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都被她輕巧地躲開,慕吟風無奈卻始終不願輕易放棄,心下一橫直接將人自椅子上打橫抱起。
“啊,你幹嘛?”他忽然的舉動,弄月毫無心裡準備被嚇得不輕,雙手迅速地換上他的肩,心有餘悸地呼氣。
終於將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被冷落許久的逸郡王心滿意足地佳人抱着不肯撒手耍起賴來。
“書卷哪有爲夫好看,竟讓夫人如此上心。”慕吟風低首望去,含笑的黑眸只盯着弄月看,得逞的目光一直在嬌顏上逡巡。
弄月好氣又好笑,他真是越發纏人了。
“日日看你這張仙人似的臉也是會膩的,得讓我的眼睛偶爾接觸一下別的東西,這醫書是泠弦好不容易尋來的,以往總不得空,眼下正是清閒便可以翻閱一遍,你別胡鬧,若是無聊,你去找乘風說說話,他應該有很多事要請你賜教。”弄月對他很是無奈,忙碌之時幾乎一整日見不到他的蹤影,清閒時就像粘人的狗皮膏藥。
被她一瓢涼水當頭潑下,原本的熱情漸漸消退,慕吟風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她放下,面色冷了下來,賭氣地將頭撇從一邊不再看她。
“好不容易尋到與你獨處的時間,你卻整日沉浸在枯燥的醫書裡,多瞧我一眼都嫌煩,人道新婚燕爾之際自是溫情脈脈,我們纔多久便相敬如賓了。”他悶聲道。
弄月愣住,何時見過這麼彆扭的慕吟風,他這是給她使性子?形象與平時差距太大,她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確定這不是幻覺。
她上前扳轉他的頭,仔細打量一番。
“你今日爲何這般奇怪?”弄月不明所以的瞧着他。
沒曾想就這麼一句話就點燃他心中那團憋屈的火,他粗魯的推開她的手,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
“你要上哪兒去?”她揚聲問道。
慕吟風輕哼一聲,腳步未停繼續走了出去。
弄月莫名的看着那道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呆呆地站了許久,她撫着隱隱作痛的額角,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將扔在桌上的書卷拿起繼續看。
上面都是記載一些稀有罕見的毒與解法,她也想瞧瞧能不能從中找到一些關於花下眠的記載,只要有記載就說明有人深入鑽研過,或許有解也不一定。
不知不覺,已是大半夜過去,書卷她也翻得差不多了,只餘最後幾頁,也不着急在一時半會兒,放下手中書卷,擡眼望向屋外。
這麼晚了慕吟風還未回房,不知道又忙什麼去了,她也、覺得有些疲倦了,也就隨意梳洗一番便換上寢衣打着哈欠在牀上躺下,反正這幾日來都是這麼過的,她也沒覺得有何不妥,沒多久便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覺得有人靠近,多年警惕的習慣依舊未變,她始終不忘,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猛地睜眼,望向驚擾她清夢的氣息。
“誰?”
一道熟悉的白影從暗處走出,弄月安下心來,無奈地撫了撫額角,大半夜的,泠弦竟然也跑到王府來散步了。
“深更半夜不睡覺,你到王府中游玩?”弄月笑問道。
泠弦自覺地在離牀榻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他的聲音依舊冷清,卻比對別人多了幾分情意。
“就是想來看看你,這幾日一直沒空,不放心你的身子,花下眠我已查過了,根本是無解的,我不知你是用了何種法子壓制,但我想不會如表面上看到的這般好,不親自前來確認心難安。”他擡眸望着翻身坐在牀榻上的弄月,希望她說實話。
兩人已是心照不宣,弄月下牀裹了件慕吟風的輕裘,來到他旁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她就知道瞞不過他,或許連慕吟風也瞞不了多久。
“你不必擔憂,師父已在想法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解法的。”弄月避重就輕地說了這麼一句,其餘的話她也不知該如何與他說。
泠弦皺眉問:“還有多少時日?”
