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抹身影,皇帝勉強定住心神,待那人身形微動間已朝着他拜下禮,“罪臣叩見皇上。”
罪臣!呵,原來他心裡也是這麼想自己的。
皇帝沉黑如墨的眼直視着衝他變腰行禮的男人,負着手靜默着不出聲逆。
皇帝不出聲,那人就這麼微彎着腰,恭敬又疏離地行着君臣之禮,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皇帝完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對待眼前的人,無奈過多於憤怒。
爲了護容天音頂撞他還沒有因爲容戟的冷落來得刺痛人心,他們之間真真只有君臣二字了,有多少日夜沒見着這個人了?皇帝眼神有些迷離地瞅着面前的人鼷。
滿屋的琳琅,卻出奇的冰冷刺目,沒有一點點的溫暖的東西存在。
“容愛卿來此,可是爲了緬懷過去嗎?”在不知覺之時,皇帝的語氣陰鬱了幾許,裡邊還帶着刺膚的冰寒。
容戟仍舊彎着腰身,並沒有要直身的意思。
皇帝冷淡地擺手,“朕準了你起身回答。”
“謝皇上。”在皇帝前面一句顫了身子的容戟好不容易找到了氣力迴應着他。
容戟的疏冷叫皇帝心中憤憤同時也沉了臉,“回答朕的話。”
你容戟可不就是佔着朕喜歡這點才爲所欲爲的嗎?可該死的,就是這一點,讓他這個皇帝都認輸了,可是他還不滿意,到底要朕如何,你容戟才能滿足?
或許更確切的說,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容戟永遠陪在身邊?就算是以臣子的身份,他也認了。
不懂皇帝此刻複雜的心境,容戟恭敬地道:“臣有罪,臣不該——”
“容戟,回答朕。”他冰冷的截斷容戟認罪的話,這些話由容戟嘴裡吐出來,有種欲讓他發狂的衝動。
“是。罪臣是來此緬懷過去,那些有關於臣犯下的錯誤,是臣對不起皇上!”容戟閉眼深呼吸道。
“是嗎,”皇帝眼底黑得翻涌起層層的黑浪,彷彿要在下刻暴發出來。
容戟垂首在等,等皇帝對他的處罰。不,他今夜闖進皇宮,已經是死罪了,再加上他敢公然站在這裡緬懷皇帝的女人,那簡直就是罪加一等。
“請皇上降罪於臣,臣自知罪該萬死已經不配再效忠皇上,往後朝中再無容侯此人。”
容戟突然朝着皇帝跪落,冷硬地說出這句話,就算是在求皇帝賜死自己一般決絕。
皇帝靜靜觀着容戟一舉一動,世界仿若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被皇帝用如此目光緊緊盯着看,饒是容戟與他相處多年,可仍舊是不由額冒冷汗。如若干脆些也便罷了,偏偏皇帝就這麼冷不伶仃的瞅着你看,就是不說話,別提有多麼的瘮人。
“皇上,請容臣辭去——”
“容戟,”容戟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就已經截斷了,“你跟在朕身邊多少年了?”
容戟心裡閃過無數個皇帝爲什麼突然問這話的原因,嘴裡沉靜地答道:“太遙遠了,臣不記得了。”
就好像,他們一直從出生開始就在一起了,或許,是在懵懂的年紀就玩在了一塊。
遙遠得連他們自己都不記不清楚了,連相遇的那天,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你知道朕的想法,朕也知道你的想法,不要做讓朕失望的事。”皇帝冷漠地盯着容戟,說出了警告的話。
容戟抿着脣佇立着,他明白皇帝的話。
正因爲他們彼此瞭解對方,所以,有很多話根本就不該說就明白的。
容侯緩緩頷首,“臣明白。”
“既然明白,就給朕滾。”皇帝平靜又冰冷的聲音炸開。
容戟狠狠地一顫,知道皇帝真的憤了。
“是,”容侯不敢再多作逗留。
這次碰面,他們都沒有好好道個過年好,想要送出去的禮也沒能送,容戟翻牆出去又折回到了門口,找到了柴公公將一個錦盒交到了他手上。
柴公公愣愣地看着容侯消失在雪夜裡,還沒等他回過神,就聽見裡邊傳來皇帝冰冷的叫喚,不敢有耽誤趕緊進去,“皇上。”
“將此處清掃乾淨。”
柴公公先是一愣,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這裡邊的東西歸於何處?”
