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乃常見的一種藥劑,或者說一種可以讓人上癮的混合物,服用完此物會導致身體燥熱,長期服用甚至會導致精神恍惚,不能自控,急躁之處難以想象,發狂癡呆亦是常有之事。
這五石散也可被視作爲春,藥,其藥性猛烈,不好紓解,需要行多次夫妻之禮,以她如今的身體,是斷然不能接受猛烈的動作,如此,下五石散之人的動機便有待琢磨了。
放下手中的碗,赫連宵吩咐:“朝南。”
黑影閃了進來,當朝南望着桌上的碗時,便已猜出事情的原委,朝南單膝跪地:“屬下該死。”
是他沒有仔細檢查這飯菜。
赫連宵目光落在朝南身上,並未見怒火,他冷冷吐出一個字:“查。”
“是。”朝南悄然出門。
朝南的速度很快,沒用半個時辰,赫連宵的門又被敲響,朝南在門外說道:“王爺,王妃,事情已經查清。”
“娘子,可要去看看?”赫連宵看着還無睏意的即墨蓮。
“恩,我倒是想知道這無雙郡都有哪些狂妄之人,宵,看來,這無雙郡是該要找人來接收了。”這無雙郡雖不大,可害人的東西卻不少,若是僅僅這一個郡也就算了,最怕就是這不好的風氣會在大赫其他地方傳播開來。
既然此時是赫連宵當家,那即墨蓮便不允許在宵當政的時間裡大赫烏煙瘴氣、
“娘子說的是,我會傳消息回京都,着人過來接手這裡。”對即墨蓮這個決定赫連宵很贊同,且莫說別的,就是敢在他跟娘子的飯菜裡下藥,若沒有張光武的授意,別人是一定不敢的。
“不過在接手這裡之前,我們得先弄清楚這無雙郡到底憑的什麼如此耀武揚威。”一個邊陲小郡,竟如此的奢華,說其中沒有內情即墨蓮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好。”
饕餮樓大堂內,朝北新找來一個軟榻,將王爺王妃坐的舒服,朝南這纔將手中的人扔了出來。
被扔出來的有兩人,一人做小二打扮,另一人則是一身夜行衣,長得賊眉鼠眼,許是還不知道赫連宵幾人的厲害,又或是他太過相信身後之人,在被朝南扔出來後,依舊一臉囂張,還裝模作樣地理了理凌亂的衣襟。
“說,誰讓你們下的手?”先提問的是朝北。
朝北朝南兄弟習慣合作審問,一般先出口的是面容和善的朝北,就連審問,朝北面上都是帶着一如既往的不羈笑容,如此和順的氣氛下,被審問者同樣會覺着自己能矇混過關,很顯然,眼前這長相齷齪之人便是如此想的。
他哼了一聲,端坐在地上,很不屑地忘了朝北一眼,目光最後投向門口。
“怎麼?在等着有人回來救你?”朝北一語道破這人的想法,男子臉色終於變了變,而後覺着沒必要怕這些外來人。
遂,男子狠大方地承認:“是又如何?”
有句話叫做強龍壓不住地頭蛇,說的便是他們這無雙郡的情況,猥瑣男子知道赫連宵這幾人厲害,可再厲害他在這無雙郡也得小心着點。
男子目中無人的態度並未惹惱朝北,他甚至笑的越發的開心的。
當然,這笑容在男子眼中便是讓步的意思,而朝北卻是因爲接下來的劇情而興奮,兩人在截然不同的想法之下,氣憤奇異的融洽。
即墨蓮懶懶靠在赫連宵懷中,問:“他們通常就是如此合作的?”
即墨蓮指的是合作處理這些自尋死路的人。
赫連宵點頭,隨手剝了一粒葡萄送進自家娘子口中,晶瑩欲滴的紫色點綴在紅脣之上,讓煞王忍不住便想一親芳澤。
緊靠在赫連宵身上,即墨蓮自是知道煞王的身體變化,她瞥了眼身後,低笑道:“宵剛剛是不是偷偷吃了東西了?”