“還有一年。”弄月沒打算瞞着他。
話不用說太多,此間就能讓彼此明白,泠弦與她相處多年,亦兄亦友是最知她心思之人,她的一句話,他便能想到後面的許多。
忽覺氣氛有些凝重,弄月笑問道:“聽說不近女色的泠弦公子要娶妻了?”
帶笑的話語帶着戲謔,泠弦一愣,沒想到她竟然都聽說了。
他扶額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過幾日的事情,如今這京城中還有不知曉的人嗎?”
“誰說好事不出門的,這是你的喜事,比壞事傳得還快呢。”弄月繼續打趣他,見他清冷的面龐上多了幾分人氣,她更是不肯放過。
她笑道:“聽說這位張家小姐,年方二八,長得也是花容月貌,不知泠弦公子可曾有幸一睹芳容啊,對未來妻子可還滿意?”
泠弦知她的性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見她開懷,他也不忍讓她失望,於是煞有其事的點頭道:“見過是見過,只是不大記得她長什麼樣,至於你說的花容月貌,這就無從回答你了,在我眼中除了……在我眼中無美醜之分。”
弄月只聽見了他的後半句無美醜之分,憐憫地看着他,想着想着又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她知道泠弦是與慕吟風達成共識,可聯姻這對泠弦來說卻是殘酷了些,她很難想象泠弦耐着性子去討好一個
弦耐着性子去討好一個女子的樣子,她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
“張家小姐對你印象如何,該不會是一見鍾情了罷?”她眨巴着眼,很感興趣的樣子。
泠弦冷冷地瞥她一眼,並未做聲,站起身就要離去。
“話沒說完怎麼就走了?”弄月依然坐在椅子上揚聲追問,明知他是不想再提,她卻偏要捉弄他,難得能有一件能讓她打趣他的。
泠弦走到外間的隔簾出前停下腳步,弄月以爲他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她,便再次起步離去,搞得弄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最後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弄月拍拍發暈的腦袋,上前去將房門關上,冬夜裡可不是一般冷,還是暖暖的被窩舒服,可回到牀上躺了許久依舊無法入眠,慕吟風這麼晚都沒回來,情況也有些異常,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她翻來覆去冥思苦想了許久,忽然再次擁被做起,她想到了慕吟風離去時的樣子,難道他真的氣惱了纔不肯回房,但平時他也沒這麼小氣啊。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房門被推開了,嗅覺靈敏的她隱約聞到一股酒味兒,能這樣登堂入室的除了慕吟風也不會有別人了。
熟悉的腳步聲讓弄月更加確定,她看向外間的隔簾。
“你喝酒了?”弄月皺眉看着面色微醺的慕吟風,他雖然腳步輕盈,但白皙的面頰上透着飲酒後的紅暈。
慕吟風點頭:“嗯,找景旭喝了兩杯。”
看他的樣子,哪裡只是喝了兩杯,喝了兩壺還差不多,何時見過他這般醉酒的樣子,才進屋就能聞到一股酒味兒。
“這麼晚了,你爲何還沒歇息?”慕吟風隨手解着衣袍,往牀榻上看了一眼,語氣平靜地問她。
他的聲音聽不出有何異常,弄月也不想費神去琢磨那些,復又躺回大牀上,片刻後聽見他的腳步往內室走去,知曉他是要去沐浴,弄月也沒再多問,只是回答了他。
“本來歇下了,方纔泠弦來了一趟,又與他聊了許久,不是怎地就很難再入眠。”她實話實說,王府之中到處是暗衛把守,泠弦進了遊園,不可能瞞得過慕吟風,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慕吟風對她的事再清楚不過。
慕吟風行走的腳步頓了頓,沒說什麼,便進了內室之中。
即使是安下心了,弄月翻來覆去還是無法入眠,總感覺少了些什麼,不自覺地展開手臂,身旁的位置空蕩蕩的,她不由暗歎,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短短數日就開始依戀他的溫度,他不在身邊竟不能安然入睡。
慕吟風只着一件單衣便從內室出來,掀開被子,側身是見弄月還睜着眼,擔憂道:“可是身子不適?”
