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努斯山丘腳下的一處小山凹裡,幾百頂帳篷被鐵絲網包圍着,形成了一個單獨的營區。白天王秋他們收容的八百多名本地土著,被暫時安置在這裡。而剛剛結束了詢問,被允許回來休息的少女魔法師蕾萊,正穿着一件牧師般帶兜帽的灰白色長袍,用好奇而又忐忑的眼神,打量着出現在周遭的各種陌生事物。
“……這就是……異世界國度的人類嗎?真是何等的強大啊!帝國居然還妄想去打劫他們……”
站在難民營的門外,望着四周那些即使在夜間也依然隆隆作響的“鋼鐵怪獸”,還有遠方的阿爾努斯山丘頂上,那座被聚光燈照得雪亮的“諸神之門”,擁有一頭水藍色短的少女魔法師蕾萊,忍不住拄着她的魔杖,如此喃喃自語道——雖然她今年才只有十五歲,但相對於那些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幾次故鄉的村民來說,曾經以魔法學徒的身份,雲遊過法爾馬特大6各地許多城市的蕾萊,絕對已經稱得上是見多識廣。
可是,出現在阿爾努斯山丘上的這支異世界人類軍隊,還是讓蕾萊深感震撼,在她的記憶裡,即使是大6上最繁華的帝都烏拉碧安卡城,或者學術氛圍最濃厚的知識之城倫德爾,到了夜晚也不會有如此明亮的燈光。哪怕是不惜工本終日點燃着長明燈的宏偉神殿裡,也不可能像此刻的阿爾努斯山丘一樣,即使在深夜也亮如白晝——然而,眼前這片如此燈火輝煌、璀璨如星海的地方,卻並不是什麼花費百年時間,慢慢經營建設起來的大都市,而僅僅只是這些異界人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就迅搭建起來的臨時營地罷了!
更可怕的是,對於這些來自於異世界的人類來說,這樣的燈光似乎只是很平常的事情而已……
除此之外,這支異界軍隊的後勤供給之充裕,也讓看慣了法爾馬特大6上各路軍隊土匪行徑的蕾萊甚爲咋舌——在法爾馬特大6上,由於社會生產力低下、物資儲備不足的緣故,絕大部分軍隊的日常供給都是很窘迫的。尤其是在出徵打仗的時候,因爲後勤運輸能力跟不上,即使是各國的正規軍,爲了讓士兵們能夠按時吃得上口糧,也往往需要通過劫掠敵國民間來蒐集給養。而且爲了快行軍,軍官們經常都會下達減少食物配給的命令。如果不幸走到了沒有糧秣可以搶劫的荒山野嶺,那麼士兵們經常就只能飢一頓飽一頓地熬日子了。即使是駐紮在城市裡的城防部隊,各種小偷小摸撈外快的現象,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出現在阿爾努斯山丘的這支異界軍隊,卻是身家豐厚得堪稱闊綽。那些連自己都看不明白的玩意兒暫且不論,僅僅只是在一輛他們那種鋼鐵戰車上耗費的金屬,就足夠帝國打造一個軍團的刀劍了吧?而那些隆隆咆哮着挖掘土石、夯實地基的“金屬魔像”,更是讓蕾萊完全無法理解的彪悍存在。
還有,這支軍隊供給普通士兵的吃穿條件,簡直是讓她這個魔法師都要感到嫉妒。那些異界人自己吃的東西,因爲有很多是蕾萊從來沒見過的,所以一時間還無法評價其好壞。但僅僅是撥給哥塔村難民們的救濟口糧,就已經讓這些窮鄉僻壤的村民們目瞪口呆了:異界人施捨給他們的主食,不是村民們常見的堅硬粗麥餅或黑麪包,更不是那種混雜了許多野草的大麥粥,而是貴族或富戶才能經常吃得起的白麪包!那種從未體驗過的柔軟口感,和摻入了大量砂糖和奶油帶來的甘甜滋味,讓難民們不由得出了興奮的驚歎。
接下來,每個難民又得到了一條油煎的鹹魚和一大碗撒了大量香料和鹽的肉湯,湯裡面還加入了很多不認識的蔬菜(羅宋湯)。等到晚飯結束之後,那些異界來的綠衣人還分給了小孩子們一些好像水晶般純淨的糖塊(單晶冰糖)……對於土地貧瘠的哥塔村來說,除了沒有酒之外,這樣的伙食已經是節日盛宴的等級了!即使是參加過幾次貴族宴會和舞會的蕾萊,也覺得這些異界綠衣人在吃喝上實在甚是講究。
