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報紙上這篇關於斯卡格拉克海峽之戰的新聞評論,還真是寫得挺文藝,充滿了史詩般的悲壯色彩,簡直就跟《尼伯龍根之歌》或者《冰與火之歌》似的……這樣看來的話,隨着‘蠻牛’哈爾西上將和他的最後追隨者戰死在斯卡格拉克海峽,美國海軍的大西洋艦隊,基本上也就相當於是完蛋了,對嗎?”
大和號的艦長室內,馬彤一邊吃着船上廚房做出來的和果子甜點心,一邊對剛剛讀完報紙的王秋說道。
自從大和號的水手,從穿着兜襠布渾身汗臭味的“海國男兒”,換成一羣頗有大和撫子氣質的經典日本少女、少婦和未亡人之後,就變得愈加有“大和旅館”的宜家範兒了……以前是戰事頻繁,被迫沒完沒了地一直在海上奔波,實在是沒條件,如今在港口裡停泊了一年,這些日本女人就很熱情地開始打扮起了這艘鉅艦的內部空間,企圖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更加美好的生活環境:艙室走道總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浴室牆壁被貼上了富士山風景的彩色馬賽克拼圖,住所的艙門還掛上了風鈴之類的裝飾品,以及不知哪兒來的書法卷軸和浮世繪圖畫,每個角落到處都是滿滿的傳統日本風情。還有每天的菜餚和小點心,也被製作得愈發精緻可口……如今住在這條船上,就彷彿置身於一座檔次不錯的溫泉旅館,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撲面而來。
雖然這種形容被用在一艘軍艦上,而且還是一艘鐵血崢嶸的超級戰列艦,感覺實在是有點兒怪……
總之,王秋在這條船上住的很舒服,更別提還有美豔女艦長可以當抱枕,所以如今都已經很習慣了。
“……怎麼說呢?如果作爲一支戰鬥力量來衡量的話,那支敢於跟蘇聯紅海軍交手的美國海軍大西洋艦隊,在哈爾西上將死後確實是已經不復存在了。但如果僅僅是指美國大西洋艦隊的艦艇,那麼倒是還有很多剩下的船,最起碼要比被哈爾西帶到斯卡格拉克海峽的艦艇數量多得多,論噸位至少是十倍以上。”
王秋一邊收起報紙,一邊答道,“……最近這一個多月以來,這些艦艇在大西洋上還表現得挺活躍的,不過它們都已經不再是我們的敵人,不再執行五角大樓的命令,一切所作所爲都跟這場戰爭完全無關了……”
“……什麼什麼?一邊還在大西洋上很活躍,一邊卻已經退出戰爭,不再跟我們這邊爲敵?”
馬彤聽得一頭霧水,一臉納悶地問道,“……聽上去不像是已經投降的樣子……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那邊世界的歷史上,國民黨海軍在解放戰爭末期扮演的角色運載着一衆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反動資本家和***分子,還有他們的行李細軟,渡海逃亡臺灣的難民船啦!”
王秋聳聳肩回答說,“……記得有一句老話,好像是這麼說的來着,在一艘輪船沉沒之前,船上的老鼠是最先跑掉的。同樣的道理,眼看着美利堅合衆國把戰爭打到了這等窮途末路的地步,已經是想要屈辱求和都不可得了,美國那邊從核爆中倖存下來的上流社會紳士太太,還有一大堆畏懼布爾什維克思想、深恐被打倒塞進勞動營的小資、文人、科學家之類,自然也在盤點家當、收拾細軟,忙着從即將戰敗的美國逃走啦!
而剩下那些不肯跟着哈爾西去死的美國大西洋艦隊官兵,原本正愁着飯碗被砸了之後該怎麼過日子,眼下正好靠充當難民船,從逃亡者身上賺取最後一筆國難財這筆生意的利潤可是高得很,絕對的暴利,聽說得要用黃金來買船票呢!能夠選擇逃亡的人,一般都有點兒身家。只不過,我們那邊的國民黨海軍僅僅需要渡過一條窄窄的臺灣海峽,而客串難民船的美國海軍,卻不得不載着逃亡者橫渡過浩瀚的大西洋罷了……”
“……橫渡大西洋?這麼說的話,是要離開美洲了?他們逃亡的目的地又是哪兒呢?”
