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顯陽分身自清羽門歸來之後,便準備着手對付那血蚓魔妖,不過他需閉關修持,無暇分身,是以這等事情需得交給他人來做。
他心中早已選定有一個人選,擡手虛空點劃,凝出一道符書,再起指一彈,當即化爲一道靈光,往南方飛去。
南羅百洲之中,牛蛟妖祖蘆渾那如山之身本是沉在海下,這時忽有一道靈光過來,在頂上盤旋,他猛然睜開兇眸,往上望去,只一辨氣機,便知是張衍發令相喚,如今九洲勢大,他不敢有絲毫遲疑,立把軀體一晃,遁去雲中,而後往北天而來。
妖祖過境,一路過來,妖風滾滾,好若天劫地災,幸好他知如今東荒乃是九洲友盟,不好自陸上過去,只是從海上繞行。
有半載之後,漸漸接近了龍淵海,到了這裡,他能察覺到幾乎無所不在的陣力,心中清楚,這已是到了溟滄派勢力範圍之內。
於是竭力收束自身法力,不敢再弄出什麼聲勢來,身軀一晃,化作人形,依着九洲之禮在外一揖,道:“張上真可走,蘆渾應約到此。”
只聽得山門之內一個清朗有聲音傳出,“蘆族主請進來說話。”
蘆渾見前方陣門一開,便就往裡行去,方至裡間,擡首一看,見高處有一團清光,張衍正負手立在上方,儘管此刻看去已真人別無二致,但身上並無半分氣機,他猜想這刻自己看到的當只是一個氣光分身,正身當並不在此處,並也不敢有所怠慢,上來一禮,道:“蘆渾拜見張上真。上真召在下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張衍言道:“今四疆四域之上有一魔妖,神通甚大。不在祖妖之下,而我九洲諸派真人皆是無有閒暇。故需得蘆族主前去降伏。“
蘆渾心眼活絡,知曉那魔妖要輪到自己出面,那必然不是好對付的,小心問道:”不知是何等魔妖,又在何處?”
張衍道:“昔年東荒百國與北天三妖部一戰,血流如瀑,自此中孕出一頭大妖,不知族主可有聽聞?”
蘆渾不覺恍然。道:“原來說得是這頭魔妖,在下倒也是聽說過,只是其似已被斬殺,莫非有人血祭,致其又復生了麼?”
張衍道:“倒是未曾復生,至今仍在天都門下沉眠,但若任其恢復元氣,遲早也會出來作亂,還是早些處置爲好。”
蘆渾大聲道:“上真,此頭妖物便交由在下料理便可。“
張衍道:“慢來。此頭魔妖身軀我九洲另有用途,若是整身拿來,或能活擒。那是最好。”
蘆渾想了一想,那血蚓魔妖可是厲害非常,要是完好無損,那麼自己怎麼也是沒有把握的,但其此刻重創未愈,只要計議周密一些,未必不能做到此事,於是躬身一揖,道:“真人儘管放心。在下必會辦妥此事。“
張衍笑道:“蘆族主來此一回不易,我九洲不會虧待同道。”舉手一招,就有一隻玉罐落下。懸在前方,“此中所藏血石,當夠蘆族主往來所用了。”
妖祖之境的大妖,動上一動就需耗費海量氣血,故此輩妖魔無事都是沉眠不動,蘆族此番被喚了過來,雖然表面很是恭順,但私底下難免有些不情願,眼下聽得有血玉補償,這才心平。
他接拿過一看,發現這些血玉極多,何止能用上一回,哪怕鬥法數次都是足夠了,不覺欣喜,精神也振奮了許多,道:“最遲三月,在下定將此魔妖生擒過來,交給上真處置。”
張衍打個稽首,道:“那一切便拜託蘆族主了。”
蘆渾忙道不敢,在此拜別之後,他就出了山門,化一道血光徑直往南飛遁。
轉眼又是數天過去,張衍正閉關時,卻覺有一股熟悉神意過來,他心下一動,也是神意迎出,下一刻,已是在一處莫名虛空之內。
卻見薛定緣正站在此處,衝他打了一個稽首,道:“張真人,有兩人闖入我所布那蜃境之中,若無意外,當是那鈞塵界來人。”
張衍哦了一聲,道:”那二人現在何處?“
薛定緣伸手一點,神意之中現出一道靈光,卻是將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在此間照見出來。
張衍觀去,見有兩名修士正掠空而行,看那遁行手段,唯有真君一流方能做到,只是其等此刻闖入蜃境之中,若是施術之人不願,那無論如何也是出不去的,
他目光在兩人面上打量了一眼,道:“這二人身上可有兩界儀晷麼?”
