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知曉張衍與他們不同,乃是後來成就,算起來恰好就是那承擔劫果之人,只是不知爲何未曾躲了過去。
爲免張衍知道此事後有所不滿,故他又是解釋道:“道友勿要不悅,此舉非是針對道友,便是承託劫果之人,只要後來道傳不滅,下來也可找得他人來替繼自身,到時仍能脫身出來。”
張衍笑了一笑,若是按照其人說法,這等方法其實就好比接鼓傳花,承擔劫果之人等待下一人來此,當將劫果寄託給其人後,自己就能得以解脫。
他自不會爲此感到惱怒,他又沒有當真失陷其中,再說其人所言是否屬實,也是存疑。
擺脫劫果之法,不太可能就這一種。
換作是他,若是落此境地之中,也絕不會在一條路上走到底,要說所有大德都是這般作法,那卻未必。
這裡有一個最爲簡單有力的證據,那就是落在虛寂之中的意念寄託之形就只微明一人。
要說其他大德做不到這等事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沒有這麼做罷了。
至於曜漢、季莊等輩,既然不曾涉及劫果就能找回力量,甚至在力量在未曾完全找回之前就能在諸有之中長存,那說明當初造化之精破碎之事與他們牽連可能並不如何大。
還有那位疑似少清祖師的持劍道人,其部分偉力能在虛寂之中存身,想必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以少清祖師的作派,的確也不太可能參與這等事,就算真是陷入劫果糾纏之中,恐怕也是選擇自己一力對抗,而不是去選擇後輩替代。
所以微明所言,應該是自家歸來之法,說所有人都準備這般做,至少他是不信的。不過這裡倒是可以看出,這些大德或多或少都有歸來的安排,只是方式不同。
他想了一想,道:“道友既已歸來,不知下來欲爲何事?”
微明言道:“自是先化消寶蓮之中寄託偉力,免得一不小心,再是動盪諸有,至於下來之事,自是觀摩造化,參悟道法了。”
說到這裡,他不由發出一聲感慨,“早前造化之精本是圓滿無漏,難作參悟,故是我等作以手段,欲從其中找尋上境之秘,卻不想導致後來劫難,可是現在這造化之精破碎開來,反卻有了一絲解悟之機,道法天機之變,果真莫測非常,便你我這等道化顯身之人,亦是無從預料。”
張衍道:“既是說及此事,貧道便再問一句,未知當年參悟造化之精的道友有哪幾位?後來爲何會引動此物破碎?”
微明搖頭道:“我雖是歸來,但是造化之精破碎也是使我失去部分偉力,還有一股劫力遮擋,使我只記得此事,但是具體情形卻是無以道明,或許待我功行歸復那時方得知曉了。”
張衍微微點頭,能感覺到其人所言不虛,他行在大道星河中時,曾也試着一看造化之精破碎之事,但被一股力量所阻擋,這或許就是其人所言劫力了。
本來他還一問其人是否知曉先前那位道人來歷,不過從此刻情形看其人也是無從知曉。便就對其打一個稽首,道:“有勞道友解惑了。”
微明亦是一個稽首,而後身影一虛,已是退去不見了。
張衍往虛寂深處看去,他能感覺到,無論是諸位大德歸來之意念,還是那股背後作亂生事的偉力,此刻都在不停往虛寂之中滲透,而當這兩股力量合在一處時,將會形成一股極大推力,或許用不了多久,那些大德將會一個個歸來。
也正是這個緣故,他方纔放了微明出來,因爲即便他不做此事,其人遲早也是會歸返的,還不如提前一步解決此事,否則一旦有兩位大德同時歸來,可未必能擋住諸有不滅。
除此外,他還有一個目的。
那位自認爲大德的道人背後,自有一股力量推動,遲早是會再弄出什麼事端來的,若是虛寂只有他一個大德,那麼一定會盯在他一人身上,與其如此,那還不如放得另一人出來,與自己一同分擔壓力。
這時他一轉目光,望了鏡湖一眼。
曜漢、季莊二人既然阻他道途,那他自也當有所還報,不過眼下倒還不急着處置,因爲在他感應之中,這兩人似還牽扯到了什麼東西,大可等到那東西冒頭出來之後,再去收拾。
他心念一轉,霎時回到布須天中。
神常、簪元、青聖等人見他回來,忙是上前行禮,道:“見過玄元道友。”
張衍點首回禮,道:“這次得虧諸位相助,能保得布須天不失。”
神常道人忙道:“道友言重了,我等有何能耐,自家也是知曉,便無我等,布須天亦不會被外敵所破。”
張衍道:“我今成就三重境,頗有幾分心得,稍候當與幾位道友做一番論道。”
衆人一聽,不由大喜,張衍說是論道,實則是在變相指點他們,他們也不求能成得與張衍一般之大德,但若能使功行更進一步,那也是好的。
現在那寄託意念之形既已歸去,先前斷絕道法,並壓制諸多煉神修士成就一事,顯然也是沒有絲毫必要了。
其實那定壓在諸世及衆人頭上的寶蓮之力,在方纔便已是消失不見了,顯是季莊見事機不對,悄悄收了回去。
張衍與衆人再言說幾句後,就回了清寰宮中,他先是作法推算了一下,而後坐定下來。
成就大德並非是他的道途終點,縱然明悟了有無之道,他也並沒有能夠走到大道星河的源頭。
他相信任何打開大道界限,又得重歸諸有的大德,沒有一個不希望早日解脫身上所有大道束縛的。
這也難怪當年那些大德爲找尋上進之路,不惜打造化之精的主意。
方纔微明與他交談時認爲,此物破碎,卻對自己參悟上境更是有利了,這點他是認同的。
他曾做過設想,若是自己觀遍所有造化之地及造化殘片,是否能從中解開最終大道之妙?