裡邊是誰的東西柴公公還是心如明鏡的,可是,他就是不知道皇上今夜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要拆了此處?難道又是因爲容侯?當年的事,柴公公是最清楚的一個人。
但是就是聰明如柴公公也看不透皇帝對容侯的那點心思,只知道這好好的兄弟倆突然同時喜歡上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之後還是讓容侯給下手爲強,將那女子的心給奪了去。
皇帝之後對此非常憤怒,令人封了此處,沒想到今夜卻要拆除掉。
“最近國庫吃緊,這些事還需要朕來安排嗎?”皇帝一副你是廢物的樣子盯着柴公公。
柴公公不敢再多問,連夜叫人將此處拆除搬入國庫。
皇帝剛剛拂袖要走,就見柴公公急叫住,“皇上!”
皇帝不悅地停住身,柴公公趕緊將東西呈上,“皇上,這是侯爺臨走前交待老奴交給皇上的,說是這是送給皇上的新年禮!”
皇帝擡頭,神色有些隱隱的呆愣和緩和,親手接過了容戟留下的盒子,皇帝緊緊地一捏,然後大步離開。
柴公公看不出皇帝的喜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那些話,但見皇帝挺直冰冷的背影,柴公公不由嘆息,替侯爺求情的話,還是緩後再說吧。
*
容天音第二天是從祭祀臺醒來的,祭祀臺並沒有特意留外人的規定,特別是女人,可是昨夜她竟然就在這樣神聖的地方睡過去了。
牀是硬板,上面完全沒有一點的柔軟,如果不是屋裡有一個大火爐,再加上她身體也很不錯,不然得凍死不可。也不知道神策日日夜夜在這裡是如何睡下的?容天音不禁懷疑。
小屋裡只有一張硬板牀和一張小小的桌子,牀上只有一些被褥,並再無其他多餘的擺設。
容天音聞着陌生男人的氣息,丟開手裡的被子,趕緊跳下牀,桌上有一小碗熱氣騰騰的清粥,顯然是剛放下沒多久,還冒着煙氣呢。
“還挺細心的!”
對這個神策,容天音到是有了另一面的認識。
昨夜那情形,現在想起來還真的一點也不符合神策這個淡漠的人會做的事。
因爲她佔了他的牀,所以,神策也就一夜未入睡的在外面打坐。
想到這裡,容天音匆匆喝完手上的熱粥,心裡擔憂着那個人有沒有被凍死,也不知道進屋取取暖,大傻子。
推開門,果然看到在坐檯上的白色身影。
白髮如雪,靜坐如蓮,神策是上天的傑作,完美得令人屏止了呼吸。
身後灼灼目光掃來,死人都醒了,更何況是神策這般敏銳的人,轉過頭來,平靜無波的靜視着她。
“早啊!”容天音迅速收回目光,笑眯眯地衝他擺手!
神策微微點頭,然後又重新他枯燥無味的打坐。
容天音無語之極,蹦達兩下就來到他的跟前,“你一個晚上都在這裡?”
神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他的沉默代表了承認,容天音瞅着這個人孤寂的背影,有些心疼,“你這樣根本就是不愛惜自己,你就不怕把自己給凍死了。”
“習慣了。”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回答。
容天音愣怔着看他,黑眸閃爍,明白他這個習慣是什麼意思後,突然覺得他真可憐。
爲了做好這個神隱者,他就一直忍着苦,修練自身。
“大傻瓜,現在沒有人盯着你,就不知道偷全懶啊。”容天音嘟囔一句,順着他身邊坐下,嘴裡還在叨絮着:“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了,這麼好的世界不出去看看,浪費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上,真是沒勁。巫婆,有時間我一定要好好的玩遊這個無污染的大環境!”