薛定緣道:“現下還未曾見到。”
張衍言道:“若是不在其等身上,那不是放在某處了,便是還有同行之人,此物關鍵,必得找到纔好。”
薛定緣道:“這卻不難,這二人只要在這蜃境之中存身一段時間,心下所思所欲會慢慢化顯在外,到時不管有什麼佈置,都會爲我所知。”
張衍道:“那貧道便靜候佳音了。”他打個稽首,神意便就退了出去。
薛定緣待他走後,便沉下心思,觀望兩人動作,只這般一等,便就過去數十天,他不覺點頭道:“這兩人倒是心志堅毅,在裡堅持了這許多時日。“
他要滅去這二人,自是隨手之事,但要其把心中所想毫無戒備的釋放出來,這便不是容易之事了,需得用那溫水慢煮之法。
宋真君與鶡冠老者此刻尚不知自己中了算計,在二人眼中,他們已是成功潛入得九洲修士所在之地,並將那萬卑之蟲灑到了四疆四域之內。
他們有幾次險些被九洲修士發現,還好每回都是憑藉着法器及時脫逃,儘管過程兇險萬分,可收穫也是同樣巨大,經他們探明下來,九洲修士原來有兩名帝君,只是其與天鬼一戰之後,雖是成功剿滅了所有鬼祖,但這二人也已是久不出現,似是受創不輕。
得到這個消息後,二人不覺大爲欣喜,未想九洲修士如今竟是如此虛弱,此刻正是鈞塵界侵入這處青空界的最好時機。
可在出發之前,未曾想到此行如此順利,兩界儀晷卻不曾帶在身側,要是他們身死,自可由那些猴頭髮消息回去,可現下好端端的活着,當然不會讓猴妖來代替自己,故是商量下來,重往西地趕去,
然而兩人在不知不覺中,卻是被蜃毒越侵越深,若說先前只要足夠警醒,未必能有保留最後一點清明的話,現下已是再也無法擺脫出去了。
這就好似兩人落入一個棋局之中還不自知,而蜃境之主則身在局外,可以隨時隨地關注他們一舉一動。
薛定緣目光盯着,見兩人不斷向西飛馳,逐步深入到了西空荒原之內,最後到了一處到處宮闕遺址附近,此間規模竟是極其龐大。
他也是不禁驚訝,這時所顯現出來的景象,乃是這二人真實所見,那麼這一處地界必然是存在的,只不知是何人所留。
這時見得兩人來至一羣妖猴面前,並將那兩界儀晷拿了出來。
他呵了一聲,點頭道:“原來是將此物交到了妖猴手中,卻是好算計,此法無人能夠事先想到。”
看到這裡,他差不多已是明瞭一切,不過爲怕這二人還有什麼其他佈置,並且還想趁此機會繼續瞭解鈞塵界底細,是以並未出手擒拿。
在兩人所想幻境之中,通過兩界儀晷將消息傳了回去後,對面便要求他們好生等待,鈞塵界衆真修不久即至。
於是二人繼續蟄伏下去,不敢隨意露頭。
不過百載之後,忽一日天開缺口,便有一駕駕飛舟竄入進來,其數好似無窮無盡,在那最後,有一駕千層樓閣的遮天金舟自裡行出。
二人見此景象,不由激動萬分,不再遮掩身形,飛至那金舟之上,並被迎入進去。
薛定緣目光一路跟隨而去,到了殿中,見兩人跪伏下來,那座上乃是一個面如冠玉的道人,只是待他看去時,此人似有所覺,卻是緩緩擡起頭,向他望來。
在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心頭一震,蜃境竟是轟然破碎。
他先前查探滅明妖祖之時,也曾有過這等經歷,心中明白,當窺探那等功行高過自己的大神通者時,因神意識念難沾其身,故才如此,哪怕日後想要把此人身影重現出來,也無半分可能。
蜃境雖裂,但鶡冠老者與宋真君兩人仍是渾渾噩噩站在原地,他們入毒已深,此刻還沉陷於自身編造得幻境之中,若無人去喚,便不會醒來,直至本元精氣耗盡而亡。
薛定緣下了一個諭令,命衛真人出得地淵,前去將此二人擒捉下來,同時以神意相邀,少時,張衍神意又是到來,問道:“薛真人可是有所發現?”
薛定緣道:“已是探得那法器那下落,除此二人之外,當再無同行之人,不過此中卻是發現了一處意外所在,請真人一觀。”
他一揮袖,就將那佔據方圓百萬裡破碎遺宮景象顯化出來。
張衍一見之下,微訝道:“不想此方天地之中還有這等地界。”
薛定緣道:“此前二人就躲藏在其中,好似能憑藉那破碎宮闕中某件物事避過我等感應。”
張衍看有一會兒,發現與那宮闕形制與山海界內生靈所造宮城絕然不同,甚至有幾分煉氣士的痕跡在裡內,不覺點頭道:“此處值得一探,且那兩界儀晷也需設法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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