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在一座城內,安排的地方也是一座大院,容天音候着燈火,身邊的秦玥早已睡去。
朝外頻頻遞眼神,已過三更天,窗口所對的院門仍舊沒有看到人影。
直到有一條修長的身影走過,容天音不由起身將手中的燈提起,正待叫人,就收住了。
原來那人不是秦執,也不是走向他,而是朝後院走去,要往後院去就得經過前院紱。
沈閒沉穩的步伐一滯,朝着亮光的方向看過來,立在樹枝旁,透過枯枝枒能看到燈火映襯的她。
停了良久,沈閒才緩步走過去,停在窗口正對的院前。
容天音將手中折燈火放在窗臺前,照亮了外邊一小片地方,從微弱的燈火中可隱隱窺見他冷沉的俊臉。
“秦執與你一塊出的門,怎麼,他在後邊有事?逼”
容天音的話讓沈閒眉宇緊了緊,抿緊的脣張開,沉然道:“他沒回來。”
這句是疑問。
容天音秀眉一蹙,“他先走了?”
沈閒頷首,面容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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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容天音從門邊走出去,站在沈閒的面前。
“不知道,”沈閒冷眉一挑,轉身大步離開。
沈閒的反應讓容天音心裡一突,沒多耽誤,將高螓他們叫了過去。
而沈閒則是大步離開後就讓人去找秦執身邊的人,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在,太不正常了。
回到容天音院子,容天音也正巧安排好人出去,回頭又見沈閒匆匆從另一邊出來。
迎着容天音就道:“秦執走了。”
容天音眯了眯眼,努力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可能。”
“他的人不在軍營裡,就在幾個時辰前,他們還在這片活動。”
“那也不能證明秦執走了,”容天音怎麼也不敢相信秦執會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一封書信也沒留,連讓人帶話也不曾。
見容天音臉色難看,沈閒的手動了動,眉梢上揚。不禁想起城上秦執所說的話,臉色都變了。
“那個女人,”容天音眼神一利,轉身就朝外走。
沈閒冷冷地拉住她,“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
“不知道也要找,”容天音掙扎了下,沈閒的手卻握得更緊。
“他不聲不響的走,就是不希望你去冒險,他在保護你,用命。”
最後兩個字震得容天音身形一顫。
沈閒冰冷的視線落在她凸出的肚子上,臉更沉:“我不會讓你去。”
“沈閒,他會沒命的。”
“那是他的事,”沈閒根本就不管對方的死活。
眼下容天音的死活,他卻不能不顧。
正是這時,外邊傳來吵鬧的聲音,容天音與沈閒同時擡頭過去,中見一名將士匆匆進來。
找準了目標就奔過來,跪下抱拳道:“大人,有人襲城。”
沈閒放開容天音,快步走出去幾步,突然又猛地回頭,抓住了容天音手,“你跟我去。”
容天音想要掙開,沈閒卻使了巧勁,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沈閒親自在旁看着,在他轉身的那刻,容天音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離開。
沈閒將容天音帶在身邊,也是因爲那個人在城牆上說的話讓他不得不放在心裡。
瞭解容天音的人,都知道只有將人帶在身邊纔是最安全的。
兩人朝着外邊走,四八方傳來砰砰的聲響,打鬥聲一片跟着一片壓過來。
明顯的,來人並不少。
好端端的突然襲城,是想趁着他們傷了元氣下,一鼓作氣拿下這座城。
容天音跟着沈閒穿過層層人羣上了城牆,容天音才發現對方並沒有進城,因爲聲響過大,才讓她聽力混亂,以爲對方已經進了城大開殺界。
容天音心裡有事,身邊發生的一切已經沒有什麼可顧及的。
希望她派出去的人能儘快找到人,到底是因爲什麼離開,她都要知道清楚。
潛意識裡,容天音還是不相信秦執會離開自己的。
如果他真的是因爲自己是個廢人偷偷從她身邊溜走,那麼她看錯人了。
但她更相信秦執不可能丟下自己走了,一定是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起前面自己的一些試探話題,他自己也承認了,他心裡有事瞞着她。
“大人,是樑國人。”
“樑國人?”沈閒聞言,眉頭都要皺到了一起了。
樑國又要幹什麼。
“樑國太子要求我們放人。”一名校尉上前,壓低聲對沈閒說。
“放人?”沈閒眉頭皺得更緊,“放什麼人?”
