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中年修士腰間佩着一把長劍,劍穗極長,甚至拖到了腳面上,他身上錦袍蟒帶,猶如凡俗間的王侯一般,踏在飛車上居高臨下望下來,渾身上下有着難以掩蓋的透骨殺機。
此人名爲陳赤鍾,爲陳桐親叔,曾經拜入過十大玄門之一元陽派門下修行,由於行事過於肆無忌憚,被認爲心性不純,因此被逐出師門,索性授業恩師在門中頗有地位,又一力迴護,這纔沒有被收回修爲。
他這次爲尋覓化丹之機纔回到族中,正巧陳桐要來三泊等候撲魚子,因爲這個侄兒只是明氣修爲,此處又正逢兩派交戰,因此族中長輩特意命他來護送陳桐。
只是陳桐從撲魚子的小亭中出來後卻是一臉悻悻,他便詢問起來,一問才知,陳桐不但未求得那補天齋的人爲他開解寶卷,反而這機緣被他人得去,還被看去了三分之二的寶卷,難怪悶悶不樂。
當時陳赤鍾就冷聲說了一句,“那便將此人殺了罷。”
元陽劍派之人向來奉行殺道,以殺爲了結世間一切糾葛因果的手段,不過對於玄門同道卻輕易不出劍,但在陳赤鐘的心中,這是最爲正常不過的想法,其他一切對他來說不值得想,也不用想。
此刻張衍見了他,感覺到他雙目中殺機瀰漫,知道這場爭鬥避免不了,當即抖手甩出一道符籙到羅真真手中,道:“羅道友先走,此物在你身上,我便能知你下落,待我了結眼前之事,再來尋你。”
羅真真卻搖了搖頭,卻不願意離開,她正想開口時,天上卻下來一道雲霧形成的大手,一把便將她撈走,遠遠傳來一聲,“你們打你們的,與老道我不相干,這小女娃和老道師門有些淵源,卻不能讓你們殺了。”
張衍一聽,便知道是樸魚子的聲音,暗道:“也好,羅真真走了之後,我也可以放開手腳,陳氏弟子又如何?敢來招惹自己,也是一樣殺了。”
陳桐聽了這聲音卻是有幾分忐忑,道:“這是撲魚子前輩……”
陳赤鍾臉上毫無半點忌憚之色,冷笑道:“無需多管,我陳赤鍾要殺之人,終歸是殺得了的,他護得了一時,又起豈能護得了一世?”
他雙目凝定張衍,手指向前一點,便是一道凌厲劍光斬殺過來,只聽那尖利的破空之聲便知其無比鋒利。
張衍一揮手,數十道符籙飛了出來,紛紛往那劍氣上一撞,那道劍芒連續斬斷了十多張符籙後終於在空中消散,未能到得他的身前。
陳赤鍾略略露出詫異之色,道:“原來是廣源派的弟子,既是如此,便送你一劍上路吧!”
他把肩膀一抖,一道白色劍光便劈落下來,這道劍光與適才那道截然不同,先前那劍芒雖然凌厲,但不過是他隨手所發,是一道隨意匯聚起來的庚金之氣,既無變化又無神意指使,充其量也不過等同與普通法器一擊。
而這一道不但凝如實質,且精氣與神意相合,雖然只是一道劍氣,卻能感覺出其中那誓要斬盡一切阻擋之物的滔天殺意!
張衍也是有眼力的,一看這人居然使出了劍氣玄光,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元陽派的法門。
這一派弟子有一門修行法訣專靠掠奪天下金氣修行,所行之路剛猛無比,要求心念通達,無物不斬,所以這一派弟子也是最爲桀驁不馴,寧折不彎。
見了這一劍,張衍就明白只用符籙是絕對抵敵不住的。
畢竟他還未將符籙修道高深境界,上一次他用來化解劍氣,已經出了二十多張,而這一次卻是百張也未必能擋住,不說他來不及一次使出那麼多張,便是能夠,對方只要驅策劍光再次斬來,他又能有多少符籙去擋?
他低喝一聲,頭上浮出一枚劍丸,心神一動,一道藍芒往那道劍氣上斬去。
只聞“當”的一聲,空中響起一聲巨大的金鐵交鳴之音,向四周遠遠散開,兩者交擊後,星辰劍丸只是微微一震,那道白虎劍氣卻被震偏了出去。
陳赤鍾見張衍的劍丸非但分毫不傷,自家的劍氣竟似乎還落在了下風,先是一怔,繼而臉上浮出驚喜之色,暗道:“我這劍氣乃是採五氣金砂所煉,早已不是普通劍丸可以抵擋,這劍丸莫非是星辰精砂所煉?好!我本要凝練金丹,卻缺乏五金之氣,若是能把這枚劍丸煉化了,不亞於煉化了一把神兵,日後成丹的品階必能高升一步,不論此人是何來歷,哪怕他是少清派真傳弟子,我今日也一樣要他性命!”
他大喝一聲,道:“你能擋我這白虎劍一擊,也算你了得,且看你能接我幾劍!”