“恩?”赫連宵墨色劍眉一挑,滿目詢問。
“若是宵沒吃被下了五石散的飯菜,怎會有此刻這麼明顯的反應?”即墨蓮笑着解釋道。
又剝了一粒放入即墨蓮口中,赫連宵冷哼道:“爲夫倒是真想嚐嚐那味道,看真否真如娘子說的那般神奇。”
知道這種玩笑赫連宵說不定會當真,即墨蓮趕緊舉手:“別,那些東西也是身體有恙之人可以服用,以宵的狀態,自然是不用的。”
這麼說着,她身體往後靠了靠,成功地聽到耳際一陣抽氣聲,以及赫連宵咬牙的威脅聲:“若娘子不想明日無法趕路,你就該好好坐着。”
赫連宵向來是沒什麼耐性的,更別提這方面,那簡直就是個一點就着的炮仗,有時,只要他家娘子一個眼神,赫連宵就得渾身緊繃。
對於這點,即墨蓮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不過,此時明顯不是時候。
兩人若無旁人的話讓正準備下一步動作的朝北腳下一個踉蹌,他哀怨地看着王爺跟王妃,你們要恩愛,不會選個安靜的地方嗎?
朝北不贊同的眼神在接到赫連宵的冷眼時,立即收了回來,他乾笑道:“王爺,可要繼續。”
赫連宵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放在自家娘子身上。
“自然,朝北,本王妃還未見識過你的手段,今日天氣不錯,本王妃很想瞧瞧。”轉移了赫連宵的注意力,即墨蓮頗有興趣地說道。
“這個,王妃,等會兒可能會有點血腥,要不,您先上去休息?”朝北當然願意讓王妃見識一下他的手段,不過若是因此讓驚擾了王妃,到時王爺可不會放過他。
即墨蓮沒理會朝北的好心,她笑道:“你覺着本王妃什麼場景沒見過?”
那意思,要逼供就趕緊的吧。
摸摸鼻子,朝北只能迎着頭皮:“那屬下就開始了。”
自始至終,朝北並未往地上之人看一眼,可偏偏這種無視的態度讓地上的人害怕了,他顧不得會髒了衣服,雙手撐地,往後退去。
嘴裡還一個勁兒地放着狠話:“你,你不能如此對我,你可知我是誰?”
將手中的長劍把出鞘,銀光一剎那劃破昏黃的燈光,給這安靜的廳堂平添一份森然,朝北把玩着手中長劍,修長的手指甚至摸索起長劍劍刃來。
“哦?那你說說你是誰?若是說出來,我會考慮讓你死的痛快些。”本來溫潤的笑因爲口中吐出的話而顯出幾分陰冷來。
到了這時,地上賊眉鼠眼的男子這才真的感到懼怕,他強自鎮定,可顫抖的聲音卻是出賣了他。
“我,上頭有人。”
朝北長劍一收,擡頭望了望房頂,上面光禿禿一片,朝北故作疑惑道:“你上面沒人啊?”
