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孫大剛眼見嶽天峰打開條桌,拿出一摞紙張和一件小物揣入懷中,嶽天峰下手不慢,孫大剛竟看不到究竟是何物,只見自己妻子站在旁邊錯諤。
望着嶽天峰消失在大門的背影,孫大剛咬牙切齒對着李小小說道:“你怎不攔住他。”
“我如何攔?屋中之物你翻了多遍,皆是書籍,這才定下主意歸還於他,當初是你非要買下這所院子,我父母那裡也不是住不下,是我求了父母買下和你搬出來住。買便買了,也不知你在找什麼,把院子也掘了,房子也翻了,就這間書房中物什保留了下來,好巧不巧的,嶽天峰失蹤四年,如今回來你說要把這房中之物送還與嶽天峰,以做和解之用,我也不知你與他有何仇恨要去和解。那嶽天峰只是個文人,當年傾心於我,但我終是嫁了給你,你是習武之人,又有官家身份,如何便與一個文人計較。如今看來,你定是想要貪圖岳家之物了。”李小小心頭不爽,面上卻不慍不惱地回道。
“啪”的一聲,孫大剛用力摔碎了一個茶杯。
“如今他回來了,聽說發了橫財,又蓋新宅又建酒坊的,你且與他舊情復燃去吧。”
“呸,你這說得哪裡話來,我既已嫁了給你,自當遵守婦道,當年他確是向我父親提過親事,我父親不是拒絕了嗎?我當他只是一個朋友,交個秀才朋友又有什麼壞處?你留了這個房間和裡面的東西,說是要與嶽天峰和解,我當是什麼新仇舊恨呢,原來你是要借嶽天峰之手找出你要尋之物。人我替你約了來,留不住那也是你沒本事罷了。”李小小氣得柳眉倒豎。
孫大剛自知在妻子面前理虧,只“哼”了一聲便不再答話,四年裡,自己掘了院子,翻了房子,拆了傢俱,遍尋不得,自己留下這間屋子也只是因爲書籍太多,怕其中有所遺漏,翻遍所有書籍看有無夾層,有無暗記,終勞而無功,這張條桌自己當年也是瞧過,只是個極其簡單的條桌,若不是上面那幅畫繪得極好,自己怕是要一腳踢爛了,今天找了嶽天峰來此,本待想窺視嶽天峰行徑,好解開自己的難題,沒料到這薄薄的桌板中竟真有機關,也沒料到嶽天峰竟是如此乾脆地取走內藏之物,自己竟來不及知曉是何物。心下懊惱,隨手又摔了一個茶杯。
李小小也不理會,轉身徑向閨房走去。
吃過晚飯,嶽天峰正坐在屋中看着那摞詩稿發呆,正尋思藏寶圖一事萬不是空穴來風,自己該如何尋找。
忽聽得院中喧譁,嶽天峰走出屋子,見院中站一皓首老者,手中提一把帶血長劍,家中僕役都已遠遠逃開。
“你是何人?”嶽天峰穿起長衫問道。
“叫嶽天峰出來見我。”皓首老者並不理會嶽天峰。
“我便是嶽天峰,有何指教?”
韓成繞過老者,附在嶽天峰耳邊說道:“門房老魏被這老頭殺了。”
“交出藏寶圖,便繞你全家性命。”老者劍指嶽天峰說道。
“什麼藏寶圖?”嶽天峰茫然,雙手抱胸問道。
“少裝糊塗,交出藏寶圖便罷,否則殺你個雞犬不留。”那老者極其囂張傲慢。
嶽重山聽到動靜趕到,浮月丹雲劉勝男也立在嶽天峰身側。
“可是孫大剛指使你來?”