儘管跟這些異界人的交流中,少女魔法師蕾萊已經知道,在“門”的對面就是他們國家的一個繁華港口,所以他們目前的補給線自然是非常通暢,絕無缺吃少穿之虞。但蕾萊同樣也能判斷出,即使是以帝國的力量,哪怕是在帝都烏拉碧安卡城,想要一口氣調集那麼多的物資和裝備,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由此可見,“門”後面的那個人類國家,會是何等的強大與富庶……雖然還沒有真正看到過這支軍隊作戰的場面,難以衡量其戰鬥力高低,但光看他們能夠輕易幹掉爲禍法爾馬特大6千年之久的炎龍,還有營地裡那麼多寒光閃閃的金屬裝備,甚至闊綽到可以用鋼鐵來支撐帳篷,就足以證明他們的戰鬥力絕不弱。
——不管在哪個時代,都存在着某種用來衡量一支軍隊武力強大程度的簡單數學標準,雖然不可能每次都很準確地表現出戰鬥力,但是通常也不會差得太離譜。這個標準在火器時代是火藥消耗量,在機械化戰爭時代是燃油消耗量,在覈戰時代是戰略核武器總當量,在數字化時代是處理器總頻率之和……而在更加古老的鐵器與青銅時代,衡量一支武裝力量強大與否的最直觀標準,自然就是金屬消耗總重量了……
什麼?還要考慮魔法?法爾馬特大6的魔法師可沒有那麼厲害,並不具備什麼毀天滅地的大能,甚至連傳送術和飛行術都沒搞出來,論實際戰鬥力,充其量也就跟《哈利波特》劇情世界裡面的英國巫師差不多,甚至還要稍微不如一些。就算是帝國的隨軍魔法師,實際上也很少直接搓火球上陣廝殺,倒是在後勤、通訊和偵察方面有些獨到之處,論軍中地位的話,大概相當於地球上古代軍隊攜帶的高級工匠而已。
總而言之,相比於絕大部分的穿越小說之中,那些通常只帶了個揹包,最多帶着個“系統”,甚至是光着屁股一無所有,就得要單槍匹馬闖蕩異界開創勁爆人生的窮光蛋主角,如今盤踞在阿爾努斯山丘上的中國異界先遣隊,可謂是不折不扣的級大富豪,以及開着金手指外掛的氪金作弊玩家:不僅人多勢衆、兵多將廣,帶着全套的機械化裝備,從坦克、裝甲車到無人機都一應俱全,背後還有一條暢通無阻的後勤補給線,以及一個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工業化大國,隨時可以得到從物資設備到技術人才的全方位支持。
此外,鑑於在可以預期的未來時間段之內,這很可能已經是最後一次異界穿越,所以有關部門毫不吝嗇地拿出了幾乎全部剩餘的哆啦a夢位面黑科技道具——反正過了這次也就沒機會再用了。現在是因爲地形和土質的勘察測繪工作還沒有完成,大規模的營建工程尚未真正啓動,所以阿爾努斯山丘附近的營地才稍顯“簡陋”。等到專家小組把設計規劃方案拿出來之後,依靠那些完全不科學的哆啦a夢位面黑科技道具,就算要直接在阿爾努斯山丘四周搞出一座現代化城市,也是隻要幾天功夫就能完成的事情。(參考《哆啦a夢大長篇:哆啦a夢和雲之國》之中,野比大雄那幫小學生只用一兩個星期就建成雲上都市的度。)
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讓藍少女魔法師蕾萊和本地土著難民感到驚詫的見聞,還會越來越多……
除此之外,更讓蕾萊感到納悶和不解的是,那兩位庇護了難民們多日的獵頭兔族女祭司,居然貌似跟來自“門”對面的異界人十分熟悉,看到阿爾努斯山丘上的奇聞異事,也毫無驚訝的表現,而且還處處幫着異界人說話……這讓蕾萊不由得暗自揣測:這些據說來自異世界的人類,跟法爾馬特大6東北部草原上的獵頭兔一族,是否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關係,會不會對法爾馬特大6的時局造成某種影響……
——當然,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考慮,並不意味着蕾萊有多麼的憂國憂民。事實上,她所出身的城市,剛剛被帝國用武力征服不過數年,因此蕾萊對這個號稱統一了法爾馬特大6的帝國,實際上從內心深處並沒有什麼歸屬感可言。但無論如何,她畢竟也是一名純血人類,跟獵頭兔這種獸人部落分屬於不同的陣營。
