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天無始乃是對超脫於世間之外煉神大能的稱呼,而張衍原來敬稱之中還有“大衍”二字,只是門下弟子爲避諱他名號,故是在供奉之時略去。
蔚氏姐妹委實沒想到,岑驍口中恩師來頭居然這麼大,渾渾噩噩祭拜過後,就在那女弟子安排下,在一處宏敞無比的精舍之中宿住下來。
直到過去許久,兩人都是沒有回過神來。
忽然,蔚嬌一把抓住自家姐姐的胳膊,使勁搖晃着,興奮道:“姐姐,姐姐,我們老師是玄元道尊。”
蔚婉被她晃得無法坐穩,嗔怪地看她一眼,隨即她容色一端,鄭重糾正道:“是太上道祖,妹妹不可說錯了。”
蔚嬌嗯嗯點頭,道:“知道啦。”
蔚婉手按心口,舒出一口氣,她雖這麼說,可心中總覺的有些不託底,甚至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生怕這只是一場虛幻。
太上道祖是如何一種境界,她並不怎麼清楚,也沒這等概念,可玄元道尊她卻是知曉的。
人道諸國神話傳言之中,四大造世元尊乃是諸天之始,萬事萬物皆爲四人聯手開闢,是世間一切道傳之祖源,高居於天外天上,不與世人相接,就連天上神帝,也只代這四位掌理天地,這對她們來說,委實太過渺遠了。
可現在居然告訴她,自己前世老師便是其中一位元尊,需知平常那些修道人已是讓她覺得高不可攀,何況道尊?這實是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兩人在這裡胡思亂想着,心緒久久無法平靜,卻聽得外面傳開聲響,“兩位師叔可在?”
蔚婉頓時回神,自軟榻上站起,理了理妝容衣衫,道:“進來。”
門簾掀起,卻是先前見過的那位女弟子走了進來,對二人一個萬福,道:“兩位師叔有禮。”隨後她閃開身軀,便有八名侍女端着錦盤走了進來,上面擺着幾套衣裳和梳妝所用的奩箱,還有琉璃壺杯及不少零散物事。
蔚嬌在那衣物撫摸了一下,發現光滑細膩,無有任何縫線針腳,遠遠不是傅國織工可比,不由嘖嘖稱奇。
那女弟子道:“此是珊霓蠶衣,衣衫顏色乃是此蠶吐七彩之絲天然織就,一體渾成,可御水火刀兵。”說着,她又捧起了一對環佩,舉動磕碰之間,發出清脆聲響,“此一對環碟可鎮定心神,辟易邪魔,要是兩位師叔再遇上山精邪怪,也就不用畏懼了。”
將此放下之後,她指着最末一個錦盤,“這裡有乾坤香囊兩個,可收容萬物,內有寶符三疊,各有妙用,兩位師叔有什麼貼身之物,都可收容其中,不必再另行擺放了。”
蔚婉看了過來,見每一件東西都稱得上是寶物,但她也是知曉,既入仙門,想來這些東西都是平常,她看向女弟子,問道:“未知這位女仙如何稱呼?”
女弟子後退一步,微微一福,道:“不敢當兩位師叔如此稱呼,弟子名喚喬菁,不過是老師座下一個記名弟子。”
蔚婉略作斟酌,道:“喬菁道長,我姐妹方入此地,諸事不明,卻需向你請教。”
喬菁道:“不敢,師叔若有疑,但問無妨。”
蔚婉走上前,輕輕拉着她坐了下來,便打聽起白芒水府之中諸般事宜來。
喬菁耐心解答,沒有多久,蔚婉就弄清楚了這裡諸般稱謂,府中上下關係,乃至修行境界。
喬菁見時候已是不早,站起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攪兩位師叔休息了,壁後有藏書,兩位師叔可任意觀覽。”
蔚婉也是起身,歉然道:“也好,喬菁道長也需修持,今日被我打攪了這許久,真是對不住了。”
喬菁連稱無礙,待她告辭之後,有兩名侍女走了上來,輕聲道:“尊客可要沐浴麼?”