神策看着張開雙臂,一臉嚮往美好的容天音,不由閃了目光。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近距離的靠近他,在這十幾年的孤寂生活裡,他除了佛禮,天相,星宿,參透神力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灌進了。
可以說,他的生活是單調又泛味的。
在很久以前,他從不會想過,身邊有這樣一個特殊的女子。
“秦執該擔心我了,巫婆,我得走了。改日有時間再來看看你,說真的,你以後要多替我說好話。我們以後還是做朋友吧,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覺得挺美的!”天下人都巴結着你,近乎神的存在,所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被奉爲神話,這樣的人如果不結交,那真是她一大損失啊。
再說,神策的力量強大她算是領教過了。
一句話就能弄死你,這該是多牛逼啊!
摞下這話,容天音就瀟灑的走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神策一時竟走了神,久久不能回神過來。
容天音在伏誅塔呆了一夜,卻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就翻天覆地了。
今天賢妃和功樂師是直接被賜死在宮中的,沒有迴轉餘地。
時辰就在午時,容天音出了伏誅塔,滑着雪一路迎風回皇城。
賢妃的死是鐵板釘釘上的事了,任憑你秦謹和秦玉如何跪求都完全沒有用處。
宮裡人都看清楚了,這件事情處處透着詭異,如此拙劣的設計,根本就是有人故意爲之。
可是,皇帝不停,也不管你是真好假好,他想要讓你死就必須死。
衆人不禁想起德妃和大皇子的死,周身泛了寒。
皇帝這是想要將後宮趕盡殺絕啊,想着這些娘娘們的來歷,衆人突然幡然醒悟,似乎還真的沒有一個娘娘是皇帝自願娶的。
袁皇后背後有一個皇太后,若不是這個國家需要一個皇后執掌後宮。或許,皇帝永遠不可能娶後吧。
之後的那些女人,不是一些元老大臣們死薦就是羣逼,皇帝以往陰沉沉的接受了。
可是隨着皇帝的接受,與後宮相關的大臣,不是犯了大罪死了,就是犯了大錯遣了官位。
以前他們都沒有發現這一點,值到隨着後宮的娘娘越走越多後,大臣們才幡然了悟。
賢妃的事敲定後,整個皇宮都沉寂了。
就是有心想替賢妃求句情的皇太后也閉上了嘴,皇太后再如何強勢,也不可能管得了這檔子事,當衆給皇帝戴綠帽子,這種事根本就沒有迴旋餘地。
“皇上,九皇子和曜麗公主在外頭跪下了好幾個時辰了。”柴公公抱着一沓奏摺跟着皇帝身後走進殿,不由替那兩個孩子說了句話。
雖然賢妃犯錯,可是這兩個孩子還是皇上的女兒和兒子,皇上子嗣稀薄,若是皇子和公主再出個什麼差錯,豈不是——
皇帝臉一冷,“你想替他們求情。”
柴公公聽皇帝的聲音平靜中帶着刺骨的寒,哪裡還敢再說話。
柴公公將摺子放下退出,等皇帝批閱了兩三本後,殿外就有一道勁衣男子走了進來。
只見此人面上冷酷,完全不似一般的宮中護衛。一直到進殿,都沒有人攔着。
皇帝放下手中的摺子,在那人進來之前就已經先揮退了左右,那人朝着皇帝恭敬地一跪,“參見皇上!”
“可是有進展。”皇帝擺手,涼涼地問。
“是,”勁衣男子從身上取出一紙,快步呈上去。
皇帝接過用筆寫着字的宣紙展開,越是往下看,面上越是暗沉冰寒。
“啪!”
