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文明確實極爲發達,能夠極高效地利用恆星能源,而且能對行星進行徹底的改造。
作爲行星改造的產物,星門基地的表面地殼上有三道著名的大裂縫,看上去就像是三道傷疤,又像是三片花瓣。
其中一條裂縫,便是新世學院、守二都市所在的地方,那裡也是通往地底實驗室的唯一通道。
在赤道的南面還有一道裂縫,普通居民的數量相對較少,城市也很少,大部分都是星際艦隊的相關部門。
尤其是地殼之下的第二層,是戰艦停泊與維修的巨大船塢,被稱爲專屬二區。
專屬二區裡生活着數千萬人,有很多大學與技工學院,還有很多兼具軍民雙重身份的公司。其中最大的那家外轉運公司曾經屬於莫家,現在已經被政府徵收。不知道那位莫家小姐還有沒有機會回到基地附屬大學深造。
烈陽號戰艦停泊在巨大的船塢上,看着就像是一道雄偉至極的山脈。
到了星際時代,絕大多數時候,戰艦都會選擇在太空裡進行檢修,只有非常特殊的一些情況纔會降落到地表。
即便是專屬二區的居民,也很少有機會在如此近的距離裡看到最新型的戰艦,恰逢休息日,很多人攜家帶口來到維修基地附近觀光,順便在草地上野餐,顯得非常熱鬧。
在人羣的掩護下,井九穿着新買的藍色運動衣,靠近了基地,通過幾道檢查的關卡,進入了維修船塢的建築內部。
在安靜的更衣間裡,他把藍色運動衣裝進黑色雙肩包裡,換上冉冬寒提供的聯盟校級軍官軍服,推開沉重的金屬門,踏上如靜海般的平地,向着烈陽號戰艦走去。
到現在爲止,他已經侵入過幾次軍用網絡,但還沒有觸及深層內核,只是按照本能裡的意識,隨意留下很多截程序,無法形成有效的控制。尤其是那天在戰艦的網絡深處,聽到那聲幽幽的嘆息後,他變得更加謹慎。
既便如此,他通過手環裡的權限,通過烈陽號戰艦的掃描檢查依然非常容易。
不管是在朝天大陸,還是在這個世界,能夠攔住他的真的很少,到現在爲止也就只有引力場。
……
……
烈陽號戰艦在宇宙裡看着很尋常,在地表卻顯得無比巨大,進入內部後就像是進入了一座神明的宮殿,極容易產生自身渺小的感覺。
穩定的腳步聲迴盪在安靜的通道里,然後漸漸與更多的腳步聲合在一處,最終變成如鼓點般的聲音。
戰艦生活區變得有些吵鬧,無論是軍官還是普通士兵在吃飯的時候,總是會變得人性化一些。
空氣裡瀰漫着飯菜的味道,還有抱怨的聲音。烈陽號戰艦上的官兵已經被禁足了十幾天,戰艦降落到地表後,更是被管制的非常嚴格,不停接受各部門的調查,早就已經憋的不行。
井九坐在最角落裡的位置上,軍帽帽檐壓的很低,戴着墨鏡。
他聞不到那些飯菜的味道,從色澤推算應該很難吃,大概明白了這些怨言的來由。
“如果不是程序出了問題,那是怎麼回事?再說了,這和我們這些下層機修兵能有什麼關係?把我們關這裡做什麼?”
“聲音小些……啊,長官!”
幾名靴子上染着油污的士兵端着餐盤過來,走到極近的地方纔發現井九的存在,不由嚇了一跳,趕緊立正行禮。
井九面無表情,沒有理他們。
那幾名機修士兵趕緊轉身離開。有人餘悸未消說道:“那個少校怎麼像鬼一樣?你們剛纔誰看見他人在那裡了?”
“如果看見了我剛纔敢抱怨嗎?”
“那個少校坐在那裡做什麼?”