他可不記
tang得自己抓了樑國的人。
容天音聽到這一句,緩過神來,提了一句:“齊國那位女將軍,只怕是被某個人給捉住了。如若猜得沒錯的話,樑國太子要的是他自己的太子妃。”
慕容霄既然知道她在這裡邊,一定是在那之前就碰過面了。
容天音的話一落,沈閒也就恍惚大悟了,臉色更加的發沉,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捉到人。
現在樑國太子拉着這些人到這裡來叫囂,連話都沒有接上就直接襲城。
不過是看在城內燒過大火,以爲他們傷了元氣,只要攻陷幾次就能拿下這座城。
笑話。
不知是不是因爲秦執的話讓沈閒心中煩躁,對下邊的人也就沒有了耐心。
既然他們來,那他沈閒也就不客氣了。
沈閒回頭看了容天音一眼,見對方也在盯着自己,愣了愣然後不動聲色地偏開視線。
容天音在他的身上來回掃視了許久才移開,放在下邊黑黝黝的方位。
對方沒有點火,在前面只隱約看得見一層層人頭,看不清人數的多少。
又等了半刻鐘的時候,下邊城牆又傳來傳信兵的聲音,匆匆的腳步聲逼近,在這樣的暗夜下猶是刺耳。
容天音看到沈閒眉頭皺得比平常時更緊了些。
“大人,是上夷國國師。”
“上夷國和樑國聯手攻城?”沈閒聲音都變了。
“關鍵時刻,他們還算是團結的,”容天音在旁冷不伶仃地道了句。
本以爲墨夷玥姝回去後會對樑國恨之入骨,但現在可見得,玥姝公主的心智也不錯。
而且心志也堅定,能夠忍下這口氣再次與樑國合作,可謂是大才者纔會有的東西。
也不知此次上夷國國師過來,是代表太子,還是公主了。
若是太子,只能說這位太子還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公主的話,那可就危險了。這裡的危險不是指他們,而是上夷國。
皇帝寵一個公主,可不是什麼好事。
容天音盯着某一個方向看去,眯起了眼縫,想要退出去的心思也就此打住了。
“樑國太子既然來了,那他身邊必然有什麼東西跟着,你千萬小心。”
盯着那閃亮的方向,容天音頭也沒回的沉聲提醒他小心。
沈閒先是一愣,拿眼深深地看着容天音的側臉。
放在身邊危險,不帶在身邊又怕她會不告而去……
容天音並不知沈閒此時的想法,只是想要讓他小心樑國太子的詭計。
樑國能用毒圈養出那些有攻擊性的龐然大物,可不是人力可能抵擋的。
今夜他們堂而皇之的堵城,其中必是少不了爲了嘉平郡主,另一層只怕是趁火打動吧。
南北邊境的勢力到處受到制壓,想要動一動,很難。
“你不能走,”沈閒突然說。
容天音剛跨出的腳步一頓,回頭淡然一笑:“沈閒,我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他……”
“我說你不能走,”沈閒逼近幾步,幽幽地說。
“沈閒,這不像你。”
“是你沒看清,”沈閒丟下一句話,轉身開始着手吩咐下去,又開始佈陣,以防萬一。
正如容天音所說,他必須小心。
樑國有那些東西的事已然不是什麼秘密了,正因爲是這樣,所以他們樑國纔會領先一步。
容天音被逼跟在沈閒的身邊,因爲擔心樑國會給城內的人使絆子,她也只能暫時留下。
等這陣難關一過,一旦得到秦執的行蹤,她不會猶豫的離開這裡。
沈閒可以獨當一面,他的謀略也並不比任何人差。
沈閒並不知容天音的打算,只要確認對方沒有那種猛獸,就會下城。
“大人,現在我們是等,還是出動出擊,就等您一句話了。”
站在沈閒左邊的軍師突然擡頭說了一句,其餘人皆灼灼盯着沈閒,等着他下令。
人家都欺上門來了,總不能縮着吧?這不關乎面子的事,而是先機的問題。
容天音走到佈局圖前,朝他們說了一句:“既然樑國太子想要的是太子妃,將人捉來就是。”
慕容霄不是說他們捉了他的太子妃嗎?那他們就捉過來給他看看。
她到是想看看,到底是江山重要還是美人重。
容天音的話一落,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投在她的身上。
“戰場上,沒有卑鄙無恥,只有謀算。你若是顧忌這些所謂的仁義道德,那麼你們就輸了。”雖然她對打仗一事並不太行,有些道理總是明白的。