弄月搖搖頭,沒說什麼便側翻身背對着他,靜靜地看着大牀內側的帳幔。
屋中光線並不是很亮,弄月睡覺時不習慣有光刺眼,所以一般只要她就寢後,屋內只留一盞照明的燈,但此時弄月卻覺得屋中的這盞燈要比平日裡亮了許多,就算是閉着眼也能感受到強烈的光感。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放鬆自己時,後背便貼上溫暖的胸膛。
“怎麼了,總覺得你今夜心事重重的?”慕吟風貼近她,一隻手臂自被下環在她的腰上,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問道。
弄月動了動身子,最終還是保持原狀背對着他。
“慕吟風,你與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可有想過要停下?”她用最平靜的語氣問出了這個她想了許久的問題。
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一僵,隨即便是用了幾分力道自她的小腹處橫過攬到她的側腰上,將側身的她整個固在懷中,鬢角是他下頜的輕蹭,耳邊是他溫熱的呼吸。
“我從來不覺得累,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往後更不會有,只要你時刻在我身邊,我能常伴你左右,再累都值得。”
他深情的話語讓弄月的心且酸且甜,忍不住紅了眼眶。她轉過身,將頭埋進他的懷中,無聲哭泣,她也好捨不得,可是對她來說,或許是真的只有一年。
“慕吟風,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還有答應過我的事,保護好自己不流一滴血,你身上的血是我的,你要像保護我一樣保護自己。”弄月在他懷裡蹭了蹭,將流出的淚水全蹭到他剛換的衣衫上。
她的聲音不似以往的鳶啼鳳鳴,而是沙啞的,慕吟風知道她是哭了,從自己衣衫上透到他胸前的涼意證明她是真的哭了。
他沒問爲什麼,只是靜靜地抱着她,下頜親暱地蹭着她的發頂。
“弄月,你別哭,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我會好好保護你,也會保護好自己,不會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他輕聲安撫道。
弄月自他懷中探出頭來,破涕爲笑,毫無氣勢地責問道:“今晚你可是生我的氣了纔去找景旭喝酒的?”
“一開始我是有些氣惱,可後來從景旭那裡知道一些事後我更氣我自己,我不該輕易相信你所說的花下眠已解的謊話,你用了一月時間也不能解,爲何師父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解了,你雖然師承與他,可醫術並不在他之下,是我糊塗了才被你矇在鼓裡。”
雙手捧着她的臉,黑眸中盡是黯然、自責與疼惜。
他說道:“我知你瞞着我是爲了我好,我也寧願自欺欺人的相信師父他能找到解毒的法子,這樣
法子,這樣你我便能相攜白首,我不想你有事。”
秀眸中水光氤氳,弄月對着他點頭,“我保證,我說找到法子解毒是真的,只是現在時機尚未成熟,師父已去做準備,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你沒騙我,你真的不會有事!”得到她的保證,慕吟風欣喜若狂,低下頭去狠狠在櫻脣上啄了幾口,用力地將她抱緊。
弄月舒心一笑,雙手從被中伸出也擁住他。
“我說過要陪你一世便不會食言,先前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難受,有師父他老人家在,我怎麼會有事,他可是保證了,若是我有何不測,他百年之後沒臉見我外祖母。”
慕吟風鬆開她,撫上她俏麗的容顏,目光溫柔而繾綣,露出微笑與她說道:“師父他老人家一言九鼎,我們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
“嗯。”弄月微笑點頭。
輕柔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上,慕吟風將她攬在懷中躺好,細心地替她拉好被子,輕聲道:“睡罷,明日進宮去赴宴,你就能見到你姐姐和二師兄了。”
景離會進宮赴宴這也是弄月意料之中的事,她絲毫不意外,關於景離與楚映月的事就讓慕景旭去煩惱,她還是過自己的安生日子。
“泠弦能進遊園,是你默許的?”想到今夜泠弦能夠悄無聲息地來找她說話,竟沒一個暗衛出來阻攔,弄月心中明白原因。
慕吟風嘆息道:“泠弦公子的忙可不是白幫的,他說動夏相到張府提親,條件就是我不能阻攔他來見你。”
弄月失笑,敢情這兩人是將她當交易籌碼了,原來自己竟這麼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