皇帝倏地朝案上一拍,眼底裡早已不能用憤怒來形容了。
“宣康定王入宮。”
勁衣男子低聲應下,如來時匆匆離開,很快的,柴公公就帶着疑惑出宮宣旨去了。
*
一場風暴在平靜中醞釀着。
容天音回到府裡,並沒有得到所謂秦執的溫柔相迎,得知他竟然不在府中,不免有點失望的。知道他入了宮,容天音馬不停蹄的準備着,佘妃中情蠱的事,她可沒敢忘。
在容天音入宮前,康定王府則是收到了秘密線報。
衛攫面帶鐵色的回到了康定王府,衝着康定王急道:“王爺,皇上身邊的影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到了不該拿到的東西,面呈皇上了。”
康定王眉宇一擰,“賢妃的事剛剛發生,這會兒就有人忍不住要對付本王了嗎?”
“這其中十有八‘九是出在太子府上。”衛攫分析着道。
“太子與本王相鬥多年,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的事,你會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也不足爲奇。”康定王並沒有因爲那點事就慌亂了心神,反而愈加的冷靜。
衛攫聽了一愣,“難道王爺懷疑……”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很多事情發生了,大家都會自動排除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太過避諱,別人又怎麼可能懷疑到他的身上去。這一次,不管他是怎麼做到的,本王也到要看看他是如何能耐了。別看本王這個七皇弟一副快死的樣子,卻在背後策劃着,坐等漁翁之利,”康定王冷然一笑。
這一次,就算沒有他的成份在,只怕在暗中他也沒少插手。
懷疑是一回事,真正的事實如何,康定王一定會親手翻出來。
雖然是這樣,康定王卻不認爲秦執是強硬的對手,真正強大的對手是太子。
至於秦執這裡,只要等他收拾了太子,後面自然就不費吹毫之力了。
柴公公的聖旨很快就到了,康定王不慌不忙的跟着入宮。
秦執帶了闕越入了佘妃的寢宮,易過容的闕越打扮成小侍衛的樣子混了進來。
佘妃雖然狐凝這個樣貌平平大夫的來歷,可見兒子信任,她也就沒有什麼可防的。
“如何。”
等闕越把過脈後,秦執也問出了口。
闕越看着這個好友,嘆息,這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作爲,也就只有秦執做得出來。
秦執也不急,等着他說話。
“情蠱,”闕越淡淡地吐字,“這種蠱本身是沒有害益的,但就難在於它生長得詭異,如果不是下蠱人親自解,只怕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秦執眉頭都不皺眉一下,淡聲說:“你可有解法。”
“有人用特殊的法子將蠱壓制住了,如果要解,必然是要費些時日的,只是娘娘的身份有些特殊,有些事進行時多有不便。你需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只怕有些難,”闕越道。
秦執當然知道事情有些爲難,可是,現在唯一能解蠱的人就是他了。
至於容天音那邊,他並沒有確信的把握。
所以今天他才冒然帶了闕越進宮,務必要將佘妃體內的情蠱解除。
“你儘管試試。”
“唯有盡力而爲,”闕越轉身對佘妃道:“娘娘,情蠱拔除,是有些痛苦的,您是否能忍得住?”
佘妃眉都不皺一下,點頭。
“在下先給娘娘施一次針,封住了娘娘一些脈絡,拔毒是必要的第一步,請娘娘忍住。”
言罷,只見闕越手一揮,擺在桌上的數枚銀針受力凌空起,像是活了般,朝着坐着的佘妃嗖嗖的紮了進去。
佘妃臉色一變,痛得她幾乎是要叫了出聲。
秦執就在旁邊守着,整個內殿,只有他們三人,其餘人皆靜守在外殿。
容天音過來時,就得知秦執正和佘妃在裡邊說悄悄話,說不能有人打擾,容天音坐在外殿百般無聊地左右等候了許久不見他出來,想起賢妃那事,馬上就午時了。
容天音從錦元宮出來就一路打聽了秦謹的去處,賢妃在今日被送上路的事早已經不是秘密了。
間接害死賢妃的人是她,可是對這件事,容天音並沒有後悔。是賢妃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容天音得知秦謹和秦玉跑到皇帝的元和殿去求情了,聽說他們在那邊從晚跪到了早上,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
容天音想起那小身板的秦謹,不由加快了步伐。
元和殿外,果然看到兩道跪在雪地上的身影,容天音皺了皺眉,皇帝也真夠狠心的。
若說帝王無情,那他對自己父親的感情又算怎麼回事?
