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陽、太昊、南華三派此來弟子共是五人,師氏夫婦二人戰歿,袁子嶸、史穆華二人各借師長所授護命法寶逃回山門,不復得回。
此刻這血雲之中,眨眼只剩喬正道一人。
先前袁、史二人離去之時,因動靜極大,他也是隱隱有所察覺。
然而他人可走,他身爲元陽派大弟子,此次主事之人,卻萬萬不可輕易言退。
況且袁、史二人雖去,但因撞破血雲時同樣攪亂了靈機,致使出現了幾處裂隙,是以他也不是無有收穫,憑藉着出發時門中所賜勘盤,已是尋到了幾許破陣頭緒,若再給他半刻時間,指不定就可找到出去之路,直入下方魔穴所在。
然而恰在此時,身後界嶽劍碑忽然震動起來,而後便有兩道靈光飛去天中。
喬正道眼中泛起神光,此分明是這寶物吸納了足夠多的氣機,要把人拘攝入此纔有的異象。
當即半絲猶豫也無,身形一轉,便步至劍碑之中。
只一入此間,一股洋洋靈氣沁胸腹,頓時渾身一輕,頭腦清明,精氣法力隨之節節攀高,舉手之間,似有用不完的法力。
等了不過一二呼吸,劍碑一震,兩道靈光入內,就見兩道人影在百丈之外現出。
他知是正主已至,目中精芒乍現,伸手一指,頂上劍盤突然爆出萬千劍光,如火似金,好似朝霞鋪染,層層疊疊。直奔來者殺去。
此法使出之後,他動作不停,手中連連掐動法訣,軀內法力沸騰,自法身竅穴中噴出無數靈氣,化爲一道道灼火劍芒,形如飛霞,拖着如虹焰痕,咻咻飛出。
此爲“赤龍雲霓劍”,乃是他辛苦修煉數百年的“太白元辰金氣”。再混入天外“融陽罡英”所化。無懼污穢,專破邪祟,魔宗修士少有能擋。
只是如此還不算完,他又把大袖一甩。拋出一物。好似一隻金印。在半天中翻翻滾滾,朝着下方打來。
這界嶽劍碑之中,地界狹小。毫無轉圜餘地,要想飛遁躲閃也是不能,極是適合他這等元陽派修士,故而出手毫無顧忌。
況且此刻法力又暴漲三成,無論道術神通之威,都是遠在平日之上,更是佔足了優勢。
百里青殷反應極快,見有劍光過來,立時起了血雲大手一掌拍去,與之撞在了一處,可那如瀑劍光源源不斷,只擋得片刻,便就崩散。
但他卻毫不驚慌。喬正道出手如疾風暴雨,若叫他一人來接,就算承受了下來,也必被壓在下風,依對方道行法力來看,下來結局不問可知,然而此刻他有法力分身在旁,卻又大有不同。
心意一轉,那具法身忽然一招手,就又有一隻血雲大手飛出,朝前拍了過去,堪堪將攻勢這一輪當下。
百里青殷贏得一絲喘息,振作起來,亦是同樣驅法施爲。
兩者一起發力,血雲大手不斷凝聚,輪番拍落,幾無間歇,登時把局面穩住。
他分身與法力一般深厚,現下以二對一,不必用什麼法寶,單單隻這門神通就可力壓對方。
喬正道本待一鼓作氣殺滅敵手,卻不想對面竟能撐住,而且這一番鬥法,竟無意中被拖入了法力比拼之中。
這卻非他所願,元陽派神通道術勝在攻勢凌厲,但後勁略有不足,遷延越久,變數越多。
他一低頭,於心中默唸道:“大元真人,請助晚輩一臂之力。”
隨他起得此念,自虛空中走出一名面龐棱角分明的英偉修士,衝他一點頭,再把身軀一晃,化爲一柄長三尺餘,青光盈盈,寒光閃爍不停的法劍。
此爲名爲“大元正心劍”,爲元陽派中一柄殺伐真器,這方是他真正殺招,先前元陽派掌門出面求請,才勉強答應爲他出手一次。
此劍一入天中,便化一道流光斬去,數十丈距離一晃而過。
然而才至百里青殷頭頂,其身後出現一面目陰鷙的黑袍老道,化爲一柄兩頭尖尖,肚腹寬圓,形如梭狀的赤紅兩刃刀。
喬正道一驚,脫口道:“索靈陰血刀?”