蔚氏姐妹早是修煉成了清淨之體,稱得上是玉骨冰肌,身不染塵,不過被妖魔擒捉後,身上衣衫卻是磨壞了一些邊角,這終須換過纔是,於是跟隨着侍女來至後室一方地火溫泉之內做了一番洗漱,再是小憩一會兒,待出來後,只覺疲乏盡去,又是恢復了原來神采。
蔚嬌卻是未曾忘了那個山精,找了幾根小針,狠狠紮在那小人身上,將之擺在了一個龕座上,隨後對其做了一個鬼臉。
蔚婉對自家妹妹這般舉動哭笑不得,她輕輕搖了搖頭,邁步移去,繞過一個屏風,走入一處琉璃玉壁鑲嵌的甬道內,見得兩面有五彩斑斕的魚兒來回遊曳,心下驚歎,駐足片刻,才過了此處,便來至一側書室之中,當即聞到一股淡淡檀香之氣,頭腦頓時爲之一清。
她眼眸看去,見這裡筆架長案佈設齊全,底下軟錦鋪陳,造型古拙的書架之上擺着一捆捆玉簡,角落有明珠燈架,照得光彩堂堂。
她走前幾步,在案前跪坐下來,將最近一捆玉簡拿到了眼前,緩緩打開,卻發現這一卷講述如何搬運物什的道術,心中不覺訝然。
她眸光一轉,這裡玉簡擺得很是隨意,說明一點都不貴重,那麼此間玉簡所記載的東西想來都是類似了,心下忖道:“不愧是道祖門下,隨意一間書房擺放出了這麼多秘法道術。”
把眼前這個細細看了下來,她試着照着上面所述一拿法訣,只覺自身氣息一動,案上之物頓然晃動了一下,遠處帷簾飄拂起來,隨即她就覺得一陣胸悶氣喘,好似一下抽光了全身力氣。
她與蔚嬌不過修行了兩年,根底雖是打下,可還遠遠不到修煉玄門道術的時候,至少要入了煉氣之境纔好,強行修煉,只是事倍功半。
她是知道分寸的,看出不妥,就沒有繼續,立刻重又將之合上,不再多看。去了蒲團之上吐納調息了一陣,就回得臥處,上榻安眠了。
一夜過去,兩姐妹清晨醒來,稍作洗漱,對鏡梳妝之後,自有侍女送上丹藥清茶以及靈棗蜜丸。
蔚婉捻起一枚丹丸和水服下,頓覺一股清涼入腹,頭腦也是爲之一醒,稍稍一些的飢餓感也是消去。
蔚嬌也是同樣服下一枚,可卻是唉了一聲。
蔚婉奇怪道:“妹妹爲何嘆氣?”
蔚嬌道:“小妹是想,以後只服丹丸,是不是就吃不到那些珍饈美味了。”
蔚婉沒好氣瞪了她一眼,隨即她語重心長道:“水谷精微只爲後天之用,難免污濁,哪及服食天地靈機。妹妹以後是修行中人了,要剋制己欲,莫要貪玩享樂。”
蔚嬌最怕她說教,抱住她胳膊,靠着她半邊身子搖了搖,道:“好啦好啦,我都聽姐姐的就是。”
這時有侍女上來道:“岑道長來了。”
蔚婉忙道:“快請進來。”
不一會兒,岑驍走了進來,擡手一禮,道:“兩位師姐,此間住得可好?”
蔚婉萬福回禮,道:“多謝岑道長掛懷,昨夜我姐妹二人安歇得甚好。”
岑驍笑道:“兩位師姐若是方便,便隨小弟前去拜見大師姐吧。”
蔚婉點首稱好,再是認真叮囑了蔚嬌幾句,並交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就隨岑驍出去。
三人經過幾處轉挪之陣,便就來至一處洞府之內。
兩姐妹走入進去,擡頭一看,便見一身着素白道袍的女子坐於池潭之邊,長髮以銀環相束,眸光清洌如水。
不知爲什麼,兩姐妹在見到她第一眼,心中就生出一股敬畏之感,這其中偏偏又夾雜着一股親近。
岑驍上前一禮,道:“見過師姐。”
蔚氏姐妹也是跟着上前一個萬福,皆道:“見過劉上真。”
她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昨天與喬菁一番後,她們已是明白,劉雁依乃是道祖親傳,太上座下大弟子,便與天上神帝也是平輩論交,拋開前世緣法不談,雙方身份可是天差地別。
劉雁依溫聲言道:“兩位師妹坐下說話吧。”
蔚氏姐妹謝過,就在客席之上坐下。
岑驍則是告罪一聲,退了出去。
劉雁依下來問了不少話,大多是蔚氏姐妹以往在傅國之事,隨着交談,兩姐妹也是漸漸放鬆下來,只是與面對岑驍時不同,便以蔚嬌的跳脫,也不敢在這位大師姐面前隨意開口。
劉雁依看出兩人不自在,心中憶這兩姐妹以往之事,也是露出一絲笑意,她柔聲言道:“兩位師妹昔日所用之物,師姐都給你們好生收着,等兩位師妹回覆前身識憶後,便可去取了回來。”
兩姐妹不知爲何,心中竟是沒來由的一陣心緒涌動。蔚婉起身一拜,道:“師妹,謝過師姐。”此時坐那裡的蔚嬌也是眼眸微微泛紅。
劉雁依輕輕一嘆,起手一託,道:“師妹快些起來。”
待蔚婉回得座上,她看向二姐妹,道:“喬菁當已是與兩位師妹說了修行之事,你們可在這裡先行住下,待得開脈之後,師姐便帶你們去往拜見恩師。”
蔚婉在座上欠身道:“全憑師姐作主。”
劉雁依再是勉勵幾句,就由得她們下去了,她又把喬菁喚來,道:“兩位師妹方纔回來,有許多修行之上疑難,你要多多幫襯,若有什麼不明,可直接來問我。”
喬菁道:“弟子明白了。”
下來一段時日內,蔚氏姐妹就開始了正經修持。
因爲有了先前一番生死經歷,她們又見到白芒山水府弟子無論功行高低,無不是在那裡勤修苦練,這卻無形中令她們認識到,身爲修道人,唯有功行道行纔是根本。
昆始洲陸上本是靈機豐沛,白芒山中又是靈機匯聚之地,兼之修道外物又是不缺,兩人在此用心了一年之間,俱是順利相繼破關開脈,而到了這一步,她們都是知曉,若無意外,下來便該前去玄淵天拜見自家老師玄元道祖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