站在側面許久,容天音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秦謹冰冷的眸子一擡,正好對上站在他面前的容天音,冰眸裡閃過愣愕,“皇嫂?”
容天音低下身子,“你這是自己找罪受。”
秦謹卻彷彿聽懂了容天音的話,說道:“她是我的母妃。”
容天音看着秦謹緊緊握在一起的拳頭,看着他小小年紀就強作鎮定的小臉,不由心裡微疼,秦謹在宮裡受的苦也不少。
賢妃對他期望很高,可偏偏他就是不得皇帝青睞的一個,還受了冷落,在對比其他皇子,賢妃也是焦急了。
可是賢妃用錯了方法,或許,是因爲宮廷壓抑的生活讓賢妃心理已經有了扭曲。
結果用傷害的行爲來逼着秦謹成長起來,結果就造就了現在的秦謹。
“對你母妃的事,皇嫂也是無能爲力。”容天音有些悶悶地道。
秦謹黑亮的眼眸盯着容天音,盯得她心裡一陣心虛,畢竟賢妃的事是她促成的。
“謹明白的,皇嫂也有皇嫂的苦衷。”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如若他知道他母妃的事是因她發生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對待自己。
對秦謹,容天音突然有點愧疚感。
縱然賢妃對他再不好,終究是他的母妃,他是皇子,若是沒有母親的庇護,後面的生活只怕會過得很艱難,再加上皇帝不待見他,慘淡的未來更不用猜了。
“對不起,”容天音伸手摸了摸堅強睜着眼的秦謹。
反觀秦謹的冷,旁邊的秦玉早已哭成了淚人,彷彿賢妃的屍體已經躺在了她前面。
關於這個秦玉,容天音只低低一嘆,對此也沒有再說什麼,陪着姐弟二人靜站在殿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後面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來得很急。
一個眼眶通紅的宮女朝着秦玉來,帶着哭嗆悲慼道:“公主,娘娘她被皇后娘娘帶走了。”
“什麼!”秦玉聲音狠狠地一抖,身子一跌坐在雪裡,然後猛地失魂落魄的爬起來。
看着他們姐弟踉蹌跑起來的背影,容天音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袁皇后帶走了賢妃,那麼就說明了皇帝將賢妃交給了皇后來辦,雖然前面袁皇后和賢妃過氣的合作者,可是在某些利益面前,袁皇后只怕恨不得賢妃馬上就死。
在聽到賢妃被皇后帶走後,秦玉就徹底的慌了。
袁皇后對後宮的這些女人,根本就不可能手下留情。
霽月宮。
容天音跟着他們二人身後衝進霽月宮的,可是,他們仍舊晚了一步。
在粗使嬤嬤的阻止下,秦玉一路哭着使出全身的力量衝破,秦謹則是緊緊跟在身後。
在宮裡頭,他有的只是母妃和姐姐了。
現在支撐着他的母妃突然倒下了,只怕秦謹早就傷碎了心。
袁皇后鳳袖一擺,粗使嬤嬤們放行,秦玉一個嚎啕大哭的撲向早已飲下毒酒的賢妃。
容天音站在一邊看着賢妃不斷涌出血的嘴角,眉輕揚,以她現在這個樣子,她完全可以救回來,只是,她卻沒有動。
等賢妃的毒漫延五臟後,容天音知道就是她也沒有辦法挽回了。
“母妃!”秦玉抱着賢妃的頭,焦急的想要阻止賢妃嘴裡涌出來的血液,可是越是想逼回去越是淌得急。
秦玉抱着賢妃哭得肝腸寸斷,秦謹伏在賢妃的身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眼底佈滿的血絲和隱忍完全暴露了他的傷痛和恨意。