“你說得對,”沈閒第一個同意了容天音的做法。
“那我們現在如何找到那位太子妃?”有人提出。
容天音眼神微閃,
聲音徒然冷了下來,“樑國太子妃與我有些恩怨,她來繞過來進入南北邊境就是爲了等我來。”
雖然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但也足夠了。
當時慕容霄不肯爲齊國平西王出兵,嘉平郡主心中惱恨,後又對容天音起了那種怨恨的心思,因爲她將活的諸葛猶放走了。
爲了報仇,她只能找容天音。
她想,只有容天音才知道諸葛猶在什麼地方。
事實上,經過了這麼久,容天音根本就沒有再關注過任何離開的人,包括諸葛猶。
就算現在嘉平郡主找上門,也給不出一個答案。
容天音的話剛落,就遭到了沈閒的反對,“你要用自己將她引出來?我不會同意。”
“不用我,她就不會出來,”容天音仰目對上沈閒沉沉的目光,“樑國太子手中的那些東西可不是吃素的。”
因爲上次在樑國攪了一場,對她也有所防備,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對那些東西改動過。
利用更毒的藥物控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她可以控制一隻,兩隻,但三隻,四隻,甚至是更多,她就沒有辦法應付過來了。
因爲她根本就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壓制最糟糕的局面,手下意識的去撫凸起的腹部。
順着她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沈閒深吸了一口氣,冷聲說:“那也不行。”
容天音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打算聽話的意思。
沈閒眉心狠狠一跳。
“你若是想讓這座城陪葬,我可以馬上離開,躲在一個最安全的地方。”
容天音的話一落,讓帳內所有人都沉默了,氣息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
她說得沒錯,縱然他們有再強大的力量,也比不得那些龐大的畜生耐扛。
“但這個法子牽扯到你的安全,我不會同意。”
“沈閒,”容天音古怪地看着他,“秦執是不是和你說過什麼話。”
以前的沈閒可不會這麼堅持,只怕是有什麼影響他。
唯一讓容天音想到的就是秦執走時肯定是說過了什麼話。
容天音的話沒讓沈閒變臉色,細微處還是有了些變化。
“沈大人,壽王妃這法子可行,既然對方想要回太子妃,人不在我們手中,平白讓他們冤了去,何不將人擄來,免得讓他們找不着人。”
那名副將的話一落,就受到了幾道視線掃射。
容天音低聲一嘆,“沈閒,誰說捉人我一定會有危險的,不過是借我的名義將人引進來罷了,無須如此的緊張。”
沈閒哪裡信她的話,容天音的話就沒有多少可信度。
容天音要是知道沈閒也是這麼想自己的,非嘔血不可。
“既然壽王妃都這麼說了,那這法子肯定可行。”又是那名副將開口。
容天音忍不住往他身上掃了好幾眼,眼中都帶了笑。
沈閒臉色更沉。
“沈閒,她是有一半原因是因爲我,她必然會當着我面問個清楚不可。”
“現在的我能不同意嗎?”沈閒面無表情地自嘲道。
他這是答應了,容天音卻沒有多少的高興,秦執的事還埋在她的心底。
神策也沒有在這城中出現了,是從她進城那天后就消失了。
她知道神隱者向來來無影去無蹤,可是前面頻頻出現在城中的人,突然消失了,而且還是在她來的當天。
怎麼看都不對,現在秦執又無聲無息的跑了,更古怪異常。
容天音走出帳營,沈閒在後面追了出來,將她叫住。
她只回以一笑,往自己的帳營走去,沈閒那些話還是沒法說出來。
秦執與她之間的事,他就不該插手。
“公子,”綠鈴從秦玥帳內走出來,迎面就見容天音站在不遠處眺望着前方。
“後面有件事需要你來辦,跟我過來,”容天音沒有回身,似對空氣說了一句就走。
跟着容天音進了帳,綠鈴就看到一個藥箱,不由一愣。
“公子這是?”
