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衡這縷殘魂被困近萬年,方纔出來時,其實是極其虛弱不堪的,滅去章伯彥元嬰分身之後,更是大大耗損了其元氣。
但是眼下,他是已完全壓倒了嶽御極的神魂,已可借用其一身法力精元。
如今他對這具肉身優劣之把握,長短了解之透徹,比之原主人也是不遑多讓。
可唯有一點美中不足,受嶽御極自身修爲所限,短時期內他還滯留在元嬰境界之中。
若是能給予他一點時間,尋一處合適洞府潛修,再借用那瑤陰派傳承五器,用不了數年時間,便能晉入洞天之境,屆時當可縱橫天下,重爲一代魔道巨頭。
他雖只是泰衡老祖一絲殘魂,但在萬年之前,也會過不知多少大能修士,眼界之高,可謂當世無量。
是以認爲憑藉如今這身修爲,對付面前這兩人已是足夠。
修士之間鬥陣拼殺,衡量高低的不僅僅是修爲法寶,天時地利,神通道術,眼光運氣,缺一不可,有時候,勝負往往只在一瞬之間。
且他自化丹時所凝練的法力真印還深烙神魂之中,只要有軀殼肉身寄託,有法力隨身,就能施展自己過往所會少許神通法術,當然不會懼怕兩位元嬰修士聯手圍攻。
應成霖見泰衡身上那無窮自信,知其不好對付,略皺眉關,對着周圍一衆化丹修士開口提醒道:“諸位道友,你等且退得遠些,莫要被其傷了。”
元嬰修士之戰,完全不是化丹修士所能插得上手的,練得那護身寶光的,只消祭了出來,憑藉那浩然法力,就能將他們生生排擠開去。
只是他這一句方纔開口,衆人還未曾有所動作,那泰衡老祖突然一笑,一甩袍袖,漫天法籙揮灑飄落,金光爍爍,滿殿亂飄,竟向所有人捲了過來。
其中有數枚朝着張衍而來,察覺到這法籙一絲不同尋常,他目光一閃,並不硬接,只是抽身後退。
只是這法籙甚爲奇異,雖是飄動之速不快,卻似能識人不一般,任他往那裡閃躲,都是如影隨形,甩之不去。
他想了一想,轉眼向他人看去。
殿中諸人皆是弄不明白這是何物,這老魔頭所使,定是大有用意,因此個個都是拿了自己得力法寶出來,將其擋住。
方振鷺身旁那名陳族老者立刻上前,將手中寶傘一撐,只是那金籙飛來後,竟是無聲無息沒入傘中,全然不似想象中那般動靜,不覺一呆。
見得衆人如此,張衍略一思索,從容取了數張符籙出來,抖手一甩,便將此物迎住,果然,那金光一撞到那些符籙,便自倏爾破散,消失不見。
他把袖一揮,就將這些符籙移去了一邊。
他們這裡所遇法籙只是些邊邊角角,其中倒有大半奔着章伯彥與應成霖二人而去的。
章伯彥見金光耀目,鋪天蓋地,似是無孔不入而來,他不知老魔頭使得什麼手段,倒也不敢託大。
他來此之時,共是攜了四件法寶,分別是寒晶白骨劍,陰陽環,閉息釘與鳩面牌,此時一齊往空中一祭,擋在前方,一時間,就有數十張符籙往裡一沒而入,不見了蹤影。
他不禁一怔,神色變幻也是起來,心中警兆大生,他不信這老魔頭會做無用之舉,只是他將那四件法寶默默查看了一遍,卻實在未曾發現什麼異狀。
應成霖先前也是不停閃躲,但見那法籙卻似跗骨之蛆,揮之不去,不論他去向何處都是跟來,眉頭一皺,喝了一聲,就將元嬰遁出頂門,身上玄鱗大蟒一轉,將那紛舞而來的金籙盡數擋住。
泰衡道人發出一聲洪亮笑聲,轟然一聲,光明大放,一尊元嬰躍出頂門。
這元嬰虛立空中,高有三丈,似蛟似魔,膚裹金鱗,硬甲纏面,魔焰蔓身,氣走如浮光,焰流似雲霓,宏大威嚴,氣勢懾人,巍巍然似淵渟嶽峙。
應成霖看那元嬰之貌,心中暗凜不已,身上氣息流轉,更是多了幾分戒備。
這元嬰之貌,乃是神魂中“法力真印”藉精元法力化像而出。
每名修士法力真印皆是不同,因此凝聚之後,所出元嬰形貌也各有差別,但若是一脈所傳,倒也是大同小異,似泰衡老祖這元嬰,一看便知是魔道巨孽無疑。
章伯彥見狀,狂笑一聲,一拍後腦,一尊烏黑如墨的元嬰飛躍而出,將魔氣盪開,把四件法寶一祭,憑空一旋,便朝其落將下來,竟是搶先發動攻勢!