噗——
咳咳咳……
即墨蓮一口葡萄堵在嗓子眼處,上不去,下不來,咳得她小臉通紅。
水潤的眸子帶着點點的紅,小臉更像是被胭脂鋪蓋一般,赫連宵心疼地替自家娘子拍着背,一邊伸出手指點住即墨蓮的咽喉,輕巧往下劃去,直到落於咽喉處的葡萄順着赫連宵的指尖滑了下去,即墨蓮的咳嗽這才清脆了不少。
端過一旁的溫水,遞到即墨蓮嘴邊,赫連宵低沉的嗓音是壓抑不住的怒氣:“喝口水。”
一杯水下去,即墨蓮這才覺着舒服了些,胸口的堵塞也通順了,不過水眸裡的霞意卻沒有絲毫退卻。
放下杯子,赫連宵伸出袖子,擦掉娘子眼角咳出來的晶瑩,又是一聲冷哼。
處理完自家娘子,赫連宵這纔有時間瞥了眼朝北。
那一眼,冷颼颼的,讓朝北渾身一陣透心涼,他縮了縮脖子,回頭狠狠瞪了地上之人一眼,都怪這人,說什麼瞎話。
朝北很自然將錯誤歸置在地上男子身上。
“爺再問你最後一次,說是不說?”朝北哼了一聲。
地上那男子眼睛轉了轉,他得拖延一下時間,等上頭的人來了他就有救了,思及此,男子故作爲難地說道:“這個,不是我不說,而是若我說了,我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呵,你不說,你的下場會更慘。”
朝北話落,赫連宵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朝北審問了人都這麼拖拖拉拉,簡直就是在耽誤時間,他吩咐一聲:“朝南。”
朝南到底是乾淨利索,他之前往前走幾步,長劍在空中絢出一道銀花,銀花下一刻落在這男子肩膀處。
簡單一劍,乾淨利索,就連血滴都未來得及濺出來,男子的右邊胳膊已經落了地。
男子抱着胳膊開始嚎叫。
“吵。”赫連宵又冷冷吐出一個字。
劍尖指着男子的咽喉,尖端已經切入皮膚,嚇得男子只能蹲在地上,抱着沒了胳膊的肩膀,嗚嗚出聲。
突然,一陣騷臭味竄入幾人鼻尖,伴隨着的難聞味道的還有聲聲壓抑的嗚咽。
原來是那小二被嚇尿了。
他顧不得遮羞,只快速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我錯了,別殺我,是他們讓我端過去的,東西不是我放的,我該死,你們饒了過吧。”
小二一邊磕頭一邊扇自己耳光,響亮的幾巴掌下去,半張臉已經腫脹起來。
這小二的確有錯,卻也是罪不至死,赫連宵厭惡地掃了小二一眼:“收拾乾淨,滾。”
“是,是,小的馬上就滾。”將自己的外衫脫去,三兩下擦乾滿地污穢,那小二在徵得廳堂內幾人的同意,抱着屁,股跑開。
“娘子,我們上去。”雖說收拾了,可那味兒卻是飄散在空中,久久沒有散開,赫連宵哪裡捨得自家娘子在這裡被濁氣污染,他牽着娘子上了樓。
臨上樓之前,赫連宵給出了朝南朝北時間限制:“一炷香後,本王要知道事情經過。”
“是。屬下遵命。”
看來王爺是真的生氣了,朝北收起之前漫不經心的態度,清俊的面上一片陰森。
赫連宵跟即墨蓮上了樓,兩人關了房門,即墨蓮問:“宵,你不是知道這人身後的人?爲何還要如此逼供?”
按照宵以往的性子,不管是不是慾望了這人,只要不順眼的,殺了便是。
“娘子,爲夫現在已經不喜歡殺人了。”赫連宵給出一個讓即墨蓮懷疑的答案。
不過,不管如何,等會兒總會知道宵的用意。
“娘子,你先休息,我給你做些吃的。”本來還打算餵飽自家娘子,被下面那些人一攪和,娘子又該餓肚子了。
紅眸光芒閃爍,給他下藥,頂多是個死字,敢給他娘子下藥,死都是一種奢侈。
赫連宵自然不是他所言的真的戒了殺伐之氣,若是不惹他,大家都相安無事,他也不會無故亂殺別人,可有些找死的,那就別怪他將煞王的嗜殺繼續發揚了。
剛走到門口,赫連宵轉身,問:“娘子想吃些什麼?”