“齊國那位女將軍有大用處,你代替我將她引進來,”容天音坐下,示意綠鈴坐旁邊。
“公子是讓綠鈴易容成你的樣子?”
“事情是危險了些,你若不願,我也可找他人。”
“公子你說什麼呢,綠鈴是一萬個願意!”綠鈴瞪了眼容天音。
容天音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綠鈴馬上就正坐好,任由容天音在她的臉上搗鼓。
幾刻鐘後,另一個容天音就從帳內走了出來。
綠鈴對容天音的易容術評價很高,只要戲演得好,就不怕被識穿。
於是,城內的人就看到“容天音”騎着馬出營了。
沈閒站在城邊,看着那道風風火火的身影
衝出營口,大手一劃,身後一衆黑影閃飛出去。
黑影斜飛出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裡,眼神深邃。
希望她能安全回來。
負手轉身,一個不小心對上了站在身後的纖影,沈閒愣住了!
容天音歪了歪腦袋,面容含笑:“怎麼,很驚訝。”
沈閒定了定神,心裡堵着的東西也放了下來。
“確實是有些驚訝,那個人是你的意思。”
“沈大人不是很擔心怕我死在外邊嗎?我就讓人代替去,以免沈大人吃不好,睡不着。”
倜儻的話語一落,沈閒不自在地轉開視線。
容天音見狀,輕笑一聲。
“沈閒,謝謝你。”
沈閒沉默。
“南北邊境以後就交給你了,在離開前,這裡的麻煩我們會替你清理乾淨的,你不用擔心。”容天音一手撫着腹部,含笑說道。
沈閒皺眉。
“我知道你心懷天下,是個好人,不願像他們那樣以權力利己。但是沈閒,你站的地方還是矮了一些。水氏一門已滅,朝中只有一個範太尉是不夠的,這不是秦執給你的,是你自己的能力證明了你該得到那樣的東西。若爲天下子民着想,就好好的把握這個機會,好好利用這個位置給帶來的便利!”
“什麼意思。”
“就是你所想的那個意思,秦執的意思已以摺子的方式呈了上去,那個位置,會爲你空着。”
既然無人可選,那麼這個人就是最好的選擇。
做丞相雖然年輕了些,但總是有個例外的,沈閒就給他們開一個先例。
沈閒更是皺眉,他不是想問這個,是想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離開?她要去哪裡?
習慣沉默的沈閒,還是沒有問出來,等到他回神時,容天音與那個人一起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她這話裡的意思。
她是讓他好好的造福百姓,利用這個位置去牽制一些可能性發生的東西。
容天音說這麼多,也是讓他有一個心裡準備,在外患的同時也要當心內部作亂的可能。
畢竟他還這麼年輕,就高居丞相位,有好,有壞。
至於如何把握,就看他自己了。
此時的某一個黑暗角落,不斷的涌進不安的壓抑氣息,黎明前的黑暗,有看不清的人影在閃動,帶起一簌簌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