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一整日心煩意亂,一大早祁林軒和祁鳳遙便被急召進宮中商量應敵之時,兩個時辰之後回到府中,祁鳳遙披上戰甲匆匆而去,而祁林軒則去了兵部,一整日都沒回府。
徐錦心望着心不在焉的女兒,心下微嘆,這孩子有心事,已經是食不知味了,晚膳只有母女兩一起用,老王爺在午膳後也進了宮,也沒什麼消息傳來。
她柔聲道:“月兒,你別擔心,或許一會兒你爺爺和你爹便回來了,有什麼消息也就知道了,你哥他武功不弱,也不是頭一回上戰場,你別擔心了。”
弄月心不在焉的點頭,往嘴裡扒了口飯,有些食不下咽,於是便放下筷子。
“娘,我吃飽了,您慢用,我到院子裡走走。”
徐錦心看着女兒疾步朝外走去,又看看她碗中根本沒怎麼動過的飯和桌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菜,無奈的搖頭,女兒好不容易回到她身邊,這三個月算是平靜的,她心中一直清楚,平靜的日子也只是表面的平靜,女兒在他們面前的強顏歡笑她如何會看不出,還有某次喝得伶仃大醉時口中叫喚的名字。
慕吟風……
當年逃難離開時,慕吟風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轉眼十三載過去,當年與敬親王妃口頭上的約定,沒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繞了一圈,兩個孩子還是遇上了。
只是眼下的局勢,兩人要在一起還有許多障礙需要清除,磨難重重是少不了的了。
徐錦心看着滿桌子的菜,也沒什麼胃口,喚人收了,她回房中等着祁林軒歸來,有些事得提前做了,她不願再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女兒在外流落多年,吃了多少苦,如今還要因他們之故與心愛之人分隔兩地,她是做母親的人,於心何忍。
弄月水榭中走了一圈,心中的煩躁不減反增,索性躍上牆頭坐下吹冷風。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她回到屋內,快速換上一套男裝,隨意整理一個包袱,她匆匆往馬廄走去。
她還是放心不下,且不說祁鳳遙就在戰場上,還有與他敵對的那個人,她認命的哀嘆,情之一字果然是最毒的藥,任憑她醫術天下無雙,終究還是解不開情毒。
弄月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只要確定哥哥與那個人都平安無事,她便安心回來,再也不管了。
不再多想,將馬牽出王府,她翻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徐錦心聽着侍衛來報,聽完後平靜的揮揮手讓他退下。
兒女都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們做父母的除了支持,其餘的事也做不了。
弄月前腳剛走,祁林軒便回到府中。
夫妻兩人在房中坐下,徐錦心擔憂的問道:“戰事如何了?”
“前方傳來戰報,雙方打成平手,暫時休戰。”祁林軒蹙眉,搖着頭說。
她又問道:“既然打成平手,這是最好的結果,你爲何還是愁眉不展的?”
祁林軒道:“這正是我所擔憂的,按理說,這次發兵,吟風那小子可是帶了二十萬人馬,不可能會與遙兒帶領的八萬人馬打成平手,而且我聽說出發前,太子還安排了一個監軍在遙兒身邊。”
“你是怕太子安排的人會暗中耍手段,會對遙兒或是吟風不利?”
徐錦心一語道破,後又接着說道:“太子殿下看似溫潤無害,實則野心勃勃,他與月兒師出同門,且對月兒執念過重,或許真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若是遙兒與吟風交戰,無論是誰受傷害,最痛苦的人都是月兒,若是遙兒受傷了,月兒的性子必是不會原諒吟風的,若是吟風傷在遙兒手上,太子的人暗中在做些手腳,那吟風豈不是有性命之憂?”