只是如今畢竟是寄人籬下,而且她從來也不認爲自己有義務效忠帝國,而且,那兩位看起來貌似有點兒可疑的獵頭兔女祭司,還是拯救了自己和哥塔村這麼多人的大恩人。以蕾萊的道德素養,無論如何也不能僅僅憑着一個靠不住的臆測,就對她們做出恩將仇報這樣瘋狂的事情。所以面對阿爾努斯山丘上這一切充滿了衝擊性的新奇見聞,蕾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和判斷,暫時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後看了一眼被大功率碘鎢燈照得雪亮的阿爾努斯山丘,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了難民營。
此時此刻,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幾百名扛着行李長途跋涉、勞累了一天的土著難民,這麼多天來擔驚受怕、吃不飽睡不好,都早已是疲憊不堪,在吃過飯之後,就鑽進了各自的帳篷,裹着解放軍提供的毯子呼呼大睡。整個難民營地裡,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如雷鼾聲。
蕾萊原本也打算鑽進撥給自己的帳篷休息,但卻偶然現,哥塔村的老村長沒有睡覺,而是盤腿坐在他的帳篷門外,一邊用他珍藏的銀質小酒壺喝着葡萄酒,一邊神色憂慮地望着不遠處照亮了夜空的聚光燈。
“……村長爺爺,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沉默了片刻之後,蕾萊開口招呼道。
“……咳咳,原來是蕾萊啊!咳咳,沒辦法,外頭太亮了,實在是睡不着啊!咳咳!”
由於蕾萊的腳步太輕,正在想心事的老村長根本注意到,結果猝不及防之下,愣是被嗆住了。咳嗽了好一會兒之後,老村長才放下嘴邊的銀酒壺,停止了咳嗽,又擦了擦嘴邊的酒漬,緩過氣來問道,“……那個……蕾萊,你怎麼被那些綠衣人留到了現在這時候?他們沒有怎麼難爲你吧?”
“……沒什麼,他們都很客氣,只是問了我很多關於這片大6的事情,還有帝國究竟是爲什麼要在阿爾努斯山丘上,開啓一道門通往他們的海港水下?按照這些異世界綠衣人的說法,這座門突然出現在他們國家一座海港城市碼頭附近的水裡,弄得整個港灣都變成了大漩渦,癱瘓了足足四個月之久。”
蕾萊答道,“……直到最近,他們纔好不容易築起堤壩,攔住海水不再泄漏,然後派人過來查探究竟。”
聽得此話,老村長的心中頓時很不是滋味——作爲一名被這場從“門”裡涌出來的“異界大洪水”沖垮了家園,還淹死了老伴和兩個兒子,剩下一個小兒子也在逃亡路上失散不知下落,徹底變成了孤寡老人的受害者,要說老村長心中對這些異界來客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仔細想想,這事兒似乎還真是怪不到那些綠衣人頭上,畢竟這“門”又不是他們開啓的——從這些綠衣人角度看來,他們的港灣裡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個門,搞得航運癱瘓,說不定還把船隻和游泳的人都給吸了進去,這才叫天降橫禍吧?
如今,他們這些來自“門”對面異世界的綠衣人,明明有着如此厲害的武力,連炎龍這樣的猛獸都能輕易殺死,卻沒有肆意報復自己這些帝國臣民,反而如此慷慨殷勤地予以照顧,已經算是非常的客氣了。
更何況,帝國原本就是打算出兵去劫掠“門”對面那個異世界的財富,結果弄巧成拙,搞成如今這副模樣,也只能說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別人……如此仔細盤算了一番,哥塔村的老村長無奈地現,到頭來,不幸遭了破家滅門之禍的自己,似乎還是隻能把這筆賬算到皇帝和元老院頭上,不由得一時間潸然淚下……
“……咳咳,那麼,蕾萊,你又是怎麼回答那些綠衣人的?”嘆息片刻後,老村長有些緊張地追問道。
“……自然是說實話了。這麼大的事情,根本就瞞不住的。更何況還有那兩位獵頭兔祭司呢!”