沒有人不恨的,除非是沒有情感的人。
“母妃,不要丟下曜麗……母妃你聽到了沒有,曜麗不能沒有母妃啊……”最後一個字,抖得從人心裡一顫。
賢妃根本就不能說話了,毒素護散得很快。
秦謹一言不發的跪在旁邊,向來黑亮的眼睛裡冷靜得可怕。
“母妃……”
“母妃,”秦謹緊緊抿着的脣終於張開,在賢妃瞪圓眼失去呼息的那一刻。
賢妃軟下來的身體,讓秦玉崩潰得伏在賢妃的屍體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秦謹兩眼放空,鬆開了賢妃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向着殿外走出去。容天音想要跟上去,見他只留給自己一個蒼涼無比的背影,想起賢妃的死,容天音就住了腳。
秦謹是個堅強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這個時候他也不希望被人打擾吧。
容天音默默地退開,站了回去。
秦玉已經直接哭暈在賢妃的身上,袁皇后冷淡地一擺手,“將曜麗公主帶下去,請太醫過來給公主開劑藥壓壓。”
身邊的嬤嬤趕緊是了聲,便揮動着幾個人將秦玉帶走了,容天音並沒有阻止。
賢妃是不能葬在皇陵了,是以,袁皇后按着罪妃的位置將賢妃按排了一個宮外草草下葬。
全程,袁皇后直接忽視了站在一邊的她。
直到他們將賢妃的屍體擡了出去,袁皇后像是纔看到了容天音似的。
“壽王妃也最好是收斂些脾氣和生事的性子,如若下場比賢妃妹妹來得更慘淡。”一句直白的警告叫容天音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皇后怕她聽不明白,到是說得直白易懂。
“天音的事,就不勞皇后娘娘操心了。”
“本宮自是不操心的,只是你那位容侯爹爹可就操碎了心,爲了你,容侯差點連最後的爵位都不保了,”袁皇后不陰不陽地說。
容天音笑了笑,“皇后娘娘似乎對爹的事很關心啊。”
袁皇后臉一冷,“容侯爺的事,本宮還不敢關心。”
容天音突然站在那裡就那麼笑看着袁皇后,被她看得發毛的袁皇后皺了皺眉,然後就聽容天音陰涼涼的話傳來,“其實娘娘對天音不必如此費心,當初若是進了太子府,說不得天音與皇后娘娘還是婆媳關係呢!”
一句話說得袁皇后眉頭大皺。
“皇后娘娘大慨不知道吧,沈閒沈大人已經查出軍事處那起投毒事件的源頭,沈閒告訴天音結果時,還真令天音大吃一驚呢!”
袁皇后臉色勃然大變。
見皇后如此反應,容天音冷冷地一笑,“皇后娘娘好自爲之,賢妃一死,下一個輪到誰還是個未知數呢。”
袁皇后倏地眯起了鳳眼,冷冷地盯着容天音,似在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容天音並沒有回答她,負手間已灑然走出。
袁皇后像釘子一樣的眼神直盯得容天音的背影消失成一點才收回,“容天音。”
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寒氣森森,袁皇后真恨自己前面看走了眼,這個容天音根本就不是什麼所謂草包大小姐。他們看到的容天音,根本就不是剛剛的那個人。
如此顛覆的形象讓袁皇后氣得臉孔都扭曲了起來,有種被容天音玩弄於鼓掌之中的錯覺,隨之涌上來的是恥辱!