祁林軒點頭:“太子殿下性子與當今陛下相像,外表無害,內裡卻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早有舉兵的打算,不然他也不會那麼急迫的就給月兒傳消息透露我們的身份,這其中利用月兒擾亂吟風的因素佔大半。”
“青玄的太子殿下真是讓人心驚膽寒啊。”
徐錦心心下一驚,說道:“方纔月兒已經快馬加鞭趕往渠城,但願能來得及吧,依目前形勢看來,太子想要穩固自己的勢力,祁王府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那遙兒定是太子保護的對象,而吟風可能就會有不測……”
想到祁鳳遙出征時,皇榜已經貼得整個青玄人盡皆知,看來是太子的諫言了。
她擔憂道:“兩軍交戰,吟風知道是鳳遙與他交手,不說他二人以往的情分,就憑月兒哥哥這個身份,他也不會對遙兒下重手,就怕有人藉着遙兒之手趁機加害,到時他既可斷了月兒與吟風的情份,更甚者可直接取了吟風性命,慕氏王朝除了敬親王慕宏外就只有天明尚可阻擋他一陣,到時候他要對付慕宏與天明就比對付吟風容易多了。”
“夫人果然是女中諸葛,這麼多年依然心思透徹。”祁林軒半開玩笑道。
徐錦心嗔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打趣我。”
“父王白日裡就進宮了,可曾與你一道回來?”她問。
祁林軒點頭道:“我從兵部出來時,便遇到父王正巧出宮,他累了一日,我讓他回屋歇息了,月兒去了渠城之事明日再告知他,依父王對月兒的捉緊程度,若是此刻讓他知曉了,他便不能安寢了。”
徐錦心點頭,老王爺對弄月這個孫女本就心懷愧疚,弄月回來與他們團聚後,老王爺更是將她當成是掌中寶,生怕委屈了她,恨不能將世上最好的統統給她,若是知曉她去了渠城,還不急得團團轉,老王爺年紀大了,經不起這些折騰。
官道上一匹駿馬在夜色中疾馳,弄月一身男裝打扮,身上帶着一個包袱,倒也輕便。
一路馬不停蹄,終於在趕在破曉前到了渠城。
她徑自去到軍營駐紮的地方,悄然潛進主帥營帳,等着祁鳳遙歸來。
沒讓她久候,不多時祁鳳遙一身盔甲,掀簾而進,見到她先是一愣,後又狂喜,扯出笑容,剛要出聲便見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對身後的人吩咐道:“都離營帳三丈以外,沒我的吩咐不許靠近。”
“是。”帳外將士的聲音傳來,後就是離去的腳步聲。
祁鳳遙往外看了看,確定了都走遠後,他才進了營帳。
他輕聲說道:“月兒,你來就太好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弄月坐在書案後,雙手搭在案邊,右手食指一下一下輕敲桌面,不言語,只是看着祁鳳遙,等着他繼續說。
祁鳳遙以往從容淡定的面上憂色越濃,走到弄月身前時忽然鎮定了。
他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光後,才說道:“昨日我與吟風交戰了,不曾想會是他親自迎戰,我本也沒想真的傷他,可他像是瘋了一般,不管不顧的攻擊我,我退無可退這才反擊,哪曾想竟然誤傷了他。”
說道這裡,他面上露出歉意,看了眼依然神色淡淡的妹妹,他才繼續說下去。
“本來也沒什麼大礙,我只是在他肩胛處刺了一劍,當時我就收了力,傷口並不深,可是到了夜裡,他身邊的近隨非夜卻冒險潛入我的帳中讓我拿解藥,說是他家主子中了劇毒,後來我才查到,是太子派來的人在我的劍上動了手腳,太子想借我之手出掉吟風。”
弄月輕磕桌面的手指忽然頓住。
祁鳳遙看見她眼裡一閃而逝的暗光,心下一突,歉意道:“月兒,哥哥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吟風,現在想來,當時他根本沒想真的傷我,他只是故意激怒我對他動手,可是沒想到給太子有了可乘之機。”
弄月站起身,左手背到身後,右手緊握成拳縮進寬大的袖中。
她問:“非夜此時在何處?”
“我說我並未下毒後,他不發一言便離去了,想來該是回吟風身邊了。”
祁鳳遙目光緊隨着她,見她拿起包袱往外走時,他問道:“你可是要去看吟風?”
弄月腳下一頓,轉過身望向一臉擔憂的哥哥,她笑着安慰道:“哥,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就這麼死了,若是他真死在你的手上,那可真是太冤了,你今日好生歇息,日落之前我會回來的。”
祁鳳遙看着掀簾而去的妹妹,憂慮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見,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帳門處,深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卸去盔甲,躺在軟榻上,沉沉睡去。
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有自己妹妹這個江湖醫仙在,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偏偏這回他失算了,他要擔心的還有很多,只是這些直到他臨近傍晚醒來時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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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們,新春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