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暗器射來的方向,非常巧合的,正是殿後的近衛軍所在的位置。
“結陣!”嘩啦啦的輕響,一柄柄長劍出鞘,指向了樓曦和他身旁的近衛軍。
湛無心紅脣微勾,滿意地看着曬穀場上刀劍相向的兩隊人馬。
靳家的劍陣確實不凡,幾十人快速地移動,按照一定方位站定之後,一股浩然劍意便從陣法中央盪出,站在劍陣外圍的人可攻可守,內圍的傷者也被保護得無懈可擊。
近衛軍的反應也是奇快,在靳家組成劍陣的同時,立刻呈品字形將樓辰和樓曦護在了最中間。
這就是把阿辰重傷的所謂劍陣?樓曦鳳眸閃了閃,若非現在時機不對,他還真想見識見識!
樓辰將剛纔白袍人佈陣的方式看在眼裡,腦中迅速與那日圍攻她的白衣人所用的佈陣方式做了對比,發現他們走位的形式,相互配合的招式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眼前這羣青年的陣法還是以防禦爲主,那日的白衣人則是以殺戮爲主。
好整以暇地看着原本同陣營的人倒戈,拔劍相向,樓曦臉上不但沒有一絲怒意,甚至還對着爲首的幾人溫雅一笑,說道:“靳氏的各位青年才俊,那劍都還沒有送到我手上呢,你們怎麼就如此激動了?”
幾人擡眼看去,果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紫蘇雖依舊保持着恭敬地舉着劍的姿勢,腳步卻已經停了下來。感覺到衆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紫蘇微微擡頭,看向樓曦的眼眸中帶着濃濃的擔憂之色,彷彿害怕自己再往前走,劍就會被靳家的人搶了似的。
打中白袍男子的暗器,甚是古怪,點了穴道血仍是沒有完全止住,圍在男子身邊的幾個青年都氣紅了眼,看到紫蘇那欲行又止的模樣,不禁更怒了,對着樓曦嚷道:“之前你的手下就和那妖女相談甚歡,暗器又是從你的近衛軍所在的方向射過來的,不是你還會是誰?”
方如輝也看到了白袍男子血流不止的背部,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救治,繮繩就被一隻纖細的手抓住了。
“如輝哥哥你別去,這些人正在氣頭上,我們又是樓辰的朋友,萬一他們抓住你泄憤怎麼辦?再說,那人不過傷了肩背而已,死不了的。”曲凝雙把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湊到他耳邊說話,方如輝耳根一熱,稍稍偏頭看去,就看到她神情戒備,同時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明明的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卻又怕他生氣似的。
方如輝心中一軟,低聲說道:“放心,我不過去。”
曲凝雙鬆了一口氣,但是抓着繮繩的手卻沒有鬆開,她感覺得出來,無論如何今日都會有一場爭鬥,如輝哥哥沒有一點武功,她絕對不能讓他受一點傷。
曬穀場上的氣氛,因爲白袍男子的傷勢愈來愈重,而變得更加緊張起來,似乎只需要任何一方再有什麼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立刻引發一場血戰。
“他若要滅了你們,暗器可不會只放一枚,現在你們就應該被射成蜂窩了。”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之下,靳衍痕懶洋洋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的欠揍了。再加上他還說得毫不留情,靳家的幾個青年看向他的目光,幾乎化爲實質的眼刀,恨不得將他凌遲至死,“靳衍痕,長老雖然不曾認下你的身份,但你好歹也是靳家的血脈,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靳衍痕直接翻了個白眼,我這是爲了你們好啊,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都看不出來,靳家是避世避傻了吧。再說,樓曦可是我大舅子,我這典型的胳膊肘往內拐好不好!
“夠了,住手。”好在靳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腦子缺根弦,身爲靳家掌權長老之一,風長老一聲低呵,年輕一代的白袍男子這才消停了些,只是看向樓曦和靳衍痕的眼神依舊不善。
可惜兩人都沒把他們的瞪視當回事。靳衍痕輕踢馬肚,往隊伍的後方退了幾丈,從這裡正好能看到暗器發出的大概方向,確實是從近衛軍所在位置發出的。樓曦的人又不是傻子,在那種情況下放暗器,那麼如果不是近衛軍……靳衍痕眯眼,往近衛軍身後看去,發現了幾間靠近曬穀場的小屋。
難道暗器是從那小屋裡發出的?也不對,小屋距離曬穀場有幾十丈遠,內力再深厚的高手,也不可能將暗器擲這麼遠,即使是弓箭,也只是堪堪能達到而已,正因爲這個距離,靳家的人才會認定是近衛軍下的手,而未曾懷疑過暗算之人有可能藏匿在小屋之內。
靳衍痕心頭猛然一跳,後頸的汗毛瞬間力了起來,曬穀場的周圍,這樣的小屋可不少,若陵水盟真有如此厲害的暗器,那麼剛纔他隨口說出的話,便會一語成讖,所有人都可能被射成蜂窩!
