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在送走旦易後,也是在想,與其等到那些沉浸在各處界域中的造化之靈自行顯化,那還不如將其等提前一步引了出來。
此輩入世後,由於自身便是一個獨立個體,就恍若是一張白紙,可以設法讓他們如旦易一般認同人道,厭惡自身原來身份。
若是能夠做到,他也不必非要此輩去對抗那諸有之外的造化之靈,只要不站到自己反面,不爲後者所用,那便已是足夠了。
這等計較可先放在一邊,眼前有一事需得先行考慮。
他看向某一處被微明佔據的造化之地,此人到底是否是造化之靈分合寄託之身?
假設其人果真是造化之靈所化,那其自己是否知曉自身本來面目?
這事總歸是需確認一下的。
不過他與微明之間目前也只是表面和睦,該有的防備他始終沒有放下,假設與之交手,雖然此人實力不如他,可其要是一心遁逃,短時內也未必能夠拿下,
所以後者若是真有問題,他至多隻能限制其人繼續找尋造化之地,唯有再有大德歸來,並與他聯手,方有可能將之迫入寂中。
他心下一起意,便有偉力鼓盪,化作一個分身,自布須天中出來,須臾間便落在一處造化之地前,打一個稽首,道:“微明道友可在?”
微明此刻在搜尋造化之地,見得張衍找上門來,心中有些奇怪,不知後者爲何這個時候來找尋自己。他推算了一下,見沒有什麼險惡預兆,便自坐觀之處出來,先與張衍見禮,而後問道:“道友何來?”
張衍道:“今次來此,是爲與道友確認一事。”
微明略覺詫異,道:“不知何事?”
張衍道:“道友曾言,當年造化之精破碎後,因劫力所困,導致部分力量仍被困在諸有之外,以致諸多事機無從知曉了?”
微明看了看他,道:“道友如此問,可是知道了些什麼?”
張衍道:“貧道於定中窺看了一線天機,恰好是道友不曾知曉之事。”
他這麼說也不算錯,因爲那道人意念是由聚合而起,並在自身神意之中察見這一切的,所以大可以看做是由他推算而出的。
微明瞭然道:“想來這裡有什麼事機十分緊要,關乎到你我之道,不然道友也不會尋到我這處來了。”他擡目看了過來,道:“道友若見得什麼,還請不吝告之。”
張衍道:“當初諸位大德爲尋上境大道,曾設法點醒造化之精,使之有靈性誕出,好設法從其口中問得大道,只是此靈一出,卻是欲奪諸位大德補全自身,而後造化之精便不知何故崩滅了。”
微明眼中掠過一道奇光,緩緩道:“這造化之靈今又何在?”
張衍道:“道友可觀治下造化之地,當可見得些許端倪。”
微明回首觀去,過得片刻,眼眸一凝,道:“這是……”
他竟是在此間看得一絲斑點,明明醒目無比,可之前卻絲毫不曾留意到。
身爲大德,自也是明瞭有無之道,在自己未知此事之前,無從觀得此物,而在知曉之後,卻是能夠得見。
張衍道:“道友所見造化之靈,不過是其殘碎罷了,而今多數造化之地中都可見得,不過其最大一部仍是在諸有之外,其能吞奪大德,佔據其道,再以其貌化顯而出,便是熟識同道,也是無從分辨。”
微明看他一眼,沉聲道:“我知道友想說何事了,不過道友或許想岔了。”
張衍淡聲道:“道友當真可以辨清自身麼?”
微明皺了皺眉,本來這個問題對大德沒有什麼爲難的,大德與道混同,乃是大道在世間之顯化,道即是我,我即是道,哪有可能被人替去?可造化之靈卻是偏偏能做到這一點,他也無以證明自身。
他思慮片刻,道:“按照道友所說,造化之靈所求,無非是想吞奪其餘道友,補全自身,而以貧道之力,似無可能爲之,甚至連道友也無法勝過,要是出得稍許意外,入得寂中,那再想回來怕也是不能了。”
張衍淡笑一下,道:“這卻未必,道友偉力,歸來之時若無人阻止,那必定傾滅諸有,將所有不及自身的煉神同道俱是逐入寂中,到時便可順利佔據布須天,造化之靈本就是造化之精中生誕而出,布須天作爲破碎一部,正好彼此契合,當更獲不少助力,而等到再有大德到來,必歸布須天中,而後道友便可引動偉力將之吞奪,下來和二人之力再對付隨後歸來之人,那麼很快就可將大德都是吞奪爲己有,如此輕而易舉就可求得完全了。”
微明一時也是無言,這番話說得好像他真的就是那造化之靈所變化了,若是換得一人在此,說不定已是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可他身爲大德,自然不可能被幾句言語所動搖,即便對一件事有存疑,也只會設法求證,不管表面看去再是如何可能,在沒有真正發生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否認自身的。
他呵了一聲,道:“難怪道友說無從分辨。“略略一頓,看了看張衍,道:“道友若是覺得不妥,其實有個辦法可以解決此事。”
張衍道:“願聞其詳。”
微明道:“道友若有手段,大可將我送入永寂之中,而後就如道友方纔所言,倚仗布須天之威,將隨後到來的同道盡皆掃平,那不難斷絕此僚之路。”
張衍笑了笑,道:“道友又怎知我未想過?”
