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擡棺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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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文字的字體非常方正,或者說沒有什麼字體可言,只是筆畫的機械組合。

就像是一道聲音沒有音調起伏,也沒有情緒波動。

阿大猜到了對方是誰,纔會如臨大敵。鍾李子通過它猜到了對方是誰,自然也緊張無比。趙臘月卻沒有任何反應,視線很自然地從那行文字上移開,調出星圖開始設計航線、監控雷神號機甲的各動力組數據反饋、同時把冉寒冬傳過來的數據殘餘做了一些修復,甚至還讓駕駛艙裡的機器泡了杯茶。

光幕上的那行文字在這段時間裡再次化作碎片,顯現出一個穿着浴衣的少女,有些好奇地看着趙臘月,似乎在猜想她這時候的真實心情,是真的不在乎自己還是在強自鎮定。

趙臘月做完那些瑣碎的事情,看了眼外面已經變成小球的星門,用肉眼確定航道無誤,端起精緻的茶杯,望向光幕上的浴衣少女,問道:“你能進行物理操作嗎?”

井九問過相同的問題,這時候應該在主星的少女祭司微微一笑,給出了相同的答案:“我只能做我能做的。”

“如果你能遠程操控這臺機甲,你就讓它停下來,如果你能遠程操控戰艦,那就讓它們開炮。”

趙臘月看着她平靜說道:“如果你什麼都不能做,那就等着我來見你。”

這位被星河聯盟的祭司們以及大人物們尊稱爲“那位”的少女祭司,有着非常神秘的來歷與背景,但她通過那份卷軸已經瞭解了很多。

鍾李子忽然覺得身後的雙肩包有些沉重——那份卷軸就在裡面。

少女祭司靜靜看着趙臘月,忽然說道:“我等你。”

說完這句話,彷彿有一陣風在光幕那邊吹過,拂動了她黑色的發簾,緊接着拂動了那件單薄的浴衣,浴衣上的花瓣像蝴蝶一樣振翅飛起,化作無數碎片,消失在虛無。

緊接着,光幕上出現了一些新的數據流動,應該是冉寒冬在嘗試重新連接。

趙臘月暫時沒有理會,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望向窗外的黑暗宇宙。

雷神號有着難以想象的巨大身軀,在星門基地就像是一座大山,但來到浩瀚的宇宙中便變得非常渺小,看着就像是一個玩具。

不遠處那艘戰艦的殘骸,看着就像燒了一半的火柴棍,更遠處有兩艘戰艦正在沉默地後退,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沒有對雷神號發起任何進攻。

三片花瓣在清水裡緩慢飄動,偶爾相遇便向着盆沿飄散,悄無聲息,就像是三艘戰艦。

那些花瓣上刻着的字清晰可見,真正的信息卻隱藏在劍意裡,無法看到。女祭司收回視線,望向祭堂天窗外的碧藍天空,看着雷神號機甲留下來的白色氣流,想象着此刻宇宙裡的場景,生出很多感慨。

很多人都知道趙臘月在星門基地,沒有人希望她去主星,但她就這樣光明正大地開着雷神號去了。

與當初井九安靜等待着被找到相比,她的應對明顯更加痛快。

這大概就叫氣勢壯闊。

……

……

一艘灰白色的戰艦看似緩慢地在宇宙裡前行,艦首指揮室的巨大光幕前站着一位將軍,將軍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彷彿要與窗外的宇宙背景融爲一體。

巨大光幕被分割成數百個畫面,每個畫面裡都是一個死人。

街道上那名生化人軍官已經變成了一灘漿水,在建築天台上、小樓窗前、鏽跡斑斑的懸崖上散落着數十具狙擊手的屍體,別的地方還有數量更多的死者。這些人都是被弗思劍殺死的,有的身首分離,有的眉心出現一個小洞,臉上沒有什麼痛苦的神情,應該是根本都沒有反應過來。黑暗的宇宙裡也飄着很多屍體,因爲受到了戰艦爆炸的波及,死狀就要悽慘很多。

一名軍官走到那名黑氅將軍的身後,稟報道:“陳司令,第七星區新聞頻道不知從哪裡拿到了權限,開始播放相關新聞。”

