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陽子只晃了晃身子,便立刻清醒了過來。
只憑這一聲大喝,他便判斷出來人的修爲絕對不在自己之下,甚至猶有過之,而且極有可能是這眼前這道童的長輩,如是來了一個還好應付,若是來得兩三個,他是絕對脫不了身的。
是以他此時最穩妥的選擇就是暫避鋒芒,但是他雙目中先是有一絲猶豫,再之後卻是現出一絲奸詐兇芒。
他眼神一厲,低低喝了一聲,非但不走,反而手指一勾,那道白光在空中一旋,卻是不管不顧往張盤殺去,露出一副不殺死他絕不罷休的模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一道破風之聲傳來,這呼嘯長鳴之音扯得耳鼓震動,彷如要撕裂一般,只見一柄斑斕飛錘及時飛來,與那道白芒撞在一處。
只聞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響,這白芒當即碎裂成三段落在地上,仔細一看,卻是一把寒鐵短劍。
“好!”
石陽子見狀非但不驚,反而如計謀得逞般,眼中泛出一絲喜色。
趁此時機,他伸出手去對着張盤手中的鶴靈玉符遙遙一抓,後者並未提放,猝不及防下,只來得及“啊呀”叫了一聲,那塊玉符便被石陽子憑空攝了去。
石陽子拿了玉符之後,便往袖中一丟,隨後把那“三氣地覆傘”撐開空中,只一搖晃,傘下便飛出一縷黑氣,將那鎮魂硯收了進來,再把玄光一卷,竟是把自己裹了,頭也不回地化光遁走。
這幾個動作做得流暢之極,趕在了張衍來之前完成,他心中也是得意自己的手腳麻利。
他倒不是怕了張衍,而是他覺得自己能把修爲練到如今卻是不易,還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問道長生,是以惜命的很,若不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肯輕易與其他玄光修士動手相鬥。
所以在得知陳氏夫婦或許被陸天應照顧後,寧可忍着不動,也不去找麻煩。
尤爲要緊的是,他並不清楚張衍的底細,他實在被張盤適才那一件接着一件法寶的方式打怕了,若是對方也來這麼一套,自己又拿什麼去抵擋?
便是當真能勝過對方,誰人又沒個師門同道?若是一個接一個找上自己麻煩,那還修不修道了?
是以他寧可先走了,也絕不願意主動與對方起衝突,最好是連照面也不要,免得日後遇見又起爭端。
他抱定息事寧人之心一路飛遁,出了數十里之後,回頭看去,卻見有一道氣勢驚人的霧雲在身後緊緊跟隨,不由暗罵了一聲。
不過他仔細看了看,雖然對方遁速不慢,但卻也並不比他快上多少,心中一定,摸了摸那柄寶傘,從中將那方寶硯取了出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只覺今日這一趟來得已是值了。
此時那聚魂鈴追不追得回來已是無關緊要了,他適才便看出那塊寶硯的厲害之處,絕對是在聚合完整的六神鍾之上,只是在張盤手中完全發揮不出威力,等自己回去之後將這寶硯煉化爲己有後,便足以在那寶芝大會上闖上一闖了。
張衍在石陽子身後緊緊跟隨,他雙目盯着前方,眼底有一絲玩味之色。
這人兩度來爲難陳氏夫婦,雖不知目的何在,但陳夫人身上有與他因果牽連甚大的人投在腹中,他是不容許在這孩兒生下來之前有失的。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留在陳氏夫婦二人身邊看護,而且此人又奪了他的鎮魂硯去,是以在他眼中已成了必除之人。
不過如今他是以力道修士的身份行事,卻還從未以力道的方式單獨對敵過,本來還想找一個修士來練手,此時有這個人送上門來,倒是正合他意,是以他也不用劍遁行事,始終駕雲前行。
若是對方不停,他也不介意一路跟下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第一個支撐不住。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石陽子再次回頭望去,發現似乎是對方的速度比適才又快上了一些,不由略微吃了一驚。
他細細一想,便判斷出並不是對方的遁速快了,而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靈氣耗損,以至於遁速比原先慢了許多。
他暗自思忖,道:“若是再這麼下去,至多一炷香的功夫這人便會趕上我,需得早作準備纔是。”
他把手心一攤,露出了那塊原先緊緊攥住的靈鶴玉符,不由低低一笑,經過了這麼多時間的飛奔,他已用門中嫡傳心法將這牌符祭煉成自己之物。
他雖則極少和修士動過手,但卻極擅長保命避禍之道,經常在一旁觀摩他人鬥法,並常常設想自己遇到種種情形之下該如何應付,因此他腦子轉得極快。
適才張衍一到,他便想到張盤的那枚鶴靈玉符,如今那鶴靈已被他收入了三氣地覆傘中,再將這牌符搶了過來,稍候便能依靠此物與對方一斗,不但可以試探下對方的根底,便是當真勝不過,他也有時間抽身遁逃。
此時他把身形一停,收了遁光,起手把傘張開,將那隻靈鶴精魄放了出來,隨後將牌符一持,在他法力催動之下,那隻白羽黑尾的靈鶴精魄發出一聲高亢清唳,雙翅拍動而起,體型眨眼間漲大了一圈,足足有十餘丈大小,只見雲天之中,一隻素鳥蹁躚,仰喙起舞,飄羽若仙靈,赤頂如血,揚聲斷碧雲,雙目之間靈動有光,再不復先前在張盤手中時的那呆板模樣。
石陽子又將手中這牌符一搖,這靈鶴精魄轉了一圈,便用赤黃色的長喙來啄張衍。
張衍心中一聲冷笑,沒想到這人倒是懂得取巧,用他給張盤的法寶來對付自己。
不過區區靈鶴他豈會放在眼中,他非但不閃,還迎面衝上,大喝一聲,掄起手中渾鐵悍金錘一錘砸下!