“……他們現在還能逃到哪裡去?自然是目前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中立國南非啊……”
當一個國家走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固然往往會有一些忠臣義士選擇以身殉國,名垂青史;但肯定會有更多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選擇設法苟且偷生“像這種需要讓人去死的國家,還是滅亡掉好了”之類的想法,可不是某個世界二次元御宅族的特有思路,而是廣泛地存在於古往今來一大堆失敗國家人民的心中。
畢竟,這個世界上是先有人類,再有國家,而不是相反人可以沒有國家,但國家卻不能沒有人。
在這場席捲全球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打到了一九四九年春天的時候,未來的前景已經是非常明確了:蘇聯可以肆無忌憚地核爆美國本土,而美國卻已經無法繼續做到同等程度的報復,甚至連有效防禦和攔截蘇聯人的核打擊都辦不到,只能一邊抱頭挺屍默默蹲下捱打,一邊眼睜睜地看着一座座城市被核爆成輻射廢土。面對這種必敗無疑甚至是必死無疑的下場,如果這場戰爭是傳統的帝國主義爭霸戰爭,或者更古老的封建王朝兼併之戰,美國這個“僞裝成國家的財團”,恐怕早已選擇割肉止損,投降輸一半,乖乖跪下來唱征服了。
無奈這一次的敵人,是意識形態上的死敵,蘇聯的紅腦殼布爾什維克。而且還是被穿越者們事先劇透過,知道另一個位面蘇聯解體等歷史的布爾什維克,因此斯大林給美國開出的投降條件無比嚴苛除了無條件投降,還要審判戰犯,接受社會改造,成爲社會主義大家庭的一員……這等於是要掘諸位財團大佬們的根啊!
想想三十年前蘇聯建立的時候,沙皇俄國時代的舊權貴究竟落得了怎樣慘絕人寰的下場,蘇聯契卡戰士的威名又是怎樣的可止小兒夜啼……美國的上流社會紳士太太們就不寒而慄上述這些血腥殘忍的傳聞故事,他們這些年來聽那些流亡海外的白俄說了不知道多少遍,而且是一次次地添油加醋,一遍遍地誇張加碼,越說越恐怖,越說越嚇人,最後簡直是把布爾什維克形容成地獄裡爬出來的殺人魔王一般。
當初聽到這些俄國發生的殘忍之事的時候,美國的上流社會紳士太太們只是將其當做是奇聞異事,聽一聽尋個樂子而已。誰想到風水輪流轉,眼下居然有可能要讓自己接受同樣的命運……只要一想到自己精心修築的豪宅別墅,會變成那些下等人泥腿子可以隨便出入的工人俱樂部;自己的嬌貴女兒會變成布爾什維克紅腦殼們的“公用妻子”,每天被幾十個粗野工人輪流糟蹋,他們就覺得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的好。可是,面對着時不時從天而降的蘇聯核彈,他們就算再怎麼憤怒和叫囂,也是一點兒保全自己的辦法都沒有。
但儘管如此,這些上等人依舊從來沒有動過什麼殉國的念頭:從來只有國家爲他們服務,哪有他們爲國家犧牲的道理?既然求和不成,這個國家已經註定要完蛋,他們這些上等人自然只能先顧着自己的小家了。
其中一部分意志消沉的頹廢之人,選擇聽天由命,趁着蘇聯的核彈還沒丟到頭頂,儘量利用手裡的資源盡情享樂,夜夜笙歌,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另一部分人則選擇了悄悄逃走,尤其是在聯邦首都華盛頓,距離第一顆核彈在洛杉磯落下還沒過去一個月,當麥克阿瑟總統動用美國最後的核武器進行報復,哈爾西上將起錨出海踏上赴死征途的時候,國會山的老爺們卻陸陸續續地跑掉了三分之二,聯邦法院的**官也跑了四個,連白宮和五角大樓的文武官員都跑了不少參衆兩院的議員們,本質上多半都是代表大資本家或者某個團體利益的精明代言人,不是願意爲國犧牲血灑疆場的鐵血勇士,怎麼可能會願意跟這個國家同生共死呢?
