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各派決定攻打山陽氏,東荒諸國自也是收到傳書,
爲盡盟友之義,也爲得能快些在都城要地修築起禁制大陣,各國動作極快,大約一個多月後,以公僉造爲首的十名大玄士便就自東荒國中動身。
此次攻打山陽氏,並不是明攻,而是突襲之戰,故而十名大玄士藉助溟滄派此前贈與他們的飛遁法舟,悄然躍去天上,起了團團雲霓遮掩行跡,準備行渡到了約定之地,與九洲來人匯合之後,再一口氣殺入地淵。
不過北天寒淵西南之地距此十分遙遠,就算這法舟飛遁之速如迅光疾電,等到那地界,最快也要在三月之後了。
法舟艙閣之內,公僉造伸手一指,一枚寶珠自眉心之中飛了出來,到了頭頂之上,霎時化作一道光華灑落來,玄氣罩體,點點靈華,旋如羽飛。
他把靈機一撥,那光華一顫,就又還變成一枚寶珠,然後盤旋落,最後沒入身軀竅穴之中。
他感受了,只要是自己願意,隨時隨地可以把此寶喚了出來,不覺滿意點頭。
原先他祭煉那法寶已是贈給了一名交好大玄士,而這一件,卻是他命族中子弟用不少寶材從九洲某個小派之中換來的。
他早前便就發現,似溟滄少清這等門派,固然勢大,但卻不如小門小派好打交道。
諸如煉器陣法丹藥之道,這些小宗門也是懂得一二,其雖一樣不肯傳授其中之妙,但只要拿了足夠寶材去,想要何物,都可換了回來。縱然其所掌握的都不算如何高深,可對東荒百國來說,卻也足夠用了。
只可惜法寶是要法力來運使的。他無有法力,只能靠血氣調用天地靈機。這隔了一層,祭動起來就不大如意了,若用來攻襲怕是難以打中對手,是以索性只弄一個守禦之寶自身,而有此一物,他鬥戰之能比先前至少高去三成。
正演練這法寶時,一名貼身侍從走了進來,揖禮言道:“月祭。公子佑帶着舒霍國大玄士原己來訪。”
公僉造眉頭一聳,舒霍國也是六大國之一,而這名原己,乃是現如今百國之中最爲高壽之人,已有兩千三百餘歲了,他道:“既然來了,便請進來一見吧。”
過去十來息,公子佑與一名華髮老者一同走了進來。
那老者雖然面目蒼老,但是血氣依然充沛,身軀肌肉鼓脹。將衣衫緊緊繃起,聲音也是洪亮,“公祭月。自當年欽山會盟之後,你我已有五百年未曾會面了吧。”
公僉造想起以往之事,也是唏噓道:“是啊,五百年匆匆而過,可東荒百國仍未能逐盡肖人。”
他口中所言肖人,西北之地最大的異類部落,部族中人都是身高丈許,獨目四臂,其奔走如飛不算。渾身更是銅皮鐵骨,尋常刀槍難傷。如妖聖那般人物,族中也有四人。哪怕東荒國單獨對上,也無絕對勝算,昔日此部入掠東荒百國之地,北方諸國會盟,方纔將之合力逐了出去。
公子佑笑道:“兩位,以往國中玄士只能守城而戰,如今不同了,只要諸城都得了那禁陣佈置,無了後顧之憂,就能發傾國之兵,將這輩異類剿滅蕩盡。”
原己沉聲道:“不錯,我如今有飛舟助戰,旬日之間,就可載得萬餘玄士飛臨這些異族頂上,此輩日後再無逞兇餘地。”
說到這裡,他嘆了一聲,十分遺憾道:“己少時便望見得我人道諸國收復東荒失地,再造神國,只是己已老了,壽數不多,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公僉造知道原己說得神國並不是指今日的東荒國,而是七千年前的東荒神國,想到昔日神國之威盛,他也是心有慼慼。
原己這時道:“聽聞公祭月與那些天外修士頗爲交好?”
公僉造沉聲道:“此話談不上,不過各取所需。”
原己呵呵一笑,道:“敢問公祭月一句,我東荒百國若要復得失地,不知需倚仗何物?”
公僉造略一思索,道:“自然是我百國之中數十萬玄士了。”
原己笑着搖頭,道:“依我之見,這數十萬人抵不過一人,要是我百國之中能出得一位與三位大祭公那等人物,立時可盡復失地。”
公僉造心一震,隨即嘆道:“太難。”
原己點頭道:“是難,但不見得不可爲,未來之事,卻也難說的很,但己有一句勸,受制於人,終歸不妥,眼既有他力可借,爲何不試上一試呢?己以爲,數千載以來最好之時機就在當,望貴國勿要錯過了。”
說完這番話後,他合手一禮,就告辭離去了。
公僉造卻是立在那裡沉吟不語。
公子佑道:“祭月,原己到底想說什麼?”