即墨蓮倒是真沒覺出餓來,不過宵做的飯,她真是百吃不厭,想到什麼似的,即墨蓮回道:“我吃宵做的蒸蛋。”
赫連宵點頭,出了門。
以往每次做蒸蛋都得用幾個備份的,經過多少次研究,此時的赫連宵已經準確掌握住他家娘子的口味,做蒸蛋的火候,以及該放些什麼作料。
虧得這是酒樓,廚房內什麼都有,赫連宵鬼魅的身影悄然立於門口,此刻廚房內一片安靜,只有牆角處一盞油燈在晃悠悠地隨風擺動。
紅眸在廚房內搜索片刻,目光定在竈旁一個捲縮着的身影上。
眸子這麼靜靜看着,身上冷意無意識迸發,竈旁的那個身影動了動,大約感覺到不善的目光,那人眸子動了動,而後睜開眼,目光在廚房搜尋,最後定格在赫連宵身上。
就着燈光,赫連宵皺眉,這身影捲縮着的時候就小,此刻醒來,看其樣貌,不過十歲左右,這孩子皮膚偏黑,身體瘦小,只有一雙滴溜溜的大眼能看出些許靈動來。
這孩子在酒樓裡挺久的,也見慣了各種客人,他只這麼一瞄,便能看出赫連宵絕非一般人。
“大人,您這麼晚了,來廚房有事?”小孩徹底清醒,看着赫連宵這冷臉,倒是沒有多少害怕。
赫連宵並未做聲,眼光又在四處查找。
“不知大人想找什麼?小的在這廚房呆的時間挺久了,說不定可以幫助大人。”那小孩機靈地問。
這種人一看就是有錢優勢的,是他們這些小人物不能得罪的。
也真是沒看到蛋,赫連宵冷聲說道:“蒸蛋。”
“大人想吃蒸蛋?”小孩猜測道:“那您等一會兒,小的雖然是燒火的,不過呆在廚房久了,廚藝也還行,若是大人不嫌棄,小的給您坐吧。”
赫連宵皺眉,難得今日有心情說話,他拒絕:“不用,只要將材料找出來。”
那小孩誤會了赫連宵的意思,以爲赫連宵嫌棄他的手藝,不過轉念一想,他畢竟不是大廚,這些尊貴的客人看不上是理所當然的,小孩又討好地問:“要不您等等,小的去幫您叫醒大廚?”
好看的眉頭皺的越緊了,赫連宵聲音也越發的冷硬:“不用,只要材料。”
那種硬質的冷聲幾乎能凍傷人的魂魄,這孩子總算有些害怕,他也明白了赫連宵的意思,連忙起身,在往廚房西北角的一個櫃子走去,那裡放置一個籃子,籃子裡有蛋,這孩子在躊躇,到底要拿幾個?
不等他想好,赫連宵已經飄至他身後,說道:“全部。”
順手提走了籃子。
至於其他作料,都在可見的地方,赫連宵找出個乾淨的碗來,又用滾燙的水將碗洗了一遍,這才熟練地打了蛋,攪拌片刻,再放些作料,剛準備將碗放在鍋裡蒸着,身後目瞪口呆的孩子這是弱弱出聲。
“大人,這蒸蛋若是放些牛奶或是羊奶,另外再擱些香草粉,會做成爽滑的蛋羹,味道會更好。”
若說赫連宵目前對什麼最感興趣,那自然是各種菜式,這孩子說的那種做法他還真未想過,赫連宵難得語氣沒那麼冷:“你做過?”
見赫連宵迴應自己,孩子一臉興奮,他趕緊點頭:“我做過,不過,那些都是壞了的蛋,不過這麼一做,味道真的很好,就連我奶奶都特別喜歡。”
沒理會這孩子絮絮叨叨的話,赫連宵又問:“哪裡有你說的奶?”
