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遇春身前浮着一隻銀光爍爍的八角劍盤,旋遊轉動之間,輝光亂閃,百數把飛劍往來如織,將與包定衡同來之人都逼到了外側,只餘他一個人在劍陣之下苦苦支撐。
包定衡手中只有兩柄法劍,儘管劍法精熟,催發出陣陣寒光爍芒將這飛騰的劍光堪堪抵住,但他也知,蘭遇春這劍陣一經展開,若無相應的手段剋制抵擋,自己敗亡只是遲早的事。
他心中不由暗恨自己那位護短的師叔,便是將這蘭遇春逐出山門去,竟還任由其攜此法器,分明是故意縱容,若是他還有機會脫身,日後定要回去恩師面前告上一狀。
元陽派弟子每個人都有一隻劍盤隨身,此盤可凝金氣化劍成陣。門中弟子比鬥之時,有無劍盤在手,實力相差極大,但若是一旦被驅除出派,這件法器便會被收繳上去。
這原本也是包定衡自認能勝過蘭遇春的信心所在,但是如今對方卻出乎意料祭了劍盤出來,且又搶先了一步,以至於他被殺了措手不及,除了拼命抵禦之外,連抽手使出自己劍盤的空隙也無。
蘭遇春和包定衡的恩怨由來已久,早已說不清誰是誰非,今日既然有這個機會報仇,他又怎會錯過?
見包定衡已被他殺得汗流浹背,不復那元陽派高弟的風采,他厲喝一聲,催動法訣,那些金氣匯聚的飛劍陡然速度一快,匯聚成一股如瀑劍流,便朝着下方連環斬落。
下方那兩把法劍瞬息之間接了不下上百道劍光的洗刷,縱然品質上乘。此時也是支撐不住,兩聲哀鳴之後,竟是先後斷裂,如包定衡與蘭遇春這等彼此知根知底的人交上手,一旦有一方落於下風,則另一方便絕不會給對方留下翻盤的機會。
是以在蘭遇春步步緊逼之下。包定衡已是知道自己結局。之所以支持到如今。只是不肯束手就斃罷了。此時見了這兩柄隨身法劍被毀,再掙扎已是徒勞,他慘笑一聲,閉目待死。
蘭遇春眼見得老仇人就要死自己的在劍下。他不禁發出了極爲放肆的大笑。
可偏偏就在此時,突然有個人影往劍陣中闖來,這人來時氣勢洶涌,所過之處林中密葉枝如遭暴雨侵襲一般大片散落,隨後就站定在了包定衡面前。
蘭遇春先是一怔,隨後冷嗤道:“找死!”
他臉露猙獰之色。把法力猛然催動。劍盤越轉越疾。霎時間,上百柄金氣化成的飛劍如蝗雨而下。倒是有大半都撞在了這個人身上,卻傳出了一陣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
在這夜幕之下,他居然能瞧見飛劍與那人軀體激撞時所迸射出的金星火花。
然而令蘭遇春震驚的是,此人在如此狂暴的劍氣飛斬之下非但未死,反而頂着劍雨把手一撥,將還未飛至面前的飛劍拍散,隨後大喝一聲,向前一個縱身,彷彿平地起了一道驚雷,忽然間狂風大作,氣浪壓面,竟是已一步已跨到了蘭遇春面前,一拳便向他打了過來。
蘭遇春猛然間大吃了一驚,倉促之間哪裡顧得上其他,雙手一攏,兩把懸於半空的法劍發出一陣嗡鳴顫動之音,劍鋒一轉,便往自己面前那人斬去。
蘭遇春本指望能阻住此人,這兩把法劍並不比包定衡手中那兩把差上多少,但在此人一拳之下,居然應聲而碎。
這一下他更是駭然,幾乎是一瞬間便知道此人定是一名力道修士,此時唯一的念頭遠離此人,哪裡顧得上什麼其他,一揮袖,扔了一隻銅盆狀的法器出來擋在身前,自己駕起玄光便欲遁逃。
這銅盆狀的法器一落下,就有七色毫光隱現,只是還未等它放出光彩之時,便有一隻金錘重重砸了下來,只聞“咣”的一聲震響,此物竟是已被一錘砸扁在地。
蘭遇春方纔駕光離地半丈之遙,忽覺一股狂風氣旋自身後捲來,只覺自己則如乘坐在小舟中一般,上下晃盪,搖搖欲墜,不用回頭也知是那人追了上來。
他心中一慌,力道修士一旦進入丈許之地,每一舉動間身周都有風雲相隨,若是被牽制住片刻,再等那不遠處的包定衡回過氣來,那時自己又有命在?