他把脊背一抖,便把自家玄光放了出來,不過並不是如同尋常修士那樣雲團狀的玄光,而是一共七道形如劍狀的劍氣,此刻如孔雀開屏一般分列身後。
玄門十大派中,元陽派和少清派都是以劍修聞名,不過少清派專一劍道,舍劍之外,別無他物,而元陽派又不同,這一派是練氣爲劍,氣便是劍。
便如這陳赤鍾,修煉的是派中秘傳的白虎真煞玄光,能將自身玄光凝聚成一把把銳利無儔的飛劍,開始習練時,便有千劍在身,然而隨着境界提升,劍數會越發稀少,然後每減少一道劍氣,威力便提升一分,到了只有一劍的時候,便能斬破虛妄,劍氣成丹。
如今這陳赤鐘身上只剩七道劍氣,距離成丹已經不遠,那怪口氣那麼猖狂。
張衍不管他在那裡如何賣弄,一聲冷笑,心念一動,劍丸便疾如流星電閃往陳赤鍾臉上斬去。
陳赤鍾哈哈一笑,一道劍光亦是當頭迎了上去,“當”的一震,卻發現那劍丸虛虛一躍,居然分出一道劍光繼續往上飛來,而低下居然有兩枚劍丸將那白虎飛劍牢牢壓住,脫身不得。
“分光離合?”陳赤鍾先是一驚,再是不屑一笑,肩膀一抖,又是一道白虎劍氣劈了下來,將那飛來的劍丸擋住,哪知那劍丸一震,居然又分了一道劍光向上斬來,這一次,陳赤鍾也不禁略微皺了下眉頭,低喝一聲,再分了一道白虎劍氣上前格擋。
哪知道與這劍丸交擊又後,那劍丸居然再度分化!
這枚劍丸一連分化了七次,每一次變化,都更接近了一分,陳赤鍾七道白虎劍氣用盡,居然還有兩道劍丸向他飛來。
他的臉色終於變了,“嗆啷”一聲從劍鞘中抽出長劍,揮劍左右一斬,這纔將兩枚劍丸斬開,背後也出了一身冷汗。
張衍畢竟這劍光分化之術纔是初學乍練,而且還沒有學到匹配的劍招,因此才使得對方招架了下來,看見此景,心中不免惋惜道:“可惜需兩枚分光劍丸之力才能鎮壓他一口玄光飛劍,雖然比他多出兩劍,但是此人還有一把法劍在手,倒也奈何不了他。”
“一氣分化十六劍?”
陳赤鍾也是驚怒交集,身爲元陽劍派傳人,張衍居然只用劍丸便逼得他拔劍迎敵,縱然是他不知道張衍底細,一時疏忽大意,但是也是一件極爲丟臉的事情。
但他隨即意識到,張衍剛纔那一劍雖然厲害,丹卻只是打了自己一個出其不意,所運用的劍招與分光離合之法卻並不匹配,運轉間也生澀了許多,顯然還未運用純熟,如果比拼精妙劍招,顯然他的勝算更大些。
《正源劍經》說起來只能算是溟滄派的入門劍法,上面雖然提及了“分光離合”之法,但是隻涉及到了法門,並未有具體的劍招劍式,更何況張衍一氣分化十六劍,更是沒有現成的劍招給張衍,今後一段時間,他只能靠自家摸索。
張衍忖思道:“此人劍法不錯,倒是個難得的對手,正可藉此人磨練我的劍法,我有‘載和氣醇罩’在手,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想到這裡,他精神一振,也不做其他想法,只用劍丸與陳赤鍾交起手來。
兩人你來我往,轉瞬間便比拼了上百餘次,張衍十六枚劍丸盤旋環繞,上下飛舞,與七把白虎玄光飛劍拼擊交斬,縱然劍術不及對方,一時落在下風,但是要在短時間內拿下他卻也不能。
而且隨着兩人交手時間越來越長,他對劍招運用也是越來越純熟。
陳桐在飛車看了半天,見雖然張衍被“壓制”住了,但看上去卻堅韌的很,心裡也不免有些焦躁,他身後一名美婢開口道:“郎君,七老爺可能拿得下此人麼?”
陳桐嘿了一聲,指着下面道:“你莫非沒有看見,這小子被七叔的劍光壓得潰不成軍,已經敗亡在即。”
他這句話只是爲了壯自己家氣勢,因此說得十分大聲,可是才說完,卻見突然飛來一道劍光,只覺脖子上一涼,連帶他身後兩個美婢,三顆頭顱一起掉了下來。
劍光一閃,又回到了張衍劍網之中,他臉色絲毫不變,似乎只是做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這一劍來得突然至極,連陳赤鍾也沒料到,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救援不及,他驚怒道:“小輩,你竟敢殺我陳氏族人!”
張衍不禁冷笑,只允許他來殺人,卻不許別人來殺他,對於這種強盜向來不屑一顧,他大喝一聲,聲震四野,道:“殺便殺了,哪來這麼多廢話!”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