那孩子立即抱來一個罐子,笑道:“這是午時剛送來的,還很新鮮,香草粉也有,本來是是那些廚師蒸饅頭用的。”
小身影快速找來他口中說道的東西,都放在赫連宵面前。
若是關於給他家娘子做吃的,便是讓這麼點孩子教他,赫連宵也是沒有任何怨言,是以,按照這孩子說的步驟跟放入作料的量,赫連宵一次做了兩碗,沒多久,赫連宵看着手中的那碗跟以往有所不同的蒸蛋,面上終於浮現一絲笑意來。
傾城之面上剎那如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冶迷人,讓人忍不住沉淪,即便是對面那個孩子,也不由看呆了眼。
赫連宵不管對方的視線,他分別嚐了一口兩碗蒸蛋,而後咂咂嘴,判斷出自己覺着味道更好的一碗,放在左手,另一碗,放在右手。
這樣,等會兒不至於弄錯。
端着碗走出廚房。
在門口頓了頓,赫連宵看向迎面走來的人:“給裡面那孩子些錢。”
朝北一陣驚詫,他們家王爺可是從來不管錢財這方面,這種親自過問的還是頭一遭,心中奇怪,面上卻不顯,朝北點頭:“是。”
赫連宵心滿意足地端着兩隻碗上了樓。
房間內,即墨蓮正納悶這回赫連宵做的時間久些,便聽到門響聲,聽着腳步,是赫連宵的,即墨蓮起身,快速往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邊,梨花木門從外面推開,赫連宵看着走來的即墨蓮,皺眉:“過去坐好。”
並未聽赫連宵的話,即墨蓮鼻尖動了動,她笑問:“宵,今日這蛋羹味道不一樣,你心發明的?”
赫連宵但笑不語,他將左手那碗放在即墨蓮面前:“嚐嚐看。”
這個蛋羹不僅有蛋的濃香,還有一股奶香味,好像還有另一種清香,卻是即墨蓮在這異世很少吃到過的,不過看其形狀,倒是挺像前世的一種食物。
“布丁。”即墨蓮輕聲道。
“恩?布丁?這個?”赫連宵指着那碗說道:“名字不錯,娘子以前吃過?”
“來這裡之前吃過。”即墨蓮解釋道。
赫連宵恍然,兩人皆知道來這裡之前便是即墨蓮的前生。
“宵,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會這東西的?”即墨蓮問。
“一個孩子教我的。”對於他家娘子,赫連宵從不知隱瞞是何物,他自然也不覺着跟一個孩子學習是丟人的事。
頓了頓,看向自家娘子已經微微凸起的腹部,赫連宵突然又來了這麼一句:“若是如此看來,有個孩子也不錯。”
起碼還能幫着他想些有關食物的好點子。
此時的赫連宵自然不知道很久以後,當他回憶起這句話時,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那時的赫連宵嚐嚐問自己,爲何別人家的孩子這麼懂事,他的兒子就只會跟他搶娘子呢?
當然,赫連宵不過是個人類,自然想不到以後被攪亂的生活。
“能讓宵發出如此感嘆的,我倒是真想見識一下這孩子了。”即墨蓮倒是挺樂意赫連宵如此變化的,說不定等孩子出生後宵就徹底消去了對孩子的偏見。
“先吃東西。”赫連宵眯着紅眸道:“還是娘子想讓爲夫餵你?”
“不用,我自己吃,宵,這一碗是你吃的?”
“恩。”
“那我們一起吃。”
兩人兩碗蛋羹,房內只有勺子磕在碗上的偶爾響聲,周圍一片溫情,這溫暖直到用完東西,朝南跟朝北進來時結束。
聞着朝南身上的鐵鏽味,想也知道剛剛那人已經被朝南處理掉了。
“王爺,王妃,是鎮守張光武。”朝南恭敬地說道。
雖然已經猜到,這聽到這消息,即墨蓮還是一陣怒火,跟赫連宵一樣的感覺,她覺着自己還好,到底也是鬼手,莫說五石散,便是更隱秘的毒藥她都能聞出來,可她在意的是宵,宵對毒藥沒什麼興趣,也不甚在意,即便宵此刻百毒不侵,可這五石散若是劑量加重,或是服用時間久了,宵的身體也會深受其害的。
“宵,這張光武有我來處置。”即墨蓮擰緊眉目,話中是少見的憋悶。
“恩,就交給娘子。”
