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時分,當趙王何再次送走一個所謂的大賢后,他心中不禁對他那個弟弟很是失望。
足足七人,都是名揚邯鄲說客策士,但是,這七個人,一個能用的都沒有,全都是徒有虛名之輩。
而他那個十五歲的弟弟,卻被這些虛名晃花了眼,根本沒有深入瞭解過這些說客策士的真實水平。
想着,趙王何不禁絕望的道:“趙勝終究是年紀太小,還沒有自己的主見,人云亦云,不能辨別真正的大賢,也不會自己挖掘還未揚名的大賢,寡人將招攬人才的任務交給他,也的確是難爲他了。
畢竟,他不是寡人。寡人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生活在恐懼之中,每日戰戰兢兢,小心戒備來自身後的襲擊,甚至寢食難安。”
另一邊。
趙勝見趙王何已經與七位大賢會面,卻沒有一個滿意。
見此,他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大王交給我的第一件事,好像被我辦砸了。可是,這七個人,明明都是邯鄲赫赫有名的大賢啊,經常出入各貴族宗親府中,每每還被貴族奉爲上賓。
若是大王連這些人都不滿意,那大王中意的究竟是什麼人呢?”
想着,趙勝帶着陣陣失落走到趙王何身側:“大王。”
趙王何見趙勝走過來,心中本來已經對趙勝推薦的人不抱希望了,於是,他一身輕鬆的問道:“賢弟,你這幾個月尋找的大賢全都來了嗎?”
“不。”趙勝帶着淡淡的對相國肥義的憧憬,搖頭道:“還有一個大賢,因他要協助相國處理公務,所以需要在等一段時間才能過來。”
“嗯?”趙王何一聽趙勝從相國肥義哪裡挖人,立即來了兩分興趣,問道:“此人是誰?能的相國信任,想來一定也是有真才實學的。”
趙勝見趙王何也認同相國肥義的門客,心中有了幾分期許,立即應道:“回大王,這人乃是名喚李兌,數年前從安平君府上投奔相國的,無論安平君還是相國,都對他信重有加,是以,臣弟以爲他一定是一位極有才能的人。”
“哦。”趙王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安平君乃是他們叔祖趙成,在他即位以前,趙成也是趙國首屈一指的大臣,但是,從他即位以後,內事交於他的老師相國肥義,外事全都被他的父王拿去了。
隨着中山的滅亡,隨着秦齊兩國先後被趙國大敗,兵權徹底落於父王手中。
於是,趙成這個國尉,這個名義上的武將第一人,便徹底淪爲路人,地位一落千丈,大量門人離散,以至於門可羅雀。
而趙成這個國尉,也是趙王何心中一個極爲重要的人物,甚至是唯一能出手幫助他的人。
想着,趙王何立即笑道:“他既然是相國的門客,那寡人就一定要見見了。”
下午時分。
李兌坐在馬車上,滿懷期望的向平原君趙勝府上而去。
十幾年前,當還是趙王的趙主父拿着弓箭跟反對胡服騎射的羣臣辯論的時候,他以爲趙主父不是明君。於是,他就投奔了當時朝野最具盛名的安平君趙成,並希望能借着趙成的風,將自己吹上雲霄。
但他萬萬沒想到,趙主父的胡服騎射最後竟然成了。
而隨着趙主父退位,新王即位,大義名分皆定,那時,他已經看到了年邁的趙成即將落幕,以及新王的崛起。
於是,他又立即盯上了新王的老師肥義,希望能接着肥義的線搭上新王。
但他更加沒想到,他才投奔肥義沒過幾年,都還沒見到那個年幼的大王,公子章就開始顯露反意。
公子章顯露反意本沒什麼,但是隨着公子章被封爲代君,他立即敏銳的察覺到,趙國要變天了。
他當然不是以爲公子章能謀反成功。
因爲有趙主父在,公子章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所以,他又盯上了平原君趙勝。
趙勝也是趙主父之子,而且甚得主父喜愛,還沒出宮,趙主父就開始替平原君修建府邸了。
是以,李兌這幾月暗自琢磨了一番。
要是公子章謀反,先殺趙王,而後公子章又被趙主父所殺或驅逐,那趙國的下一任趙王,就將落在平原君身上了。
當然,若是趙王得天之幸,以趙王與平原君的關係,那他交好平原君也是有利無弊的事情。
於是,三天前,他一得到平原君來信邀請他,便立即答應下來。
不多時,馬車在平原君府外停下,李兌一下馬車,便見平原君已經在府外等候了。
見此,李兌立即笑着迎了上去。
接着,二人進府,來到大廳。
趙勝再次藉故離去,不多時,趙王何走進廳中,並在主位上坐下。
李兌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趙王何愣了愣,然後遲疑問道:“敢問閣下是何人。”
趙王何聞言,笑道:“先生不認我了,在下是平原君啊!”
李兌一怔,腦海中隨後浮現出剛剛迎他入府的人,他十分確定,剛剛那人才是平原君,因爲之前平原君修建府邸的時候,他曾遠遠的看過平原君數眼。
所以,他敢肯定,眼前之人絕不是平原君。
想着,李兌立即注視着眼前的少年。
這少年已經束髮,顯然年滿十五,而且這人眉目間與平原君有那麼幾分相像,那他一定是平原君的親屬。更重要的是,這人在平原君府上自稱平原君,而平原君府上的人卻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連平原君本人都不再露面。
如此···
李兌心中一動,隨後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少年大王膽量驚人,才度非比尋常,國中所有人都小瞧了他。
想着,李兌立即定了定神,然後恭敬行禮道:“臣相國肥義門下賓客李兌拜見大王。”
趙王何見李兌行禮,不閃不避的道:“先生怎麼說糊塗話了,在下是平原君啊,可不是大王。”
李兌立即應道:“大王,臣可以確定,剛剛在府外引我進府而侍衛不爲所動的人,纔是真正的平原君。而這別無他人的大廳中,能大膽宣稱自己就是平原君,卻讓真正的平原君不出面的,整個只有兩人能做到。”
說着,李兌看了看趙王何:“雖然臣也不曾見過主父,但想來,主父也不會如此年青的。”
緊接着,李兌又笑道:“若是剛剛臣還有認錯的可能,但臣行禮之後,那大王身份定矣。”
“好好好。”趙王何笑道:“先生果然見微知著。”
頓了頓,趙王何看着李兌,笑着問道:“不知先生以爲,寡人現在正在想什麼?”
李兌聞言,毫不猶豫的應道:“君不密則失其國,現在大王以平原君的身份召見臣,這就說明大王正在憂心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