樓曦目色一沉。
明薦握着繮繩的手倏地收緊,心跳驟急,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的緊張。
樓辰盯着樓曦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在這氣氛越來越詭異的時候,馬長老忽然策馬上前幾步,大聲喝道:“我們來此可不是聽你們敘舊的。”
馬長老早不耐煩聽兩人一言我一語的廢話,他死死地盯着站在湛無心身後,一臉平靜的紫蘇,沉聲問道:“紫蘇,老夫只問你一句,人是不是你殺的?”
“馬婆婆確實是我親手所殺,也是我在慕苒早間沐浴的水裡下的毒。”
紫蘇回答得乾淨利落,明明白白,聲音平穩無波,馬長老卻聽得怒氣翻涌,臉色漲紅,指着紫蘇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你、你爲何要這麼做?你到寶盒清齋也有五六年了,靳家待你不薄!慕苒如此信任和倚重你,你怎麼下得了手。”
馬長老義正言辭,紫蘇始終平靜而冷漠,“紫蘇三歲就被盟主收養,本就是陵水盟的人,盟主纔是我效忠的對象。”
今日的紫蘇實在和寶盒清齋中那個溫和清雅的女子大相近庭,若不是仍是那張臉,根本看不出是同一個人。
“老夫、老夫殺了你……”馬長老急怒攻心,抓緊繮繩就想策馬衝過去,卻被趕過來的齊長老一把按住肩膀,勸道:“馬長老莫急,稍安勿躁!”
“放手,我今天非殺她不可。”馬長老想要甩開齊長老的手,可惜卻始終被他牢牢地抓住肩背,掙脫不開。
靳家的兩位長老還在拉扯不休,一道慵懶帶笑的男聲突兀地響起,“湛盟主,咱們又見面了。”
湛無心循聲望去,只見這百來號人的隊伍的最右側,一名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身邊還跟着名黑衣人。
湛無心想了想,才記起這人是在杏林閣中假裝中計耍過她的靳衍痕。
被那樣圍殺了一輪,他此刻氣色居然還不錯,湛無心不禁笑道:“你倒是命大。”
“我還沒娶妻生子呢,老天爺捨不得收我。”靳衍痕痞習慣了,不着調的話脫口而出,話音未落,他立刻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向他射了過來。嘴角的笑一僵,輕咳一聲,他立刻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紫蘇承認了殺人事實,那湛盟主也給我們解解惑吧,陵水盟爲什麼要殺馬婆婆,殺慕苒呢?”
湛無心被他快速變臉的技藝取悅了,笑道:“小子挺機靈,討人喜歡,不過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靳衍痕聳了聳肩,回道:“湛盟主把我們都引到這來,不就是有話要說嗎?現在人都到齊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被靳衍痕這一打岔,馬長老也不急着殺人了,他也想知道,陵水盟爲什麼要這麼做!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湛無心身上,只見她忽而一笑,目光卻直直地看向樓曦,討好的聲音也在曬穀場上響起,“我等了這麼久,總算把小公子盼來了,確實不該再掖着藏着了。這東西可廢了我好大功夫纔拿到的呢,小公子必定喜歡。紫蘇,把東西送過去。”
“是。”紫蘇接過身後的黑衣人遞過來的一把長劍,雙手捧着,舉於額前,朝着樓曦走去,那恭敬謙卑的姿態,彷彿樓曦就是她的主子。
對上湛無心的冷眼,樓曦笑意不減,甚至還對着她微微頷首,湛無心心頭一跳,她竟覺得那青年鳳眸中的微光有些駭人?!待再細看,他的目光早已落在紫蘇手中那把通體墨黑的長劍上。
日光下,厚重的長劍被一名纖細的女子輕輕託舉着,更顯古樸和沉穩。單一的黑色,毫無鋒芒可言重劍,卻也讓人移不開視線,就連樓曦也不禁被它大巧不工的氣韻所吸引。
紫蘇才走了進步,靳家有幾名站的靠前的白袍男子已經激動地叫道:“止戈!果然是止戈!”
“止戈”兩字一出,靳家的人立刻騷動了起來,看紫蘇那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再想起之前湛無心和樓曦的手下敘舊,一副熟稔的樣子,一名年輕的白袍男子忍不住義憤填膺地叫道:“長老,他們和陵水盟的人是一夥的!”
馬長老在看到紫蘇獻上止戈的時候也是一驚,腦子裡迴響起景王在寶盒清齋中所說的話,再看看樓曦帶着的這一百餘人,心中也信了幾分,轉而瞪向駿馬上的樓曦,怒道:“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你們穹嶽搞的鬼不成?”
馬長老話音剛落,原本站在隊伍中間的後方的白袍男子全都警惕起來,手搭在長劍之上,盯着樓曦身邊的近衛,彷彿他們一有動靜,立刻拔劍相向。
就在這氣氛頗爲緊張的時候,只聽到“啊”的一聲慘叫,一枚暗器噗的一聲,從背後打入之前說話的那名年輕白袍男子體內。男子猛地往前撲倒過去,血瞬間就染紅了純白的袍子,看起來觸目驚心。
站在年輕男子身旁的同伴趕緊接住他癱軟的身子,同時也看到了他背後殷紅的血色,“是暗器!”
而這暗器射來的方向,非常巧合的,正是殿後的近衛軍所在的位置。
“結陣!”嘩啦啦的輕響,一柄柄長劍出鞘,指向了樓曦和他身旁的近衛軍。
湛無心紅脣微勾,滿意地看着曬穀場上刀劍相向的兩隊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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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大約還有六到七萬字就大結局了,結局有點卡,所以寫的比較慢,快國慶了,工作也比較多,未來的一週只能隔日更了,預計國慶七天假期內完結此文。追文的親們辛苦了,可以養一養,國慶完結再來一次啃光吧。謝謝大家這麼久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