赫連宵這麼一說,朝北朝南自然知道接下來該他們行動了,兩人剛準備離開,即墨蓮卻出聲阻止:“這個拿着。”
作爲鬼手,任何東西在她手中都可能變成藥或者是毒,況且,來時他們路過好幾座山,雖是冬日,不過有些藥草卻是不怕天寒的,一路上,即墨蓮倒是重新制的了不少好東西,而扔給朝南這一瓶便是她新制的迷幻藥。
“我只要張光武,其餘的人,若是擋路,便用這些藥。”
到時可以不用朝南朝北動作,他們就得自相殘殺。
“多謝王妃。”兩人也知道王妃是擔心他們兩人應付不過來,這才幫忙。
“去吧,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張光武。”
“是,王妃。”
朝南朝北兩人帶着殺氣離開。
“娘子,你先休息會兒。”他家娘子說了,要親自懲罰張光武,定然是氣急了,氣大傷身,還得讓娘子多睡會兒纔是。
被怒火侵蝕的心情因爲赫連宵的話而漸漸變得輕鬆,此刻,即墨蓮覺着自己就如一般柔弱女子,脆弱,想找個依靠。
即墨蓮起身,很自然地走到赫連宵面前,坐在他腿上,雙手攬住赫連宵的脖子,將腦袋抵在他的肩膀處,眯着眼,不說話。
自娘有孕,這還是鮮有的幾回情緒大波動,赫連宵也不說話,只是抱着自家娘子的手越發的輕柔了。
兩人相依偎,彼此的心越發的靠近了。
扣扣扣,門口傳來一陣輕微,斷續的敲門聲。
赫連宵不喜歡他跟娘子單獨相處時有人來打擾,此刻娘子心情低落的時候更甚,他想也不想,直接便要往門上拍去。
“宵,別急。”溫暖的小手覆住他的手。
“進來。”即墨蓮心情已經恢復,剛剛門口的動靜兩人都有察覺,因爲沒感覺出敵意,兩人這才並未放在心上。
門外的人似乎還有些擔憂,不過,最後還是堅定地推開門。
此時,赫連宵是背對着門,而坐在他腿上的即墨蓮則是正對着門,見門口一個瘦小的身影,即墨蓮挑了挑眉,問:“你便是教給宵做蛋羹的那個孩子?”
那孩子知道今日來了幾位尊貴的客人,他也知道這其中還有一對夫婦,可他沒想過的是推門會看到這種兩人毫不在意的親暱。
說實話,按照這孩子的想法,這種若無旁人的親暱只有在青,樓楚館纔會有,這本該是不雅的動作,可房中的兩人做起來卻落落大方,並不會讓人覺着反感,甚至還有一種溫情在兩人之間流淌,讓人豔羨。
見着孩子盯着兩人看,黝黑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黑溜溜的大眼中卻能覺出羞澀來,即墨蓮一時心血來潮,想要逗逗這孩子。
她身體更貼近赫連宵,即墨蓮笑問:“怎麼,還想再看更進一步的?”
這麼說着,即墨蓮還真將紅脣湊近赫連宵有型的薄脣前,不過還未等她印上那雙其實她也真的很想嚐嚐的薄脣時,門口那孩子‘啊’的一聲,轉過身去。
即墨蓮剛想表示一下遺憾,突然,她腹中一重,力道之大,就連緊貼着她的赫連宵都能感覺到。
摸着肚子,即墨蓮納悶,這孩子很少在有人的時候如此好動,這麼點點許是也知道自己的特殊之處,這孩子在人多的時候通常很安靜。
那麼,即墨蓮眼前一亮,她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宵,我們的寶寶吃醋了。”
因爲即墨蓮除了面對赫連宵時,基本上情緒無甚波動,尤其是心情喜悅的這種情緒,而恰恰對面的又是個孩子,如此想想,還真有這種可能。
大約明白即墨蓮的意思,腹中的孩子踢動的越發頻繁了,那力度大的讓即墨蓮有些吃不消。
赫連宵掌心覆在自家娘子的腹部,緊聲道:“別踢的這麼用力。”
那意思,你小些動靜踢還是可以的。
這話讓即墨蓮哭笑不得,她失笑:“宵,看來寶寶跟你是一般的脾性。”
什麼都可以不放在心裡,除了他在意的人,且不允許別人多佔在意之人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那是,這可是我的種。”赫連宵第一次覺得有人跟他血脈相連的感覺很好,頭一次覺着跟人站在統一聯盟,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