應成霖眼下迫於形勢,不對不與章伯彥聯手對敵,見其已然動了,便也跟隨出手。
叱喝一聲,掐拿法訣,身側那白鶴一振翅,似浮光掠影一般,蹁躚舞動,長喙就已堪堪啄到泰衡面門之上,同時腳下魚龍也是一竄,自下方而來,往其雙腿襲去。
他乃是小心保守之人,此刻雖是出手,但還不忘催動那玄鱗大蟒一個盤旋,護住身形。
泰衡道人見兩人夾攻而至,神色間竟似振奮莫名,他大喝一聲,隆隆震盪,整個大殿亦是晃動,方纔他整個人靜若沉水,然而這元嬰一出,竟是蠻橫霸道,兇威無匹,身上護身魔煙噴出十丈之外,竟然絲毫不顧那飛來的四件法寶,伸手出去,一手擋住白鶴,一腳踏住魚龍,只一下就將此二物力壓下去。
應成霖先是一陣驚愕,隨即露出了一絲冷笑。
他這二物,乃是妖魂精魄所化,亦是堪比法寶,縱然對方是乃是萬年前之大魔頭,此刻徒手拿捏,卻也是愚蠢之舉。
他法訣一拿,法力運轉,就將此二物再次催動,頓時那白鶴和魚龍都是一陣掙扎扭動,身軀也是倏爾膨脹起來,眨眼就大了一圈。
章伯彥見自己四件法寶落下,對方竟只用護身魔焰應付,眼神頓時變得獰厲無比,狂叫道:“我卻不信你能擋住!”
他一時發了狠,拼命法力灌注到四件法寶之上,甚至連這四寶都是嗡嗡顫動起來,隨後把手一指,就齊齊往下一落,轟隆一聲,就撞在那護身魔焰之上。
然而此時,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陳族老者手中寶傘突然毫無聲息地爆開,頓時臉色煞白,踉蹌倒退幾步。
非但是他,連衆人手中得力法寶也是一齊破裂,心血所繫法寶被破,一時間,衆人都是嘴角溢血,神色萎靡不振。
張衍側目看去,適才他所發出那幾張符籙,此刻也是如同遭受了什麼攻擊般,“嗤啦”一聲,化作片片碎紙而去。
與此同時,那原本生龍活虎的白鶴,魚龍,玄鱗大蟒亦是發出一聲悲鳴,身軀時隱時現,竟是現出幾分潰散之兆。
應成霖頓時大驚失色,一時間顧不得什麼,忙施展法門一召,將其收了回來,連帶那護身大蟒一起放入身體溫養。
然而一察之下,卻是心頭一涼,這三物精魄竟是破爛不堪,已到了崩滅邊緣,傷重如斯,此戰之中,已是不能再使了。
而章伯彥那處,卻也不必他好上多少,同樣也是焦頭爛額。
只聞一連串咔咔輕響,他驚怒無比地看着那四件法寶上裂開幾絲縫隙,再一擡首。死死盯着泰衡老祖,咬牙切齒地說道:“此莫非是借物代形之術?”
泰衡雙手往後一背,大笑言道:“道友卻是知曉的晚了些。”
他方纔所施展,正是那借物代形神通,此法能將他人之攻勢轉嫁他物之上。
不過這神通施展之時,卻也有幾許苛刻條件,尤其是需先對代形之物施以法籙。
若是對方事先有了提防,只需隨意拿了什麼物件遮擋,此便是無用之功。
但泰衡自思,這門法訣在萬年前得見者不多,也不知二人是否識得,是以先發了出來試探,一試之下,見兩人皆是不識,便放心大膽施展了出來。
這神通一轉,等若是殿中所有人手中法寶毫不留手正面硬撼了一次,哪裡會有不破損的。
尤其是那些個化丹修士,更是被殃及池魚,可以說越是謹慎的損失越大。
章伯彥臉色難看無比,應成霖也是雙眉緊皺。默然無語。
原本泰衡道人借用嶽御極肉身,身上並無幾件法寶,而那傳承五器也不是須臾能煉化的,本是落在下風,但誰知一個回合之間,竟然將二人手中法寶精魄都是毀損了去,他們最大優勢轉眼間就喪失而去。
適才他們動手之時,張衍也是在一旁緊緊看着場中,目光一瞬不瞬。
他一直在觀察,看能否尋一個合適的契機,將那老魔滅殺。
但是那泰衡老祖儘管與兩名元嬰修士相鬥,但卻是一點破綻都沒有流露出來。
他心中不禁忖道:“難怪掌門信中語氣也不是十分之強烈,顯然也是知道這老魔頭的難纏,便是有法符在手,除非此人站在那處不動,否則只要那氣息一露,就能被其察覺,躲了過去。”
想了片刻之後,他猛然擡起頭來,眼中光芒爍爍,若是當真要出手,機會便只有一次,只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若是不成功,那便是身死道消之局了。
他正思索間,卻忽然察覺到有一物向自己拋來,雙眉一揚,袍袖一揮,一道丹煞飛出,就將一物滯在空中,在眼前滴溜亂轉,定睛一看,不是那機樞金印又是何物?
方振鷺突然對着他喊了一聲,道:“道友,我等之中,唯你未曾受傷,此物放在你處最爲合適不過。”
張衍目光一掃,旁側諸人似是怕他將金印轉送過來,都是臉色一變,紛紛退開,他身周圍立時空出了一大圈。
張衍一轉念間,就知道方振鷺打得什麼主意,然而別人怕接了這燙手山芋去,他卻怡然不懼,喝了一聲,道:“那便多謝道友了。”大大方方一展袖,就將此物收入了掌中。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