微明眼目微眯,道:“那道友又爲何不如此做呢?”
張衍淡聲道:“不管如何,我輩大敵都是那造化之靈,豈有大敵未除,先自內鬥的道理?至少在未證實道友是那造化之靈所化之前,貧道是不會如此做的。”
其實微明所言,也只是可能存在的情況,實際上大德和那造化之靈兩股意識在背後推動,此事豈會被他這麼輕易解決?恐怕屆時歸回諸有之人不會再是一人,而是兩人,甚至更多,那時他不單是造化之靈之敵,更是諸位大德之敵了。
而且他就算每一回都將歸來大德送入永寂之中,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太大好處。他又不是造化之靈,可以吞奪大德,壯大自身,等到最後造化之靈歸來,還是難知勝負。
微明聽他這麼說,卻是稍稍放鬆了些許,顯然他也擔心張衍當真如此做。他道:“其實無法判別此事也無關係,那造化之靈一定是想回到諸有之中的,那麼我可相助道友阻礙每一位同道歸來,如此哪怕我真是造化之靈也無礙大局了。”
他願意如此可不是隻是爲了防備造化之靈,而是這樣一來,可以有更多時日去搜尋造化之地,在下一位大德到來前爭取到更大優勢。
張衍對此不置可否,笑了一笑,道:“道友既有此心,那便已是足夠了,貧道便先告辭了。”
該說的話已然說了,假設微明就是造化之靈之寄託,那他也無什麼損失。如若不是,那麼其對隨後歸來的大德必然心生提防,就算是曾經交情甚好的同道,在無法判斷的情形下,不會放心與之走得過近,甚至找他聯手也有可能。
他打一個稽首,一擺袖,身影消散,意念霎時轉回布須天中。
再是感應了一下那不斷滲透入諸有之中的力量,發現天機變幻不定,兩股力量現在都是生出了莫測變化。
這也在預料之中,在他得知造化之靈的存在後,背後之力生得感應,自然也會有所應對。
就算下一位大德立便到來,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只是不管接下來歸返的那一位大德是否是造化之靈,他都要做好應對大敵的準備。
有了太一金珠和布須天,並不是萬無一失,早前考慮的對手乃是大德,縱然彼此爭逐,可還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造化之靈可是不同,其若執着求道,那大德便是其補全自身道法的資糧。
大德偉力高下,通常是看誰人在打破大道界限之後行走更遠,這一點他不敢說凌駕於所有大德之上,但也定然是屬於最爲頂尖的那一批,況且他是氣力雙身相合,鬥戰之時,能真正發揮出來的實力更是強橫。
大德雖有造化寶蓮,可這畢竟是身外之物,始終與自身隔了一層,註定無法相融相合,若是大德歸寂,那其手中寶蓮可以被任何一位同輩奪去。
不過大德在成就後,若在證道之時未曾走得太遠,那歸來諸有後仍可繼續參修道理,提升法力,設法補回虧失。
只是這裡提升就較爲緩慢了,因爲你自行參悟,終究不如打破大道之限後看得分明,哪怕成就之後一直沒有長進也是有可能的。
而張衍卻是不同,他佔住了布須天這個最大的造化精蘊凝聚之地,隨着演教傳道越來越是廣泛,諸多造化性靈都是崇信演教,也使得這缺失的部分逐漸被彌補起來。這在長遠來看,必然能推動自身對大道之領悟,只是放在眼下,對他幫助也是有限,反而尋到更多造化之地卻更是有用。
不過拋開這些不提,他心中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將力道之身推至真正圓滿的地步,而不是單單做爲氣道之身的寄託。
以前他便有這個想法,只那時道行稍顯不足,可在成就大德之後,觀得諸多大道之秘,卻是覺得,此路未必就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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