“哼,孫大剛還指使不動老夫。”
嶽天峰一語詐出,他識得孫大剛,既便他不是孫大剛指使而來,也與孫大剛脫不了干係。這老者口中所言藏寶圖,許是自己從條桌機關裡取出的那摞詩稿。
“我確是在老宅中拿回一些物什,那也是孫大剛夫婦送與我的,你若想要,我卻也想知道我是給了誰。”嶽天峰不解釋,卻也不承認。
“老夫苟旺。”
“沒聽說過。”嶽天峰轉頭看向紅白二女。
“沒聽說過。”紅白二女齊齊搖頭說道。
苟旺其人在江湖中以快劍聞名,嶽天峰也略有耳聞,自己故意說沒聽說過,意在氣那苟旺,令他心浮氣燥。
三人一唱一和果然將苟旺氣得鬚髮皆張,他本頗負盛名,奈何遇到這幾人竟不知自己名號。
正待上前一一刺死,忽一轉念,藏寶圖還未弄到,竟自忍下。
“乖乖交出藏寶圖,可饒你等不死。”
“可就是不知你有何等本事?”嶽天峰輕蔑地用右手扇輕輕擊打左手掌心。
苟旺輕笑,舉劍連揮兩下,削下樹上兩枚紅棗,又連揮兩下,在兩枚紅棗落地之前削成四半。
“如何?”四半棗子跌落草叢,這兩招又快又穩,委實是浸淫劍術多年才使得出。
嶽重山正着人去取兵刃,浮月也解出隨身長鞭。
“我去會會這老東西。”丹雲挺劍欲出。
嶽天峰伸手攔住說道:“我先上去試試,我不成你再上。”
“好。”丹雲應下,隨即不解地望向嶽天峰。
“借劍一用。”
嶽天峰向丹雲伸過手去。
丹雲將雙短劍遞過,嶽天峰取了其中一把。
劍是普通的短劍,長約二尺,沒有修飾,再普通不過,嶽天峰來至苟旺身前一丈處,直直地站着,右手拿着短劍,隨意地指着苟旺。
但凡後輩向前輩請教動手之時,這起手之式劍尖須指向地面以示謙讓,苟旺自居前輩,見嶽天峰架式並無恭謙之意且又隨意,更加認定嶽天峰是言過其實,實屬初學乍練的二把刀。
嶽天峰身後幾人除劉勝男皆面露擔憂之色,顯然嶽天峰的姿勢不是一個攻防姿勢,更似一個外行人的姿勢。
苟旺皺眉,輕蔑地“呲”了一聲,他纔不會在意對方會武功與否。
苟旺撥出劍,也隨意地拎着,劍尖向下靠在大腿一側。
“進招吧,老夫送你個痛快。”苟旺連先出招的心思都無,他料想一劍便可結果了嶽天峰。
“好。”嶽天峰臉上的笑容讓人猜不透。
嶽天峰左手動了,緩緩擡起伸向了自己的臉,苟旺見了竟有些不解。
嶽天峰右手也動了,陡然間,掌根猛地擊打劍首,一道寒光直奔苟旺。
那絲笑容忽地一隱,一絲寒氣漠地讓苟旺打了個顫,苟旺暗道“不好”。
苟旺以一柄劍縱橫江湖,憑之以快、準、狠,故罕逢敵手,今遇嶽天峰,本以爲他初學乍練,並不放在心上,這稍一大意,便被所乘,只顧留意嶽天峰或動肩或動腕或動腳,卻不防嶽天峰先動無劍之左手,微微一詫,嶽天峰又以右手微小動作棄劍而出,自己不及閃避,急忙揮劍前削。
一截劍柄飛出老遠,沒入花叢。
瞪着透胸而入的大半截劍身,苟旺一臉茫然,難以想到此劍如此凌厲見殺,自己也算是高手,竟有心無力,擡眼看到嶽天峰一副無甚在意的笑臉,仰身摔倒,就此氣絕。
嶽天峰左手伸至眉心處搔了搔,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些癢呢。”
緩步走至苟旺屍身前,拾起苟旺手中劍一揮,削去苟旺頭顱,擡劍看了看,在苟旺屍身上蹭去血跡,復又拾起劍鞘,插劍入鞘。
“賠你。”
走回丹雲身邊,遞過長劍。
院中衆人皆目瞪口呆,衆人雖不知曉江湖之事,但苟旺露的那一手委實不低,能以一招正面殺死苟旺者,武力必要高出苟旺許多,嶽重山正待要拼出老命,浮月丹雲也待出戰,見嶽天峰已然取勝,雖有取巧,但實力顯然在苟旺之上,不可小覷。
“你會武功?”嶽天峰會武出乎丹雲意料,遂凝眸看向嶽天峰。
“會啊。”
“你從前怎麼不說?”