事實上,不要說爲了國家犧牲性命,他們還生怕蘇聯人在哪一天攻入華盛頓,把自已抓去審判,被判苦役或處死對於他們這樣的上等人來說,這都是生命之中不能承受的侮辱……所以,他們全都提前開溜了。
結果到了三月的時候,由於逃走的大人物太多,國會山就已經永久性休會,因爲剩下的議員太少了。聯邦最高法院同樣關了門,反正全國的通訊聯絡都斷了,最高法院也沒有什麼新的法案需要處理了。諸多議員、部長、主席、委員長都在各自逃命,聯邦政府的辦公室每天都在人去樓空不過即使是留下的人也沒什麼事情可做。白宮和五角大樓被迫啓用了很多不知名的小人物,才能夠勉強保證首都特區的運轉不至於癱瘓。
關於這些上流社會成員的逃亡地點,有一小部分人選擇在美國本土的荒山野嶺裡秘密隱居,就像古代躲避戰亂的隱士一樣,準備等到戰爭結束之後,再改名換姓,換一個身份回到文明社會裡繼續生活。但絕大多數自認爲受不了當野人之苦的紳士太太們,則像蘇聯建立之初的那些白俄流亡者一樣,選擇了逃亡海外。
不過,跟那時候可以走遍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的白俄難民不同,在紅旗已經插遍大半個地球,而剩下的小半個地球又快要變成輻射廢土的此刻,美國上流社會逃亡者的去處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南非……
除了即將淪落黑暗的新大陸,整個白人資本主義世界,就已經萎縮到只剩下南非這一根獨苗了。
但既然已經沒有什麼可選擇的餘地,那麼這些流亡者行動起來也非常迅速。從麥克阿瑟總統上任開始,就有成千上萬的美國人想辦法搞到了船隻,然後帶上自己的妻子兒女和細軟財產,浩浩蕩蕩地踏上了逃亡南非的航程。到了哈爾西上將戰死之後,連剩下的大西洋艦隊也徹底瓦解,一艘艘軍艦都變成了專門運輸達官貴人及其財富的高級難民船,或者成了財團僱傭的海上私兵,爲這場橫跨大西洋的遷徙行動保駕護航。
另一方面,對於這些猶如潮水般涌來的美國白人,南非白人當局是十分歡迎的,因爲這有利於平衡南非版圖內的黑白人種比例。之前,南非的白人比例實在是太低了,而且缺少很多高素質的技術人才,但這一下卻被美國逃難者給迅速補全了,被黑人逆推的機率大大降低。然後,隨着難民船隊帶來的各種工業設備、技術資料,甚至是船隻和軍艦本身,對於工業基礎較爲薄弱的南非來說,也是一筆極爲巨大的珍貴財富。
而更加微妙的是,對於美國上層白人的大規模流亡南非,蘇聯方面居然也表示出了耐人尋味的默許態度首先,如今開了金象腿級外掛的蘇聯,並不稀罕美國的這些人才、技術和財富,只是將其視爲一個必須要剷除的強勁對手。其次,任何一個帝國都不能完全沒有外敵,否則必然產生內亂。當全世界都掛起紅旗之後,如果能夠保留一個實力稍強的資本主義反動國家,將會對保持社會主義陣營內部的和諧很有好處。
俗話說,沒嘗過資本主義的苦,就不知道社會主義的甜。如果沒有一個對比的範例,如何才能教導人民資本主義的殘忍黑暗和社會主義的光明幸福。萬一人民在多年後遺忘了革命時代的種種黑暗狀況,又被某些別有用心之輩忽悠瘸了,自己拆了自己的國家獻給資本家,那才叫斯大林他們這一輩人慾哭無淚呢!
更何況,南非不是美國這樣的天選之國,其國內雖有巨大的金山,但更有着沙漠廣袤、乾燥缺水、黑人衆多等天然劣勢,決定了這個國度無論怎樣擴張和發展,都不可能真正具備與蘇聯扳手腕的潛力……
所以,蘇聯方面有意識地想要留下一個種族歧視尖銳、階級壓迫沉重的白色南非,並且適當放水加強其實力,作爲未來很多年內資本主義國家的標本,以及敲打和教育各個小弟的教具……
“……總而言之,如今的美利堅合衆國,已經等於是被拔掉了所有的爪牙,打斷了四肢的骨頭,變成了案板上綁好待宰的大肥豬,只剩下了最後哼哼兩聲的本事。至於戰爭什麼時候會結束……”
王秋如此侃侃而談,“……就看莫斯科的斯大林同志,會拿出怎樣的一個對美最終解決方案了……”
事實上,就在王秋等異世界來客淡看漫天烽火的時候,這個“對美最終解決方案”已經被初步敲定了
風雪交加的莫斯科,被暖氣吹得溫暖如春的克里姆林宮內,某個舉世聞名的大鬍子,正叼着他心愛的菸斗,一邊緩緩吐着菸圈,一邊用堪比寒流的冰冷口吻,給美利堅合衆國下達了死刑的終審判決:“……我堅持認爲,美利堅合衆國必須被徹底毀滅,成爲歷史的遺蹟,就像曾經的古羅馬帝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