空中響起一聲擊鼓般悶響,這一錘如同砸在水面之上,白氣冰珠四濺飛散,在這靈鶴身上蕩起層層漣漪,精魄幻化的身形忽隱忽現,竟然在這一錘之下隱隱有崩散的趨勢。
而靈鶴這一啄也刺在了張衍肩頭,深入數寸,隱隱有血跡從衣物底下泛出,但他彷彿毫無所覺,舍了一隻金錘,另一隻手伸出,一把抓住靈鶴頸脖,將它扯了過來,持錘之手高高舉起,轟然砸下!
這一擊卻是正正砸在靈鶴的頭顱之上,一聲哀鳴,它雙翅拍動,兩足亂蹬,竟是想掙扎出來,然而張衍的手宛如鐵鑄,竟是紋絲不動。
他再度舉起手中那柄混鐵悍金錘,驟然發聲大喝,猶如舌綻春雷,只聞轟然一聲爆響,身下靈鶴應聲崩散,點點靈光逸去,只剩絲絲清氣繚繞金,徐徐不散。
石陽子手中牌符咔嚓一聲碎成粉末,從手指中簌簌而落,他看得瞠目結舌,一隻堪比玄光三重修士的靈鶴精魄竟然就這樣被生生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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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激靈,哪裡還敢多留半刻,忙不迭捲起遁光飛身逃竄。
張衍把玄功一運,肩上的傷口立時收攏不見,見石陽子欲逃,面上微微閃過嘲色,把法訣一掐,適才被他捨去的金錘不知何時居然早早等在了前方上空,對準着此人便往下落去。
石陽子纔出去了十幾丈便覺不對,擡頭一看,見一隻金錘迎面砸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忙把身子一扭。避開了正面,側背上卻被輕輕擦過,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張衍身化清風而來,只是周身氣勢烈烈,狂風隨身卷蕩,如千軍萬馬奔騰而至。
這幾個回合下來,石陽子已看出他是力道修士,哪裡敢讓他近身,鼓起全身法力,把玄光現出了頂門,隨後將身軀一抖,那玄光團團點點,朝着張衍如雹而下。
張衍把雙錘舞動,那落下的玄光行似水激橫礁,片片而散,幾步之後,他便到了石陽子身前,照着此人的面目一錘下去,擋在前方的玄光如紙糊一般被他打散,餘勢不絕,又落在石陽子的肩頭上。
“咔嚓”一聲,石陽子肩骨碎裂,他一聲慘呼,身形往下一矮。
張衍打得暢快,另一隻手中金錘橫過來一掃,石陽子嚇得他心膽俱裂,忙用三氣地覆傘來擋,卻如朽木撐樑,應聲而斷,這一錘又落在了他肚腹之上,只打得他鮮血狂涌,玄光飄散,再也站立不住,往後倒去。
張衍一伸手,將他衣領一把抓住,拎了起來,手中錘頭又一次高高舉起。
石陽子眼見性命不保,他咳了幾口血出來,恨聲道:“慢,慢着,尊駕是誰?可否告知?”
張衍看了他一眼,大聲笑道:“你且記着了,在下李元霸!”
他大喝一聲,一錘落下,石陽子頭顱爆開,斃命當場。
而在石陽子斃命的同時,遠數千裡之外,一座深深藏於山腹之中的破敗道觀裡,卻有一尊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的雕像霍然睜開眼眸,雙目中的精光霎時將整座廟宇照亮,眼皮上的泥塑粉末直往下落。
他念了一聲,“李元霸麼?有趣,倒是毀了本座一個分身,罷了,沒了便沒了,不過就是再換一個就是了……”
這神像默默唸叨了幾句,便又陷入沉寂,那充斥整座道觀的光華也漸漸黯淡了下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