“是,是宵的兒子。”
嫩白的手握住赫連宵的手指,兩人一起覆在即墨蓮的腹部,如此,便有一家三口相依存的美好。
即墨蓮比赫連宵清醒的早些,她收起玩笑的心態,友好地看向外面的人,這次倒是多虧了外面這孩子,否則宵也不會這麼快意識到他們孩子的好處。
“你過來是要做什麼?”即墨蓮問。
那孩子轉過身來,眼盯着腳尖,目光再不敢亂看,他伸出手,訥訥道:“這是剛剛一個大爺給的,太,太多了。”
黝黑枯瘦的小手裡抓着一張千兩的銀票。
即墨蓮詢問的目光看向赫連宵,赫連宵說道:“朝北給的。”
他並未提及是自己吩咐的,不過即墨蓮也能想得到,若沒赫連宵的囑咐,朝北定不會多事。
伸長脖子,終於吻上那想念了好一會兒的薄脣,帶着泛着冰雪般的冷香,即墨蓮牙齒用力,咬了一下。
沒回只要她覺着自己感情沒法抒發,便會咬着赫連宵的脣,而赫連宵也接受了自家娘子這種另類的表達方式,並且還很享受,朝北朝南每每見着他脣上的傷口時,赫連宵總是有一種成就感,他大方地任別人觀看。
這是我娘子咬的,怎麼着!
即墨蓮無疑是激動的,她的宵現在也知道要感謝別人了。
若是放在以前,赫連宵自然會覺着一切皆是理所當然,想要本王的感謝?那你無疑是在找死。
又傾身,將赫連宵脣瓣上的血珠舔走,即墨蓮眉眼俱染上笑意:“宵,你真好。”
即墨蓮又對一直伸着手的孩子說道:“這是你應得的,拿去吧。”
看這孩子,也是被這饕餮樓胖子老闆壓榨慣了的,那瘦小的身板像是風一吹便能倒了似的,而最關鍵的便是這孩子有一雙純淨的眼,生活的苦似乎並未讓他染上一些惡劣的習慣跟心性。
“夫人,可,可,我不能收。”這孩子手依舊撐着,看起來挺固執。
這孩子善良,卻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則,若是善加培養,將來倒是一個有用之人,此刻放在這裡算是糟蹋了這孩子。
“不若這樣,你拿着這一筆錢,就在這無雙郡開一個飯館,銀子我出,飯館你來經營,另外,你還要負責定期研究一些新菜式,至於你的酬勞,就按這無雙郡的規矩辦,如何?”即墨蓮換個方式跟這孩子說道。
聽聞即墨蓮的話,門口那孩子一怔,而後想了想,覺着這個法子好,如此,他不僅能做喜歡做的事,還可以養活奶奶。
“夫人,我只會做菜,至於管理飯館,若是大人放心,我可以給大人找個人來做。”這孩子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善管理。
“如此也好。”即墨蓮看他的身板,又問:“你幾歲?”
她在考慮要不要僱傭童工。
“回夫人,我已經十三了。”
在這個時代,十三歲可是可以被僱傭的,即墨蓮這才放下心來,她笑道:“如此,就麻煩你了,等一切上了軌道,到時自然會有人找你。”
等滅了張光武兄弟,宵派的人也該快過來了。
“是,夫人。”
這孩子才千恩萬謝的離開。
再回頭時,看着赫連宵直盯着自己看,即墨蓮摸摸臉:“宵,怎麼這麼看我?”
“娘子會做生意,說不定不久之後,娘子的錢就比我的多了。”赫連宵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不甘來。
“呵呵,宵,全大赫都是宵的,難道宵的錢還不必我的多?”
“那是大赫的錢,不管我的事。”赫連宵拒絕將大赫的單子往自己肩上放,哪怕是錢也一樣。
“難道宵還有大男子主義?覺着我的錢多,你不開心?”即墨蓮又問。
雖是這麼問,即墨蓮卻不覺着赫連宵真會如此想,果然,煞王很快搖頭:“自然不是,我賺的沒娘子賺的多,到時娘子養我便是。”
“好,我養着宵,也養着咱們的兒子。”即墨蓮捧着她家赫連宵的臉,覺着宵真是越發的可愛了。
“娘子只准養我一人。”這種時候,赫連宵仍舊不忘爭寵。
“那孩子怎麼辦?”