“你沒看到肩章?那是內務部的人,說不定就是來查那件案子的。”
伴着議論聲,越來越多士兵注意到了角落裡的井九,看着他的軍裝肩章,感受着如冰山般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都以爲他是內務部派來查案的上級,哪裡敢去招惹。
越來越多的戰艦官兵來到了生活區。現在是在地表,不需要值班常備,所有人都來到這裡吃飯,事實上這也是艦隊自查的要求——吃飯就是集合點名,確認所有人都在。
如黑夜般的墨鏡片上閃過一道極微小的劍光。
井九的視線穿過鏡片,在生活區的每張桌子上拂過。
在非常短的時間裡,他便看完了所有人,經過一次過濾後開始第二次觀察。
數百張臉在他的眼前如光影般掠過,偶有停留,然後再次移動。
他找到了十七名做過整容的軍人,視線再次深入,穿過那些臉,落在裡面的面骨之上。
這些軍人裡有些是面部受過重傷,需要醫學整容,所以骨骼部分做的多是修補,混着很多合金材料。
剩下的那些人,則是爲了改變自己的容顏,做的大部分是削骨爲主。
很快,他便確定了自己的懷疑對象。
在一張不起眼的小方桌旁坐着一名軍官。
那名軍官很沉默,也沒有同伴,低着頭不停吃飯,飯吃的不多。
真正的修行強者,本來就不需要吃飯。
井九在心裡想着。
他的視線發現這名軍官做了削骨手術,容貌依然很普通,而且在面骨幾個關鍵地方,做了很高級的合金結構加強。
最關鍵的問題是,這名軍官的身體裡隱藏着強大的力量。
擁有這種力量的強者,不可能在戰艦上做着如此普通的職位。
所以,這個人有問題。
……
……
數百張圖片在井九的眼前展開,接着又慢慢疊在一起。
他在意識裡按照醫學整容的常見手段,爲那個做了整容的軍官進行復原。
那些加強的合金結構被去掉。
按照削骨的痕跡填上一些白色的材料。
那些斷裂的肌肉纖維重新連起來,然後加強。
那些面部皮膚薄厚不均的地方做平整些。
大概兩分鐘後,那數百張圖片在他的眼前變成了一張全新的臉。
戒指微亮,他進入隱網尋找到軍部的死者數據庫開始做對照。
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
……
那名中年軍官沉默地吃着飯。
忽然,他感覺到有人正在看自己,而且不是那種用眼睛的看。
他把手裡的叉子放到餐盤上,拿起紙巾仔細地擦拭嘴角,擡起頭來望向對面。
一個年輕軍官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他的對面,戴着墨鏡,壓着帽檐,看不清容顏。
“周克勤?”
“是。”
“中樞室機要參謀軍官?”
“是。”
“那天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輪休,在房間裡睡覺。”
“人證?”
“沒有。”
“有人看到你去過線倉。”
“那人在撒謊。”那名叫做周克勤的中年軍官神情不變,看着對面平靜說道:“我想問你是誰?你應該不是內務部的調查人員,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憑什麼問我這些問題?”
“你也不是周克勤。”坐在對面的年輕軍官自然就是井九。
看過一些遠程監控的照片,中年軍官很容易便猜到了他的身份,沉聲說道:“那你認爲我是誰?”
井九說道:“方響,前星鏈艦隊強襲營指揮官,列星上境,而且你死了。”
那名中年軍官沉默了會兒,說道:“看來你與祭司一脈的關係真的不錯,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我。”
井九說道:“你要殺我,就會死。”
方響眼神平靜至極,沒有半點畏懼。
“到底是誰會死?那天夜裡你能靠引力場活下來,這時候面對面你怎麼逃?”
話音方落,一道極其強大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爆發出來。
戰艦生活區裡起了一場大風,無數餐盤被吹倒在地,殘湯剩飯灑的到處都是,油膩的味道隨風穿行。
艦隊官兵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警報聲也沒有響起,下意識裡望向風起的地方。
那個小方桌已經散成了碎片,隨風舞動着,方響飄到了天空裡,無數氣息源源不斷向着他的身體裡涌入。
井九站在地面,視線穿過墨鏡落在此人的身上。
方響來到天空裡,展露威勢,只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卻足夠他殺死此人十幾次。
但他沒有動。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個文明的修行強者,而且對方極可能與那個飛昇者有關係,他想觀察一下。
大概零點七秒鐘之後,觀察結束。
他心念微動。
十餘道劍光離體而出,向着天空裡的那名軍方強者斬去。
淡藍色的幽光照亮生活區的一角。
鋥!鋥!鋥!鋥!
密集而清脆的切割聲響起。
方響沒有死。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體上覆蓋了一層異種合金構成的機甲,胸口的位置上閃耀着藍光,不知道是處理器還是能源中樞,散發出極其強大的氣息波動。
機甲的表面有十幾道非常清楚的痕跡。
那些劍光只是劍意,並非真實的飛劍,鋒利程度有所欠缺,竟沒能斬開機甲的堅硬外層。
不管怎麼說,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能擋住這些劍光的人。
井九覺得有些意思,摘下墨鏡,放進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