*
仿若失去魂魄的秦謹不知不覺間就走進了長長的宮道,那漫天雪花彷彿是爲了要衝洗剛剛散發的血腥,紛紛揚揚的落下,拂着他精緻的臉龐,冰冰冷冷的,他卻無知感。
一道踉蹌的身影從另一邊拐了過來,行得匆促,官服都有了凌亂,顯然是一路奔跑過來。
秦謹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冰眸平靜地看着狼狽不已的來人。
“母妃已經去了。”
那人猛地一顫,眼底閃過一漫天的痛楚,扶住冰冷的牆,幾欲是要朝前摔出去。
終是靠着最後那點意志撐住了自己未跌出去的身形,張着嘴,幾次都無法說出話來,眼眶赤紅得要掉了淚。
看着這個人所有的鬱抑,痛苦卻不能發出聲來。
秦謹所有的表情是冷漠的,是平靜的,完全不像是剛死了母親的小孩子。
其實,他也不小了。
過了年,他就十歲了。
秦謹挺着身板,站在風雪之中,面對着清冷又長又高的宮道,面前是痛苦不能泣的官臣。
然後,這個僅虛十歲的皇子衝着虛宮堅定地說:“我會爲母妃報仇的,那個位置,我想要,你能幫我得到它,是嗎。”
正處於傷心的人突然擡起頭來,看着少年那淡漠無情感的眼,仿似受了蠱惑般,他咬着牙重重點頭。
終於在這個時刻,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微臣定當全力相助九皇子。”
“母妃,謹會讓你含笑九泉的。”
對着天空,少年喃喃道出一句誓言般的話。
那人渾濁中帶着清亮的眼緊緊注視着這個手負在後,靜立於風雪中的少年,眼中閃着決絕,啞着聲再次鄭重道:“放心吧,我們會替你母妃報仇的,所有害你母妃的人都不能逃脫。”
少年慢慢地低下視線,用平靜的聲音道:“母妃的身事,就交給你了。”
“微臣會好生安葬賢妃娘娘的……”聲音在風雪中顫抖得厲害。
然後少年突然深看着這個幾十歲的老臣,淡淡道:“如若當年母妃嫁的是你,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下場,但是上天卻如此做安排,冥冥之中是讓我踏着那條血路朝前走的……”
少年的聲音令得那人身形一震,望着少年轉過去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收下視線。
*
容天音拖着並不太好的心情回到錦元宮,這麼一來回間,秦執就已經結束了和佘妃的談話,心情鬱悶的容天音覺得該找秦執好好說話。
“王爺!”容天音人未進聲就先出了。
裡邊的人馬上朝殿門一望,容天音被他們看得莫名,卻也不疑有他的走到佘妃面前行了一個標準福禮。
佘妃淡漠的目光中也彷彿有了絲複雜。
秦執還是秦執,朝她溫柔一笑,向她一招手。
看到秦執溫柔如水的笑容,容天音那些鬱悶一掃而空,順着他的意小步踱到了他的面前。
“賢妃被袁皇后處死了……”容天音悶悶地說道。
美人榻上的佘妃身形一震,極力的掩飾自己的變化。
秦執到是沒有什麼表示地點點頭,不溫不淡的樣子彷彿就像是預測到了賢妃的結果似的。
容天音正要一嘆,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是被她給忽略了,倏地朝着面色有些灰白的佘妃看去,黑幽的眼瞳一眯。
秦執像是沒有發現她的變化,輕輕撫過她的發頂,“只要小音平安無事,爲夫便知足了。賢妃在宮中如此行事,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沒有連累到兩個孩子,皇帝只處理了他們兩個當事人。
可是容天音心裡卻有點不舒服了,在殿裡掃視了一週,然後有意無意的在秦執身後的侍衛身上停留了瞬間,不着痕跡的移開目光。
看到這,容天音突然有些不爽了。
就在那侍衛要不着痕跡的退出去時,容天音卻抓住一個毫不起眼的侍衛不放了,突然喝住,“站住!”
衆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喝聲唬得一愣,不由順着容天音的視線落在了那走出幾步的侍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