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三閭大夫屈署匆忙進宮。
接着,屈署在宋夫人等人離開後,立即輕聲稟報道:“大王,剛剛淮陰君府上傳來消息,今日一大早,淮陰君府中的下人發現鄭袖在昨夜自縊身亡了。”
“什麼?”熊槐心頭大震,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前天羣臣還在朝議上爭論是否該誅殺鄭袖,前天他還爲了這事狠狠的訓斥了太子橫。
結果,就在昨天夜裡,鄭袖就自殺而亡了。
想着,熊槐目露兇光的盯着屈署:“賢卿,鄭袖真的是自縊身亡麼?難道不是他殺?”
屈署搖了搖頭:“大王,經淮陰君令尹再三確認,鄭袖的確是昨夜主動驅散伺候的下人,然後才獨自一人在房中自縊而死。”
熊槐一怔,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道:“傳召,讓淮陰君令尹立即擇地葬之,以淮陰君之母的禮節葬之,不可厚之,亦不可薄之。”
屈署立即應下:“唯。”
“此外,鄭袖雖是子青之母,但其終究只是庶人,是故,其雖死,但依然不得列入典籍,不可刻碑留名。至於其墓名,直接留無名氏吧。”
“唯。”
“還有,傳召給子青,告訴他,就說他的母親病重身亡,並讓子青安排人爲其母守墳”
“唯。”
屈署得到命令,便沖沖地走了。
而就在屈署離開王宮的時候,正在宮牆上巡視的宮城守將襄成君疾,看着屈署匆匆離去的背影,頓時露出遲疑之色,心中泛出微微不安。
自從楚國遷都壽春城後,襄成君疾便一直擔任宮城守將以及楚王近衛,所以,他知道的很清楚,這幾個月來楚王一直深居後宮,極少召見大臣。
而今天,三閭大夫屈署卻一臉急色的進宮見楚王了。
要知道,三閭大夫一直管着宗室,現在屈署急忙進宮,那肯定是宗室出現事情了。
而最近這幾天,鬧得動靜最大的,無疑便是淮陰君之母鄭袖的事情。
而淮陰君公子子青,還有現在的韓王幾瑟,都是他兒時的玩伴,三人一同在王宮中長大,情同手足。
所以,此刻他看着屈署的身影,心中十分懷疑,是不是子青的母親鄭袖出了意外。
想着,襄疾立即招來一個士卒,吩咐道:“快,立即去淮陰城打探。”
“諾。”
士卒才轉身離去,此時,襄疾又看見現在代替刺史令陳軫臨時掌管知北涯的左司馬鄧陵光也匆匆進入王宮。
見此,襄疾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另一邊。
熊槐將鄧陵光帶來的消息看完後,頓時狠狠的將手中的情報甩在地上,怒不可遏道:“傳召,讓太子速來見寡人。”
“唯。”
太子府。
州侯將剛剛從淮陰傳回的消息稟報給太子橫,然後拱手道:“太子,如今計劃成功,接下來我們就可以除掉公子子青了。
臣已經收買了前任淮陰君令尹靳尚的門客,並準備派他去邯鄲遊說公子子青。
公子子青一向孝敬其母,若是當他聽到其母鄭袖爲了不給他惹麻煩,爲了保全他的名聲而自縊身亡,那···公子子青一定會羞愧難當,無顏見人,自刎而死的。”
“善。”太子橫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後對州侯道:“你立即安排他去遊說子青,孤希望他回來的時候,帶回孤所希望的好消息。”
“諾。”
“還有,你還需派人去照料子青的妻兒,一旦子青不幸,那孤會立即出面向父王說情,請父王接回子青妻兒。
只要子青的子女返回楚國,孤一定會待他們如親子一般,給予他們公子的待遇。”
州侯立即讚道:“太子仁厚!”
州侯話音還未落下,一個侍者的從門外傳來:
“太子,大王的使者帶着詔令來了。”
太子橫與州侯聞言,同時一驚。
自從楚王遷都壽縣後,一直深居後宮,極少召見臣子。
現在他們剛得到鄭袖身死的消息,緊接着楚王的使者也到了。
這,難道楚王知道這件事是他們暗中策劃的了。
想着,二人同時想起楚國的知北涯來,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而後,二人對視了一眼。
此時,州侯看到太子橫眼中的震驚與驚慌,不僅開口道:“太子,派去趙國的說客,不如緩行。”
“不。”太子橫不容置疑的道:“派去趙國的人,還要立即派出,至於父王哪裡,孤自一力擔之。”
說罷,太子橫直接起身,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王宮。
太子橫進入殿中,見自己父王正臉色冰冷的坐在王位上,心中微微一沉,然後臉色如常語氣平靜的拱手道:“兒臣見過父王。”
熊槐聞言,一雙銳利的目光如利劍一眼直射太子橫的雙目。
太子橫見父王用刺眼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一虛,頂不住壓力,微微低下頭顱,不敢看父王的雙目。
此時,熊槐見太子橫低頭,臉色立即一沉,然後輕輕敲了一下桌子,用彷彿正在壓抑着怒火的聲音道:“跪下!”
太子橫一聽熊槐的話,立即便知他逼死鄭袖的事情暴露了。
想着,他膝蓋一軟,“咚”的一聲,直接跪在了殿中。
熊槐見太子橫跪下,立即拿起案上的紙張,然後飛快的揉成一團,接着講紙團往太子橫臉上一砸,痛罵道:“瞧瞧你自己乾的缺德事,簡直是惡毒,讓寡人感到噁心。”
太子橫聞言,全身一振,猛地擡起頭來,難以置信的看向王位的父王。
只是,他一見自己父王那冰冷的雙眼,頓時心中悲痛莫名。
父王竟然說自己惡毒。
惡毒。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兩個字會從他父王的口中說出來。
心痛。
要知道,當年他的親弟弟子蘭,便是被父王給逼死的。
當年父王爲了楚國可以逼死子蘭,現在他僅僅只是逼死一個庶弟母,父王就說他惡毒。
他這麼做可是也是爲了楚國!
此時,熊槐見自己開口後,太子橫立即跪在臺下擡着頭倔強的看着他,目光中不僅毫無悔意與退縮,反而還充滿的鬥志與···理所當然。
見此,熊槐大怒,當即低頭往王案上一看,然後迅速拿起案上的硯臺,接着用力的往太子橫頭上一砸。
太子橫眼看一塊硯臺砸過來,心中卻信自己沒錯的他,連躲都不躲,直愣愣的讓硯臺砸在臉上。
“咚”的一聲悶響,硯臺直接砸在太子橫的額頭上,當即被砸得頭破血流。
此時,太子橫感到額頭劇痛,且有幾屢暖流從額頭上流下,流過眼角,又流過臉頰,接着順着下巴滴落。
太子橫只是微微垂眼看了一下滴落的鮮血,然後咬緊牙根,又擡起頭來,再次用倔強的眼神看着王位上的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