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觀星洞須得三個人才能開啓洞門?”
秦川坐在一塊岩石之上,以一個頗爲閒適的姿勢,撐着自己的下巴。此時雖已及至正午,但此處,卻是山風拂來,涼爽舒適。是爲空霧谷西側的一座斷崖,高危險峻,羣山盡數收入眼底。
卻是西風豔陽,楓林如火。
“對啊,我們發現僅憑二人之力無法進入,便來這空霧谷尋你了。開始小妍她表姐還不願,後來,後來……”
葉秋奇說着,似乎發現一旁的立着的上官瑤冷目瞥來,便不再說下去,只是對着秦川點了點頭,心照不宣。
“哼……”
上官瑤冷哼一聲,卻沒有接話。
她就這般站立着,遙望着巍峨的伏羲山,如若入了神一般,無人猜得透她的心思。一襲潔白的修身道服,長髮冉冉,衣袂飄飄。
“對了,你說伏羲門腳下,如何會有魔教中人?”
葉秋奇直接在那地上盤膝,與秦川相對而坐,忽而又是這般疑問了一句。
伏羲門可是中原三大正道宗門之一,雖然不像儒園一樣涉世問俗,也不如梵音寺那般對俗世大開佛家方便之門,但其蘊藏的威嚴與震懾,比之二者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自古正邪不兩立,這魔教之人,又怎會如此大膽地將爪牙安插在伏羲門的眼皮底下呢?
“那日紫城之中還有一個呢。”
聽得此言,上官瑤忽而回過身來,插了一句。與此同時,眼神還緊緊盯在秦川身上,觀察着秦川的反應。
“還有那日上山之時,師父突然離開,也許正是這般緣故。”
秦川很自然地道了一句。
上官瑤的眼神,他自然是發覺了。不過,自己當時只是不得已才僞裝一番,除了替明長老報仇外,也未做惡行,更無意與上官瑤交鋒。再說了,自己此生與那暗黑門更是不共戴天,如何會對伏羲門不利。
如此,心中無鬼,自然神態自若。
“看來等我們回到山上,得跟師父稟告一番啊。”
葉秋奇拂了拂衣襟,眉間浮上一抹憂慮。隨即,似是想起什麼,又忽然自言自語道,“那冥教不是遠在晉州麼,這麼大老遠跑來伏羲山,也不應該啊。”
聞言,上官瑤也是秀眉輕蹙。
所謂魔教,不過只是一個總稱,包納着中原大大小小無數個被立爲邪魔之道的宗門。不過當今魔教之首,正是那盤踞中原之東的邪魔教派,謂之冥教。其餘的宗門,皆爲其附屬。
葉秋奇這般疑問,確也在情理之中。
上官瑤也是爲此疑惑不已。伏羲山距離那晉州千里之遙,再如何想,也想不出冥教爲何會插足到伏羲山來。
“誰告訴你是冥教了。”
秦川忽而道了一句。
魔道間事,他最清楚不過了。雖然此時的他同樣涉世未深,但前世之事,自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你是說,暗黑門?”
這一句,卻是上官瑤問的。她拜師最早,自然也從谷長風口中聽聞一些魔教之事,這個暗黑門,無疑是每一個年歲已長的修真之人心中的噩夢。
據說暗黑門起源於上古一個神秘的教派,曾幾何時,聲勢極大,勢力無邊,幾乎遍佈了整個中原。三十年前的正邪大戰,正是這個暗黑門引發出來的。不過也是自那次正邪交鋒之後,暗黑門敗於正道聯盟之手,便慢慢四分五裂,最後直至銷聲匿跡,如今已是聲名不再,許多年輕人都是不知其名了。
而那冥教,正是從暗黑門中分裂而來的,可想而知,曾經的暗黑門,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存在。
只是,秦川如何會知曉呢?
“明長老告訴我的。”
似乎觀察到上官瑤再度投來的質疑之色,秦川隨意找了一個藉口,便道,“你們應該注意到那人身上的血蝠標識,有此標識的,便是暗黑門。”
“這樣啊。”
葉秋奇似有頓悟,點了點頭,又問,“那冥教又有何特徵呢?”
“我怎知道!”
秦川輕聲叱了一句,不想再在此事上糾纏了。
“咱們現在的道行在那魔教眼中,恐怕連螻蟻都算不上,此時關心這些作甚。我看還是專心修行,提升實力,萬一下次再如這般遇上,可不一定還是像今日這人一樣好解決的了。”
說着,秦川心中也是如此作想。
爲了尋紫涵,中原他是一定要去的,而且伏羲門的內門弟子,也是必須完成了築基期的修行才能入世歷練。那中原的險惡秦川比誰都明白,縱是自己隱藏有魔道修爲,在那外面的修真界中,也是不夠一看的。
所以,潛心修煉,纔是當下最要緊的事。
“也對!”