蕾萊一臉平淡地答道,“……關於帝國的此次遠征,凡是我知道的消息,剛纔全部都告訴他們了。”
“……這……唉!我也知道,這樣大的事情肯定瞞不住,可是如果他們知道了帝國開‘門’的目標,竟然是爲了攻打和劫掠他們的世界……那麼接下來會不會遷怒於我們這些帝國臣民,把我們趕出去呢?”
老村長一臉憂慮地對蕾萊嘆息着說道,“……村子裡剩下的這些人,如今可是再也無路可走了啊!”
——雖然出於人類最基本的警惕心理,在這一天的短暫接觸之後,他們對於這些來自“門”對面的異界綠衣人依然頗爲提防,並且對從“門”裡涌出的大洪水頗爲怨恨。但無論如何,都是這些陌生的“綠衣人”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殺死了威脅他們生命的炎龍,又給他們提供了相當不錯的住處、食物和安全保障,對這幾百號最近一直在走黴運,連續數次死裡逃生的可憐村民來說,光這樣就已經是天堂般的享受了。
事實上,在老村長看來,如今這個難民營裡的生活條件,甚至比在哥塔村的時候還要好一些。雖然眼下睡的是帳篷,但遠比村舍裡那些滿是臭蟲和跳蚤的破屋子更加乾淨,而且一點都不漏風。綠衣人送給自己用來吃飯喝水的鋼鐵杯碗,看起來是如此的光潔和閃亮,即使放在帝都這樣的大城市,也是要上等人家才用得起的,至於哥塔村這種窮地方就更是別提了。如今被自己裹在身上禦寒的淡紫色毯子,同樣也是很精緻的上等貨。看看這做工、染色和花紋,還有毯子邊緣包裹的絲綢,按照老村長的經驗,每一條這樣的毯子,在集市裡至少可以賣出四五頭山羊的價錢,即使是村裡最闊綽的人家,恐怕也捨不得購買。可是,阿爾努斯山丘上這些綠衣人,卻毫不在意地給每個難民都提供了一條這樣的毯子,甚至連小孩子都能領到。
——在工業化時代和前工業時代,一件貌似差不多的日用商品,在普通人眼裡的價值可謂天壤之別。
哎,如果有可能的話,老村長真的不希望被迫離開這個有吃有住豐衣足食的好地方,因爲對於絕大多數已經一無所有的難民們來說,這樣的下場幾乎就等同於死亡——老村長的全家老小,已經統統都死在了最近的一系列災禍之中,變成了孤家寡人的他,實在不希望村子裡剩下的這麼點兒人,也跟着走上同樣的死亡末路:唯一的問題是,自己這些難民跟“門”對面的綠衣人非親非故,憑什麼讓對方一直養着自己呢?
“……村長爺爺,請放心,那些綠衣人都很慷慨,他們答應了繼續給我們所有人提供救濟。”
蕾萊乾巴巴地安慰老村長說道,“……此外,他們還許諾要在阿爾努斯山丘附近給我們造房子住……”
“……異世界的綠衣人答應給我們造房子?地址就在這片阿爾努斯山丘?”
老村長卻沒有蕾萊這麼樂觀,而是皺着眉頭往四周環顧了一圈,“……這個消息好是好啦……可是,就算得到綠衣人的幫助,在這片地方重新建起了村莊,我們以後又該靠什麼過日子?阿爾努斯山丘附近,是這一帶土地最貧瘠的地方,根本沒法種莊稼。如今又被鹹水浸泡過一遍,以後只怕是連草都長不好了。
而且,村裡的壯漢和小夥子們幾乎都死光了,牲口和農具也都沒有了,金錢和糧食早就耗盡了,只剩下了一羣姑娘、寡婦、小孩子和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哪裡還有錢去購買種子?更沒有力氣去開荒啊!”
對此,蕾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了口,“……村長爺爺,您應該知道的,在某些情況下,軍隊本身就是最慷慨的顧客,在艱難的世道里,就算是一無所有的女人和孩子,也能依靠軍隊找到活路……”
——雖然少女魔法師蕾萊的上述話語說得非常隱晦,但老村長還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說真的,像他活到了這把年紀的人,哪裡還會不明白,那些在戰亂中失去家園和財產的女人,爲了讓自己和孩子能夠活下來,會跟勝利一方的士兵們做怎麼樣的生意——不就是賣身賺皮肉錢嗎?