那名披着件黑色大氅的將軍就是現任星核艦隊司令陳崖,也就是那位陳屋山的石人。

從李將軍到沈雲埋再到西來,現在到了他,怎麼看,星核艦隊司令這個職位都有些不吉利,但他並不在意。

看着新聞畫面上,巨大的雷神號機甲穿過戰艦殘骸的畫面,聽着播音員什麼恐怖分子之類的話,他略有些蒼老、但線條非常清楚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淡然道:“青山出來的果然都是些猛人。”

陳崖的身體與道心都堅若磐石,不會被這些打動,但也生出了與星門女祭司一樣的感慨,覺得趙臘月此行確實氣勢壯闊。

蠍尾星雲的那件大事後,他這樣的飛昇者們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井九死去、然後被發現的那一天,卻沒想到朝天大陸這麼快又有人出來。

從出現在地底公寓的那一刻開始,趙臘月的行蹤便處於整個宇宙的注視之下。

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井九在那個小說裡提到過的女娃娃,非常警惕。

按照安排,他離開前線準備去星門接觸這個女娃娃,沒想到她忽然要去主星,更沒想到的是軍方做出了非常激烈而愚蠢的反應,代價便是地底街區裡的那些死人以及大氣層外變成殘骸的戰艦。

陳崖知道這裡面必然有問題。

那名軍官請示道:“我們要追嗎?”

“我是石頭做的,但腦袋不蠢。”陳崖面無表情說道:“轉道去前進三號基地。”

不管那個叫趙臘月的晚輩做了什麼事,對井九是什麼態度,終究是青山宗的弟子,他纔不會如某些人的心意與她直接對上,因爲青山祖師在上。

……

……

王右一恆星有六顆行星,其中適宜人類居住、經過徹底改造的第三顆行星便是前進三號基地。去年某個時刻這顆行星上曾經出現過次元空間裂縫,一些生物被感染,導致了數千名人類的死亡。當然在這個新聞的幕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發生,那就是當那些核彈落下的時候,曹園就在下面,然後他拔出鐵刀,斬了一艘巨型戰艦,然後就消失了。

陳崖帶着戰艦再次來到這裡,就是爲了找到他。

那天在霧外星系,他看着西來死去,生出了一些觸動,決意要找到這個使刀的晚輩與對方戰一場。

問題是曹園究竟在哪裡呢?別人還真不見得能找得着,畢竟曹園是新一代的飛昇者,他們並不熟悉此人的行事風格,就算把井九寫的那本小說翻來覆去地看上幾十遍也不行。但陳崖與其他人不一樣,他有人提供消息,更重要的是他修行的功法與曹園的金身天然相近,所以他確定曹園根本就沒有離開這裡。

離王右一恆星最近的那顆行星極其酷熱,背面也是如此,最新式的戰艦都無法靠近這裡,更不要說降落到地表。

行星的大氣層早已被恆星風吹走,當陳崖的雙腳落到岩漿般的地表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黑色大氅也沒有飄動一分。

這裡是行星背面,烤軟的地表正在緩慢地凝固,就像橡皮泥一般。

“你應該聽說過我,我是陳屋山的石人,出來吧,曹園。”

陳崖的聲音就像是風過空山,嗡嗡作響,傳遍整顆行星。

沒有人回答他,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座空山,而且沒有風。

陳崖繼續說道:“你可能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想說井九已經死了,赤松真人也死了,過去的事情與你再無關聯,你只需要思考今後的人類。”

在某片如緩坡般的地方,半流質的地表微微突起,然後緩慢流淌,漸漸變成一座大佛的模樣。

陳崖看着那座大佛說道:“如果井九在那個故事裡沒有撒謊,那我想人類應該需要你。”

如岩漿般的山石緩緩落下,曹園睜開眼睛,看着他說道:“前輩剛纔說誰死了?”

陳崖說道:“井九死了。”

曹園說道:“你在撒謊。”

陳崖問道:“爲何?”

曹園說道:“景陽怎麼會死。”

陳崖說道:”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完這句話,他把手伸向幽暗的光線裡,地表的半流質岩石瞬間凝固,形成一條通道。

一座通體透明的巨棺從通道盡頭緩緩飄了過來。

巨棺裡有繁華似錦,有錦鯉,有仙鶴,似真實虛。

李將軍靜靜躺在裡面,彷彿沉睡一般。

“這是?”曹園問道。

陳崖說道:“這是純陽真人的仙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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