這未必是正解,但卻值得嘗試。
只是破碎的造化之精現在遍佈於整個虛寂之中,並被諸多現世附着,兩者混作了一團,很不容易找尋,再加上畢竟有部分現世被傾覆吞沒,所以很難說是否有一些造化之地及殘片隨這些現世一同消失了,要想找回來,除非是重闢諸有。
他心下推算過,要做到此事,除非將所有造化寶蓮齊聚,所以眼下不必去多想了。
現在倒是有一件事十分值得重視。
其實當初造化之精破碎,不止是變作了造化之地及造化碎片,所有在等物事之內誕生的生靈,其實都是得造化之精孕育而出。可以說,其本身性靈就是造化之精一部分。甚至這些生靈不僅僅落在有造化精蘊存駐的現世中,那些隨顯隨滅的現世裡亦當散落有不少。
他先前傳下演教道法之時,高晟圖曾經疑惑自身力量到底從何而來,併爲此尋道數百載,其實這些生靈本爲造化之氣所化,力量就埋藏在其等自身之中,只需要自己慢慢挖掘出來便好。
他在看到了這一點後,便就明白,要想觀看到原來造化之精的全部,那麼這些造化之氣化變的生靈同樣不可忽略,而其等若是能虔心崇慕他所造立的道法,那麼他或許能將這缺失的一部分也是補上。
而另一邊,曜漢、季莊二人正躲藏在鏡湖深處。
兩人回來之後,對面相坐於法臺之上,也是久久無言。
季莊道人打破沉默,沉聲言道:“玄元道人成就大德,我等阻道未成,其人絕然不會放過我等,下來該是如何?”
曜漢老祖道:“除了守住鏡湖,別無他法。”
季莊道人搖頭道:“怕是鏡湖也難以守住。”
可是他本身就是大德力量的一部分,自然知道大德偉力,莫說是鏡湖,就是布須天那等存在,也不見得能擋住。
曜漢老祖言道:“既然那一位歸來,我等不如前去相投?”
季莊道:“我等原身不見得與這位有什麼交情,而此舉顯是會得罪那玄元道人,他未必會來相助我等。”
曜漢老祖道:“既是無路可選,左右值得一試。”
季莊道人對此並不看好,嘆道:“姑且一試吧。”
曜漢老祖道:“只是這裡有一個爲難之處,要是那玄元道人以偉力阻擋,我等偉力恐無法尋到那位。”
季莊道人想了一想,道:“無礙,那一位存在還有一具分神鎮壓在此,其人應該是那位道友偉力所化,我若尋他言說此事,那麼那位道友必能知曉。”
將手中寶蓮一晃,便見那分神被提了出來,身形也由虛無不定化作了實質,他有些詫異,冷笑道:”怎麼,兩位又有事要找尋到我頭上了麼?”
曜漢老祖道:“我等欲與你背後那一位道友言說幾句。”
“我背後……”
那分神一怔,可隨即身形一陣波盪,晃眼之間變作了另一名道人,其人笑言道:“不知兩位又是尋我何事?”
虛寂某一處中,微明道人忽然一皺眉,發現自己似是忽略了什麼,然而算了一算,卻是沒有任何結果,便也是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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