雖然如果有選擇的話,大多數良家婦女都不願意去做這種事,但一旦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依靠出賣皮肉來謀生,就會成爲女人們很自然的選擇:在和平時代就已是如此,到了戰爭和災難年度就更是如此。
——在連命都快要沒了的情況下,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尊嚴和貞操?
就算是主張“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古代中國,每當戰亂災荒到來,賣身的女人也比自殺的多得多。
而一般來說,正規軍的士兵都是出手非常慷慨的豪客:先,爲了打贏戰爭,除了一些作死專業戶之外,絕大多數將領和君王在戰爭時期都會慷慨解囊,讓士兵得到豐厚的軍餉、賞金和戰利品,以刺激其士氣和鬥志;其次,因爲在戰場上需要隨時面對死亡,過了今天就不知道有沒有明天,拿到了錢幣的士兵很少會存起來,而是更喜歡趁着自己還活着,抓住一切機會把錢財花出去享受,也就是所謂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儘管戰場上危機四伏,隨時可能丟掉小命,但依然總是有不怕死的隨軍商團和流動妓女,跟着出征的軍隊長途跋涉,甚至搶先趕到軍隊準備紮營的地方,擺開各自的攤子,只爲了跟士兵做生意來牟取暴利——比如從軍人手裡低價收購戰利品和俘虜,然後向他們高價出售酒水、肉食和滾牀單服務等等。
然而,一無所有的難民們,目前沒有任何可以出售的商品,唯一可以賣的,就只剩下女人們自己了。
雖然如今駐紮在阿爾努斯山丘的這支異界“綠衣人”軍隊,迄今尚未跟任何對手接觸,除了那頭被打下來的炎龍之外,估計他們暫時還沒有得到什麼戰利品。但是即便如此,以這些異界“綠衣人”的“闊綽豪奢”來看,應該不愁他們的士兵現在會沒錢支付嫖資——哪怕兩邊的錢幣不通用,只要這些綠衣人願意給幾個金屬碗和盤子,或者支付幾條毛毯、幾件衣服,也可以拿到城裡的市集上去換錢或者以物換物啊!
除了村裡的年輕姑娘可以爲士兵洗衣做飯,陪着上牀賣肉之外。小孩子或許也可以靠着伺候他們來換取一點菲薄的收入,而寥寥幾個倖存的老人,則應該能夠憑着豐富的經驗,給這些人生地不熟的異界來客當嚮導帶路……總而言之,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要拉得下臉皮,諸位逃難至此的老弱婦孺,應該都不難傍着異界來的綠衣人,謀得一條活路。唯一需要憂慮的,只有帝國政府和本地貴族在日後的懲罰報復。
“……沒辦法了……帝國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還給我們的村莊帶來了滅頂之災。而住在城裡的領主老爺,目前這種狀況下也實在是沒法指望。更何況如今連哥塔村也沒了,他也不再是我們的領主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老村長仰起脖子,將酒壺裡剩餘的一點兒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後拿油膩的袖子抹了抹嘴,嘟囔着說道,“……現在咱們如果還想要繼續活下去,唯一的指望就是阿爾努斯山丘上的這些綠衣人。至於以後的事情,暫時實在是顧不得那麼多了。明天我會跟村裡的姑娘和寡婦們談一下的,如今大家都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全靠着這些好心的綠衣人老爺,纔能有吃有住,她們應該也已經有所覺悟了……假如那些綠衣人老爺有用得着我這把老骨頭的地方,我隨時可以給他們當嚮導帶路,這附近的每一座山頭、每一片森林、每一條小溪,都沒有我不熟悉的……就算有什麼危險,我活到這把年紀也差不多知足了……”
——數百米之外的一座彩鋼活動房裡,正在臺燈下整理詢問記錄的郭政委,恐怕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甚至還沒怎麼開口招攬,某些很有眼色的異界土著,就已經決心要給他們當狗腿子和帶路黨了……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他多半也只會一笑置之,留待明天再說……因爲,此時的他正聚精會神地敲打着鍵盤,在筆記本電腦上寫着一份準備遞交給上級領導的工作文件:《關於法爾馬特大6的初步調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