想到這裡,他一狠心,心念轉動間便將劍盤召來擋在了身後,只覺得身後傳來一聲震響,那劍盤便被砸出去了一邊。
不過藉此機會,蘭遇春迅如疾電般向前一竄,卻是如脫出了泥沼一般,渾身陡然一輕,他厲嘯一聲,便往外飛遁。
包定衡原本自忖必死,哪曉得突然有人來救,得了這一絲空隙,他來不及歡喜,喝了一聲,把劍盤祭了出來,眼見蘭遇春縱身逃遁,來不及布上劍陣,把手一指,便是一劍殺到。
包定衡慌忙把嘴一張,吐出一道白氣,將這斬來的劍芒托住,自己則一扭身,化光欲走。
此時張衍看到了破綻,哪會給他這個機會,一聲大喝,手中金錘脫手擲出,化作一道金光飛去。
蘭遇春正飛身在空,卻是躲避不及,被一錘砸在了側胸,頓時一口鮮血噴出,慘叫一聲,橫着飛了出去。
包定衡也是手疾眼快,絲毫不給蘭遇春翻盤的機會,把法訣捏起,空中劍芒殺至,只對着蘭遇春的頸脖繞了一圈,便將他頭顱切下,一具無頭屍首從半空中落下。
包定衡神色不動,駢指一點,一道劍芒垂下,又將元靈狠狠殺散。
蘭遇春被斬,爭鬥雙方皆是看在眼裡,那些隨蘭遇春而來之人修爲遠不及他,如今見他一死,更是無心戀戰,皆是四散奔逃,只是還未飛遁出去多遠,便一個個被橫裡殺到的遁光擋下,無奈之下,只得再度奮起精神廝殺起來。
包定衡環視一圈,起初這蘭遇春身邊尚有五人,此刻卻只剩下了三人,且正被己方圈在一處圍攻,便知已無需自己再出手,擡手一招,將法劍及劍盤收了袖中,隨後對着張衍一稽首,鄭重道:“虧得李道友出手,保全了貧道這條性命。”
張衍微微一笑,拱手還禮道:“包道長客氣了,不過彼此相助耳。”
包定衡點了點頭,正色道:“李道友,此次若能順利捉到那藥芝,貧道做主,可將那品質最好的一株送你。”
張衍大笑一聲,道:“那好,在下便愧領了。”
他此次雖是爲“芝祖”而來,但若是上好藥芝主動送到自己面前,他自然也不會推拒。
包定衡一怔,沒想到這李元霸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心中有些彆扭,只得擠出一絲笑容來對着他點了點頭。
他們在這裡說話,而蘭遇春那方最後一人此時也被一劍斬落塵埃,方闔降下雲頭,上來低聲道:“師兄,恕師弟我無能,卻是被走脫了一人。”
他身旁一名持劍白袍道人出言道:“卻怪不得方師兄,實在是這廝狡猾,那蘭遇春還未身死前便逃了出去。”
包定衡聞言,卻沒有出言怪責,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我等便要快些了,這一人倒是無關緊要,但他若是看出了什麼東西來,引了他人往此處來,怕是要壞了大事啊。”
方闔忙不迭說道:“對對對,芝藥要緊,石公,我這就去將石公請來。”
他轉身出去,不一會兒,便尋了石公和柯秀君兩人回來。
包定衡不待這二人走進,便主動上前,眼中露出探詢之色,道:“石公,不知如何了?此前我等爭鬥可曾驚了藥芝?”
石公看了看手中石盤上白煙,見其恢復了之前向某一處飄動的模樣,沉聲道:“包道長勿慮,此番尚算大幸,這行人身上所攜金氣太重,以至於擾亂了木氣,倒是未曾驚動那些藥芝,不過若是晚上一步,便殊難預料了。”
聽到這裡,包定衡神情一鬆,雖則己方有石公相助,便是此次當真驚走了那些藥芝,也不過再換一處。但是白白廢了許多功夫總是不甘,而且誰知道下次又會生出變數來呢?
石公擡眼又看了看四周,向衆人關照道:“再往前去隨時可能遇上藥芝,此物靈敏,如是到了二十丈之內,稍有驚動便能被其察知,是以我等不便飛遁前行,只能步涉而去,諸位請跟着我,萬萬不要走錯了路。”
說完之後,他便持了石盤在前領路,不過每每停下來注意着那縷白煙,轉變方位。
張衍也是跟在衆人身後,他見那石公每次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上風位置,心中便暗暗把這個細節記下。
衆人往前行了十數裡之後,地勢便漸漸高了起來,鼻端之間也漸漸聞到了一股異香。
石公神色振奮,腳步也越發輕快起來,又行了數裡地,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地,只有幾棵五人合抱,枝椏茂密的大樹撐在那處,那樹冠之上傳來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
在石公示意之下,衆人連忙屏息止步。
這時已到寅時初刻,雖是天邊未曾發亮,但衆人皆是修道之士,視界絲毫不受影響,睜眼看去時,只見在一株高樹的橫枝之上,正有一個頭扎沖天辮,粉妝玉琢的小童坐在其上,正對着天上月華手舞足蹈,呀呀直叫。
石公低低驚呼了一聲,激動道:“當真是好運氣,我等竟是遇上了化形藥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