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羣山之中,一頭青鸞自天落下,只是其似受創,下落時並不穩當,直直撞在山體之上,連帶塌了半邊峰嶽。
這青鸞一翻身,一陣光華閃爍,卻是變化爲一名道人,正是南華派掌門肖凌雲。
他一振袖袍,把身軀周圍的斷肢殘葉,碎石污泥俱是掃開了,隨後取下扳指,往前一扔,霎時化作一六丈高下,環圍裡許,形如大堰的白玉廣廈。
他甩袖入內,盤膝坐下,便開始調理氣機。
自擺脫張衍後,他路上卻又不慎撞到得少清修士清辰子。
這一位乃是少清此輩大弟子,極可能是下一任掌門人選,功行手段皆屬於上乘。而他因靈鵬被斬殺,靈禽譜也是遺落在外,實力可謂折損了大半,只能依靠隨身攜帶的精魄迎敵,卻是被打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到了最後,他只得變化神鸞法相遁逃,哪知對方卻是緊追不捨,好在連過十數個界空後,恰是撞上了數個靈宗虛象,總算是牽絆了此人手腳,他得以趁隙擺脫,若不如此,恐怕此時已被斬於劍下了。
他正在恢復法力之時,忽然天璧之中有靈光如水盪開,而後自天外飛來一點又一點劍光,落至此處界空後,倏爾化合爲一,就見一名三旬年紀,留着八字清須的道人撥開雲光,自裡露出身影來。
其人往下望了一眼,又辨了辨氣機,知是自己追殺之人就在下方,把飛劍往上一祭,倏忽振分開來,無數劍光升起,猶如星辰一般。盤踞在萬數裡天穹之中,將下面那白玉大堰團團圍住了,顯是先做好了不令對手脫逃的佈置。
肖凌雲看得面色一緊,他沒想到清辰子追來得如此之快,雖有這“惠中玉堰”在,能撐得一時,但這也是他手中僅餘的保命寶器了,要是此物被破,那隻能赤手上去鬥戰了。
只是他手段若僅止於此。卻也不會在此停留。
自袖中拿了一枚玉符出來,往前方一擲,騰起一股白煙,浮出一頭雙目狹長,尖喙長翎,背生四翼的赤羽怪鳥。只是看去身影模糊,好若煙塵,並不凝實,彷彿只消一陣風來就能將它吹散了。
他趕忙又拿出一隻玉瓶,往下倒了數滴清清玉露。這才制止了其散去之勢。
可這般似還不夠,他又連噴了十幾口本元精氣上去,總算慢慢將之穩住了。而隨着這怪鳥變得越來越是清晰。其身上兇性也是漸漸顯露了出來,一雙赤紅眼睛盯着他直看,便是他自知無事,也感覺心頭髮寒。
過去半刻之後,他頓感身下這方玉堰顫動了起來,知是清辰子佈置好後,已然開始放手進攻了。
他根本不去理會,對着那怪鳥又連連打了數個法訣。
當年玄遊宮衰落後。南華派幾乎捲走了其大半家底,除了兩本圖譜之外,還有三枚護法玉符,
此中藏有三種世間重未出現過的兇物,只需付出一定代價,就可使其化顯出來。
其中兩枚已在南華派開派之後用去,現如今只剩下他手中這一枚,其所藏之靈名爲殷鳥。至於有何能耐,他也不十分清楚,只知其難纏之處當不在天妖精魄之下,只要不是凡蛻修士,想來都能對付了。
又過去數十息。他耳邊聽得咕咕一聲響,眼前狂風一涌。那殷鳥抖開雙翅,化一道赤光,就自此間竄了出去。
清辰子身懸半天,無數劍光正從天而落,斬在那玉堰之上,劈削去一層又一層禁制,化劍攻襲之能雖不及殺劍,但萬千劍光一起殺來,破去這等護御之寶,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正在此時,劍上傳來一股異樣警兆,同時有一道赤光自下方衝來,同時聽得一聲如刺耳嘶叫之聲。
他目光一撇,立時看清,來者乃是一頭怪鳥,其身上有一股無比暴烈的兇戾之氣。
他身形不動,只起心意一引,上千劍芒就斬了過去,當即將其斬爆爲一團精氣,可纔過去一瞬,那精氣又聚合起來,重化鳥身,依舊往上衝來。
清辰子稍稍一思,仍是調了數千劍光過來,又一次殺散此鳥,隨後一彈指,這些劍光各自裹了一道精氣,往四面八方射去,不令其有重聚起來的機會。
肖凌雲卻是面露冷嘲之色,這兇物要是這麼容易殺除,他也不會耗費身上大半精氣靈機將其喚出來了。
而且此物若能滅去入世後所見得的第一名敵手,再生食對方精氣血肉,就可長駐此世,要是無法做到,那就只能煙消雲撒,連累喚它之人亦要元氣大傷,因是與自身性命攸關,故是鬥了起來也是兇狠無比。