葉秋奇一下站起身來,看着下方一片幽深的山間谷壑,“從這裡穿過去就到觀星洞了,咱們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吧。”
“走了。”
三人收拾了一番,再度踏上他們的路途。
從那崖間一條小徑一路下去,衆人便已進入到一片深谷之中。此谷地勢不如空霧谷那般險惡,更沒有空霧谷中神秘詭異的氣氛。密林之中灌木叢生,雜草遍野,各種奇花異草也是遍佈各處。
卻是一個培育藥材的好地方。
當然,秦川幾人的目的只是去那觀星洞中,倒是沒有功夫細細探索了。
林中鳥獸繁多,蟲蠱紛雜,不過對於他們來說,算不得威脅。服下避毒丹,再散出少許真元,一般尋常的兇獸猛禽,便也不敢靠近了。
一路行來,已經深入谷中,那觀星洞,怕是要等到傍晚才能到。
這密林之中視線受阻,衆人也不敢彼此離得太遠,這一次秦川與葉秋奇行在了前方,那上官瑤緊隨在身後。
“你是說慕師姐從那暗黑門手中逃脫,然後去了中原?”
葉秋奇手中殘月隨意劈開一道阻路的荊棘,便稍稍停頓,問了秦川一句,隨即又繼續向前開路。
“應該便是如此了。”
秦川答道,“雖不知爲何突然離去,但等我修滿了築基,便向師父請求入世修行,去中原尋她。”
那日深潭中的見聞,雖然仍有疑惑,但秦川還是選擇相信。因爲除了相信,他也別無他法。而且依據自己前世的見聞,那夢境之音,絕不是空穴來風,憑紫涵師姐的天分,也絕不會喪命在那空霧谷中。
前世之時,慕紫涵可是正道之中,唯一一個可以正面與自己抗衡的呢。
“那可真不好玩了。這一回,恐怕至少也要三五年吧。”
葉秋奇繼續說着,倒是沒有再回過頭來。
聽得葉秋奇這一句似有幽怨的感嘆,秦川忽而有些戲謔地笑了起來,隨即拍了拍葉秋奇的肩膀:“怎地,方纔幾日,你想蘇小妍了?”
“……”
葉秋奇停頓了幾分,卻是突然湊到秦川耳畔。
“說真的,的確是想了。”
聞言,秦川抿了抿脣,卻是沒有笑。這般說來,自己如何不想紫涵呢。三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是說短也不短啊。
“……”
一直緊跟在二人身後的上官瑤,此時頗有無語。
修真之人感官敏銳,葉秋奇竊竊私語說着什麼她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對這兩個時不時突然就沒甚正經的人,她的心中其實是沒有多少排斥的。二人修煉上的天資,對敵交鋒時的表現,哪一樣都是值得她欽佩的。
只是她生性喜靜淡泊,對待任何人都是如此,也難怪葉秋奇覺得她十分不喜他們二人了。
尤其是共同對敵之時,她漸漸覺得,秦川與葉秋奇,都是極爲可靠的同伴。那次對陣鬼魅人如此,此番與魔教中人交鋒也是如此。
至於葉秋奇與小妍表妹,便隨他們去吧。
想着,不知何時,上官瑤俏臉之上,漸漸浮上一抹笑意。卻是覺得那葉秋奇不正經起來,也是……用他們的話說,也是有些好玩。
忽而,她目光一瞥。
只見路旁一叢灌木之中,竟然有一根長莖伸出,通體光滑鮮紅,沒有枝葉,在那頂端處赫然長有一朵紅色的花。三瓣花葉,如同竹葉一般細長,看不到紋絡,倒是顏色鮮紅,由外至內越來越豔,及至花蕊處,竟是如血一般。
而那花蕊,卻像一根長針,針尖處鋒芒銳利。
似乎,還閃着幾分血芒。
“這是什麼花兒?”
上官瑤微有疑惑,腳步滯了下來,注目在那株花草之上。倏爾,便淡淡地笑了笑,莞爾嫣然,百花盡無顏色。
“這花兒,還有幾分好看。”
不過,這個笑容,秦川二人卻是無緣見到了。
秦川本來走在葉秋奇身後,一邊與葉秋奇談笑着,突然感覺身後有些異樣,察覺到原本跟在身後的上官瑤似乎沒有跟上來。
猛地回過身來,卻見上官瑤在一株灌木旁站定,稍稍彎下腰來,似乎正欲採摘什麼,想必應該是看到了喜愛的花兒。此時葉秋奇也是回過了身,朝上官瑤看了一眼,隨即笑道:
“我還以爲她真的不食人間煙火呢。”
“……”
秦川白了他一眼,目光凝視在那花朵之上。
忽而,卻是面色突變,眉間浮上一抹駭然,隨即高呼了一聲: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