靳衍痕第一時間看向樓辰,她騎着馬,與樓曦並排,被保護在最中心也是最安全的位置。他狂跳不已的心稍稍歸位,趁着湛無心的注意力,還放在樓曦身上,靳衍痕繼續緩緩往隊伍的最後走去。
目測了一下與最近的一間小屋的距離,靳衍痕利落的下馬,運足內力朝着小屋奔去。奉命守在靳衍痕身旁的黑衣人看到他的動作,並未阻止,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同越過小屋的圍牆,翻進的屋內。
這偷偷摸摸的一幕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樓曦依舊站在隊伍的最中央,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墨黑駿馬的鬃毛,鳳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停在半路上,沒有再往前走一步的紫蘇身上,說道:“湛盟主不是要將止戈獻給我嗎?現在就送過來吧。”
湛無心很是不滿地看了一眼靳家的小青年,居然沒和近衛軍打起來,真讓人失望。她還期待這個小插曲能更有意思些呢,湛無心撇了撇嘴,一臉無辜地回道:“我可沒說要獻給你,只是最近得了這稀罕物,想給小公子見識見識,誰知道靳家的人,這般衝動呢?”
湛無心一邊說着,一邊朝紫蘇微微擡了擡手,紫蘇立刻將劍握於手中,往後一躍,快速退到了湛無心身後。
“你!妖女!”到了這個時候,若是還聽不出自己被人算計了,那就真的太蠢了。靳家剛剛被人耍了一番的青年們再次提劍,只是這次的對象,換成了湛無心。
靳家這羣“單純”的小青年真的讓樓曦大開眼界,連利用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了,直接無視他們的叫囂,樓曦嘆了口氣,對着湛無心笑道:“湛盟主玩也玩夠了,可以說說預意何爲了?”
看到樓曦那張雋秀中不失霸氣的臉,還有那刺眼的溫潤笑容,在他身上,湛無心就像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燕弘添和樓夕顏一般,之前還佯裝無辜的臉這下徹底地露出了猙獰之色,“預意何爲?自然是……殺了你們!”原本還算悅耳的嗓音,也因爲內心的恨意和興奮帶上了淡淡的沙啞,更顯陰鷙,“當年若非燕弘添趕盡殺絕,我陵水盟又怎麼會被逼偏於一偶?原以爲這筆賬沒法討回來了,老天卻給我送了個樓辰過來。好在靳家夠蠢,不過是兩條性命再挑撥一二而已,就真的和樓辰起了衝突,還幫我把你給引過來了。今日我就殺了你們兩個,報我當年之仇。”
爲了報仇嗎?
樓辰微微閉眼,腦子裡回放着這幾個月來,關於陵水盟的事,再睜開時,眸光無比清亮。用着與湛無心完全不同的平靜語調,淡淡地說道:“你說謊。第一,我剛到洛水鎮的時候,陵水盟就在搶奪止戈,可見,陵水盟與靳家的矛盾,並非是因爲你在看到我之後,才故意挑起的。第二,在杏林閣的時候,你完全可以殺了我,但是我在你身上,並沒有感覺到非要之我於死地的殺機。第三,刺殺我的人,用的是靳家的劍陣,那劍陣精密無比,威力巨大,根本不是你派一兩個奸細到靳家就能偷學到的。這次的事必定是隱藏在靳家多年的內奸所爲。這個內奸十八年前,就殺害了靳翼,妄圖搶奪止戈,陵水盟在燎越發展也不過十來年,你憑什麼讓這個在靳家身份不低的內奸爲你所用?你想殺我或許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你做這一切的根源。所以,你身後,一定還有人。”
清冷的嗓音,在空曠的曬穀場上回響,一字一句,都平穩淡漠,但就是這樣幾乎話,竟比之前湛無心陰狠的低吼更深入人心。
湛無心一時間,也愣在當場。
就連聽到內奸二字,情緒翻騰的靳家的人,也一時回不過神來
看到湛無心愣神,樓曦脣角的笑意越發的深了,“果然是窮途末路了,聽聞當年的陵水盟在穹嶽時,可是江湖排名前三的幫派,如今竟淪落至此。讓我猜猜,陵水盟效忠的對象,是燎越之主——白逸吧。”
湛無心的臉色,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