“我爲夫賺的錢養着他,等他長了幾年,讓他自己賺錢去。”對兒子的打算,赫連宵可謂刻薄的很,完全忘了前一刻他還隱隱的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呢。
“好。”
即墨蓮真的覺着誰的錢都是一樣的。
這麼聊着,時間過得也快,在無邊月色依舊隱隱約約時,朝南朝北再次回來。
自然不能髒了王爺跟王妃暫時住的房間,而剛剛的廳堂又發生了之前的事,味道雖然散去,可也不能讓王妃沾染。
遂,張光武被仍在朝北朝南暫時住的房間。
幾人移至隔壁,此刻張光武一臉青紫,嘴巴更是被塞了破布,看其無力的雙臂,大概被朝南朝北卸了下來,雙腿大腿處也一片殷紅,看着還汩汩往外流的血紅,雙腿無力抖動。
“他招了嗎?”赫連宵問。
朝南搖頭:“這人骨頭很硬。”
“哼,骨頭硬?在本王手下還沒有骨頭硬的,或者你們的手段長時間未用,退步了?”赫連宵的話平緩沉靜,卻讓朝南朝北覺着頭皮發麻。
“屬下該死!”朝南朝北抱拳跪地。
嗚嗚嗚…
地上的張光武嘴被堵住,只能將想說的話吞進口中,他四肢無力,身體在地上卻依舊扭動的厲害。
“拿掉他口中的東西。”
朝南拽掉張光武口中的破布,終於得了空氣張光武貪婪地吸着,嘴部麻的厲害,口水順着嘴角流下。
良久,張光武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們到底是誰?爲何要抓本郡守,難道你們就不怕出不了我這無雙郡嗎?”張光武乾啞地喊道。
這一連串的喊叫不僅讓赫連宵跟即墨蓮不喜,同時也叫醒了躲在朝北被窩裡睡得正香的赤炎貂。
吱吱吱——
赤炎貂非常不悅地甩了甩腦袋,清醒後,小眼滴溜溜地亂轉,它很想奔向即墨蓮,無奈,有煞王這尊大神,赤炎貂只好改變方向,躍上朝北的肩上。
吱吱吱——
這一次目標是地上蠕動的人。
“赤炎貂,你被他吵醒了,若是想報仇,可以隨你做,只要他暫時不死便可。”即墨蓮很大方地給赤炎貂一個報仇的機會。
“我是郡守,你們不能如此對我。”張光武沒見過赤炎貂這種貂類,自然也是不知道赤炎貂的厲害之處,他仍舊叫囂着。
即墨蓮挑着眉笑道:“赤炎貂,他看不起你呢。”
它堂堂貂族王子,竟然被這小小人類看不起,難道他以爲他也是那個鬼見了都愁的煞王嗎?
簡直太過分!
吱吱吱——
就讓你嚐嚐你貂大爺的厲害吧。
得了,跟在朝北身邊久了,赤炎貂覺着爺這個字用起來真是酷。
赤炎貂蹲在朝北肩上,小嘴對準張光武的——頭部,噗的一口,最低等的火便冒了出來,目標自然是這個自稱郡守的頭髮。
可惜那一頭墨發,瞬間被燎了,焦味在房間彌散。
朝北倒是自覺,自動開了窗戶,好讓着難聞的味道快些散開。
得到即墨蓮的吩咐,這次赤炎貂控制了火勢,只燒光了張光武的頭髮便熄了火。
“該死!該死!這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吐火?”張光武無法動彈,只能用力甩着頭,試圖讓火熄滅。
頭皮一陣刺痛,就在張光武閉眼,等待死亡來領時,火卻出乎意料的滅了。
不可否認,即便他再不怕死,可死亡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他依舊膽怯了。
只有頻臨死亡的人才會覺着活着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