他放心坐了下來,拿出丹藥吞服下去,相信有此物糾纏,對方暫時是無暇來找他麻煩了,正可趁着這個時候稍作恢復法力。
此刻天穹之中,又是出現了變故。
那被分開散去的精氣,居然在掙扎蠕動,每一團皆有變化爲一頭殷鳥的趨勢。
化劍一脈好就好在變化萬端,能應付各種意外情形,清辰子此時仍有手段,既然無法斬殺,那將之封禁了就是。
他一揮袖,下方劍光頓化爲虛氣一團,將那還未完全變化出來精氣罩住,而後一道接一道自半空之中消失,彷彿穿入了他界之中。
事實也是如此,此是少清化劍神通“斬隔陰陽”,可將被劍光斬中的活物送去虛界,通常情形下,被送去之物便是不死,怕也難再回來了。
隨着那些精氣俱都不見,天地一下寂靜下來。
然而清辰子卻未放鬆,他能感覺到那一股凶氣卻是縈繞未去,顯然此鳥並未真正被解決了。
果然,纔過去數個呼吸,轟然一聲,百數只殷鳥卻從虛空之中返遁而出。
清辰子目中忽起精芒,只是往後一仰,身影便忽然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去到了百里之外。
此是少清化劍神通“萬意同心”,能在事先佈下的一道道劍光之中挪遁往來,要想尋出他真身所在,除非起莫大法力將這些劍光一氣掃盡。
但化劍動輒萬千之數,劍光可謂無窮無盡,劍主若是不願出來,在耗盡法力之前卻是奈何不了其人的。
他正要再展手段,這時心下又生感應,轉首望去,卻見一名道人正騎青鳥而來,認得是是清羽門陶真人,便對其點了一下頭。
陶真人打個稽首,他望了一眼那殷鳥,低頭想了一想,道:“清辰真人,此兇物在生出之後,半天內是斬殺不死的,但只要殺得那主使之人,它自會散去。”
清辰子一聽,深深看他一眼,開口道:“多謝道友提醒,肖凌雲就在下方,我可在此拖住此物。”頓了一頓,他又道:“尊駕只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此人若是不死,我便親自出手斬殺。”
陶真人稽首道:“多謝道友成全。”言罷,他起手一按,青鳥一聲嘶鳴,往那大玉江堰處投去。
與此同時,張衍正負袖立在一團玄氣之上,感應此刻九洲之上氣機變化。
現下天下所有洞天真人,氣機無不是糾纏在了一處,幾乎九成以上都在與對手拼殺。
他能察覺到,某一處地界中,有一清一濁兩道強盛氣機糾纏,從那氣機變化上來看,如無差錯,當是嬰春秋嬰真人在與一位魔宗元胎修士對戰,想來一時難分勝負。
而另一邊,更有十數氣機不斷碰撞,這乃是眼下鬥戰最爲激烈的一處地界,方纔有不少氣機往那處過去,不過被他接連截殺數人之後,不知是得了樑循義通傳還是其等察覺到了不對,已是不再往此處過來,而是往另一處匯聚而去,看這模樣,似是要抱團行事,他稍作思忖,就化劍虹遁起,往那處縱飛而去。
同一時刻,一處深壑之內,骸陰宗掌門練儀同與渾成教掌門邱方瑞已是匯合到了一處。
邱方瑞言道:“練掌門當也是得了樑掌門傳言了?”
練儀同點頭言是。
邱方瑞道:“那張衍正四處截殺我靈門修士,不令我往方掌門那處施援,不能讓其這般繼續下去了。”
練儀同道:“邱掌門想要如何做?”
邱方瑞沉聲道:“可選一人做餌,待此人出面之後,將之引入我事先備好的地界中,就可合力將他圍殺了。”
練儀同沉默一下,道:“那張衍實力強橫,甚至連元胎真人都不是對手,我等還能找到得人手怕是不多,可能勝過麼?”
邱方瑞冷笑道:“你我兩家鎮派之寶皆是帶在身上,莫非還降不得此人麼?何況依照此前之事來看,此人很可能身具觀望九洲之術,便我不去找他,他也可能來尋我,我等已無退路了。”
練儀同點了點頭,若真是這般,那與其被此人逐個擊破,還不如主動設局,引其入伏,他問道:“何人去做那誘餌?”
邱方瑞道:“此人有劍遁之術,他人做不來此事,唯有我親自前去了。”
練儀同想了一想,若論護身保命之術,渾成教實乃六宗之一,此事也唯有邱方瑞可以做得,便道:“邱掌門此去,可千萬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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