公僉造哼了一聲,道:“他這是說現在休看我東荒國看似強橫了許多,但仰仗的都是外人,唯有出得一名大祭公,纔可不受他人制束,不過這話,想來他也不止與我一家說過。”
公子佑想了想,道:“也話也對。”
公僉造搖頭道:“對,也不對。”
公子佑一怔,道:“如何說?”
公僉造問道:“我神國七千載有三位大祭公,爲何後來一夜之間,間,便就分崩離析?”
公子佑道:“若不是兩位大祭公受封……”
公僉造冷聲道:“可爲何他們兩位要受封去那天外?”
“這……”公子佑不由一滯。
公僉造道:“聽聞那兩位大祭公當年曾留一句話,‘若得紫氣來便尋長生去’。”
公子佑問得此舉,不由恍惚了,他細細品味,竟能從中感受到一股超脫而去,不受拘束的意味。
公僉造嘆道:“其實道理也頗是簡單,那兩位到了那一步,怕是早已不把人間興亡盛衰放在眼中了,剩得也唯有大道而已,小池豈能遊大龍?原己以爲只要再出得一位大祭公,我人道諸國就可恢復當年盛景,殊不知似大祭公這等人物,又怎麼按你意願行事?山山巔,風景大不一樣的。”
公子佑道:“那……我該如何做?”
公僉造道:“什麼都不必做,你也無需去理睬原己,只要維繫眼前局面便吃不了虧。”
公子佑點了點頭,道:“佑明白了,不過那原已也無有幾年好活了。”
公僉造嗯了一聲,他自然看得出來,原己年老體衰,血氣這般強盛,這等情形極不符合常理。大玄士對於自身的血氣應是能發能收,且盈不可久,這般顯耀在外,只要血氣一個回落消退,就再也無法收住了,顯然其人離死不遠了。
公子佑道:“聽聞他本該在數年前就亡了,後來以莫大代價從九洲修士那處換得了一枚續命靈丹,佑以爲,他此次是存了必死之心,好爲子孫後人留些遺澤,不過這總好過老死在榻上。”
公僉造卻是心一動,道:“哦,居然有延壽之物,不知靈丹可續命多少載?”
他壽數也是不小了,同樣也想着能增得些壽數,原本天如一潭死水,人道諸國苦苦掙扎,總擔心哪一日國滅而亡,但現多了天外修士這一股勢力後,四疆四域都是被攪動起來,他自也渴望能活得更爲長久一些。
公子佑回道:“聽得能延壽七八載,且一人只能用得一次。
公僉造頓時失望,七八載歲月對他毫無用處,但是再一想,能有延壽三載之物,不定就有延壽更多之物,倒可着人打聽。
只是想到這裡,他暗歎了一口氣,九洲修士那處好物實在是多,但要換來,代價也是不小,便他爲國中祭月,尤其一些珍稀寶材,只在異類精怪的部族之中才有。
他心也是一狠,暗道:“如今我東荒國得了這些人相助,實力今非昔比,等此次攻打山陽氏,不如回去路上就將那幾個擋路的部族滅了,也好方便我東荒採攝靈寶!”
法舟行有百餘天之後,終是到了地淵入口之外,公僉造等人見九洲修士還未到來,便把飛舟頓於天中,仍以雲霧遮掩。
大約兩三日之後,自西面也飛來了一駕飛舟,這卻是心蝶部族的人到了。
此部數千載與東荒神國一戰,元氣大傷,到如今還未恢復,尚且比不了山陽氏,族中只有五位妖聖,此次看好九洲各派,卻是三位,但因其與東荒諸國並無任何交情,還有幾分芥蒂,故兩者並未有打得招呼,遠遠避在了一旁。
再等了半日後,地淵上空也不知何時移來一處雲霧,隨其漸漸散開,卻是顯露一座千丈大小云筏,上方站有五名靈光繞體,氣息晦澀,莫測難辨的天外修士。
無論是心蝶部族老還是東荒諸國大玄士見了,都是心一驚,這五人無聲無息間便到了近前,他們之中,竟然無一人發現。
他們方要出來見禮,這時聽得一個低沉聲音傳到耳中,“諸位道友,爲免泄露行藏,且在原處勿要妄動。”
聽了此言,兩方立刻收了心思。
雲筏之中,宇文洪陽看着方那一道濁氣漩流,沉聲道:“那亂流便是渾陰障了,我若要強行闖入,倒也不難,但會驚動了裡間之人,便請薛掌門出手鎮定片刻。”
薛定緣打個稽首,他把身一晃,就放了六個分身出來齊往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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