“你從前又沒問過。”
“白白讓人家擔心你一場。”
“你擔心嗎?”
“呸,是浮月擔心你。”丹雲面上一紅,扭頭看向浮月。
嶽天峰也扭頭看向浮月,見她正望向自己,眼現關切,見自己看過來,便低下頭去。
“這把劍不錯,百鍊精鋼打造,出自龍泉,比你那劍強之百倍,你那短劍已毀,用這把劍賠你。”
丹雲接過長劍,撥出一截看了看:“好是好,我使長劍卻不順手。”
將劍歸入鞘中,臉上泛起一副鬱郁的表情。
“等抽出空來,我將此劍截短,與你造一把趁手的短劍。”
丹雲這才高興起來。
“此人定是孫大剛指使來的,哼,孫大剛也忒沉不住氣,我取得何物都沒查清就派了人來搶奪。”嶽天峰接着說道。
“來便來,不用你出手,我和浮月也會幫你打發了。”丹雲滿不在乎地說。
“你們打不過他的。”嶽天峰一臉嚴肅地說道。
“還沒動手,你怎知我們打不過他?”丹雲一臉的不服氣,其實她也知道苟旺削棗那兩劍確是高明。
嶽天峰無語,他不知如何向丹雲解釋苟旺身上散發出的寒氣,是殺氣?又或是怨氣?這種氣息只圍繞在身負諸多人命之人身邊,師傅當年身邊就圍繞着一股肅殺之氣,比苟旺更甚,讓人不寒而慄。
“再有此事,仍我爲前茅,你爲後勁,我若不敵,你救我便是。”嶽天峰討好地說道。
“那人已死,爲何還要砍了頭去?”丹雲問道。
“師傅曾言,要想知人確是死了,只有砍了頭去才最穩妥。”
“此舉有失俠士風範。”浮月接道。
“我又不是什麼俠士,你們不齒,我卻深以爲然,況且那苟旺也非什麼好人,他殺了老魏,我砍了他的頭祭奠老魏又有何不可。”
“你師傅是哪位高手?能教出這等經義。”丹雲見嶽天峰狡辯,自己無言以對,只好改問。
“我師傅並非江湖高手,他只是一名老軍。他就因沒確實地殺死一個人,才瘸了一條腿,所以才如此告誡我。”
“不是高手,怎教出你這樣的高手?”
“我師傅教我的都是些戰場上保命的招式,千軍萬馬中活下來的招式能不高明?”
“難怪。”
衆人皆恢復如常,嶽天峰打發衆人回屋休息,又招呼韓成找人把苟旺拉去村外河邊埋掉,嶽天峰也不必去報官,這等江湖尋仇之事屢見不鮮,死傷各憑本事。門房老魏之死讓韓成自去處理,兇手己誅,多給家人些銀錢撫卹。
“苟旺已死,此時孫大剛還不得信,我馬上趕回城去,看看孫大剛有何動向。”嶽天峰向身邊的浮月丹雲說道。
見丹雲意欲隨行,隨即說道:“我一人去即可,你二人幫我守護家人。”
丹雲本待堅持,但聽得嶽天峰讓她二人守護家人,便遞過手中長劍說道:“小心。”
嶽天峰點頭應是,接過長劍轉身回屋,換過一身夜行黑衣便越牆向城內方向掠去。
到了北方城外,小心泅過護城河,找了一處坡緩易攀處,使了壁虎遊牆的功夫攀過城牆,躲過城上守兵城內巡夜士卒,奔向孫大剛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