大元劍見得此刀,卻似猶豫,並不斬下,而是在外轉圈,索靈刀也只是在原處威懾,亦不上去追擊。
這兩把真器好像皆存忌憚,對峙一會兒,似是達成了什麼默契,就又各自退回,任憑兩人再怎麼驅喚,也不做理睬。
似真器一流,生得性靈後,也有惜身保命之心,這兩相交擊,必是有損,若是隨了自家主人還有說道,可在眼下,卻是絕然不肯爲了兩個小輩弟子拼命的。
喬正道見無法以真器殺敵,便又鼓動全身法力精氣,彙集一處,隨後張嘴一噴,十餘道白芒芒的靈氣飛出,須臾化作十二把半尺長短晶瑩小劍,晃了一晃,就朝他這處飛來。
百里青殷目瞳一縮,他認出此爲元陽派命殺之劍,此劍循敵手氣機而走,如附骨之疽,若被斬中,則必死無疑,平日便是一劍也難抵擋,未想到喬正道竟能一氣放出十二道!
好在世上無有不破神通,他提前知曉元陽派要來動手,是以早就有所準備,喝了一聲,身前浮出一幢三丈高的牌樓,隨後身軀一晃,把血魄分身暫且收上身來,再往門中一步,就隱沒其中。
命殺劍乃無形之物,毫無阻礙便往門中跟入進去。
只是下一刻,百里青殷卻又從裡踏步而出,而那些名劍卻是不見了蹤影。
這牌樓名爲“千里樓關”,正是他此次爲對付元陽派修士而煉,一旦到了牌樓之內,不得出入之法者,要行上數千裡,纔可出來,到得那時,就算劍中精氣仍是不散,他也不過是再往裡走上一遭罷了,遲早能把其消磨乾淨。
他舉目一瞧,見喬正道法身比之方纔明顯黯淡了一些,正低着頭盤膝而坐,眼中不由透出一縷寒芒。
他深知命殺之劍爲修士精氣神所聚,對方放出一十二劍來,此刻定是陷入虛弱之中,此刻卻是自己誅殺此人的上好時機!
身軀輕輕一抖,分身自背後步出,而後法力一起,毫不遲疑祭出血雲大手,就要將這名對手打殺。
可就在此時,喬正道忽然擡起頭來,向他伸手一指。
百里青殷忽覺不妙,法力方纔提起,身軀氣息一滯,而後忽然自原處不見,再出現時,卻已是被送到了界碑之外。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道金光自劍碑之中殺出,其速如電火流星,待他驚覺之時,已是到了頸脖之上。
劍碑之中,喬正道見得此景,神情略鬆,這是他早已準備好一個妙招,如是命殺之劍奏功,便不必再使,若是不成,必會以爲自己已無反抗之力,就在對方自認勝券在握,有所鬆懈的一剎那,將之轉出劍碑。
如此雖傷不了對方,但體內法力轉動卻會因此緩上一緩。
儘管只短短一瞬,但抓住這一線機會祭出殺招,就可將對手斬殺當場!
然而就在他以爲大局已定的時候,變數陡生!
那具血魄分身因他法力不濟,方纔未曾轉了出去,此刻卻是忽然拿了一個法訣。
借物代形。
喬正道身軀劇烈一顫,前胸被好似被無形之物狠狠鑿了一下,身上道袍碎開,生出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整個人也是向後仰面倒下。
若非他所傳衣袍乃是門中寶衣,怕已是一擊斃命。
雖是身受重創,但他神智仍是清醒,心知此陣是自己輸了,暗歎一聲,神意一起,便啓了師長所授護命法寶,眉心之中忽然飛出一道如火光霞,將他如繭子一般包裹住,轟隆一聲,竟是將劍碑撞破,瞬息飛去天外。
百里青殷望了一眼,此次未能吞了此人元靈法身,他略覺可惜,不過喬正道乃一門大弟子,身上總有護命法寶,自己敗他可以,殺他確實很是不易。
這時頭頂之上,忽然生出隆隆震動之聲,繼而整片血雲也是顫動起來,竟是有潰散之兆,不由心下一驚。
他明白無了自己主持,血雲定會遭受張衍攻襲,可休看劍碑中鬥法雖是用時不短,外界實則只過去一瞬,他也是知曉此物之性纔敢放心去鬥,可未想到張衍攻勢如此之猛烈,只這片刻時間就令血玉煙羅無法支撐了。
忙把身軀一縱,到了血蓮之上坐好,方要命分身上去阻止對方,腳下咔嚓一聲,座下血蓮竟然崩裂開來。
他怔了一怔,喟然一嘆,心知已是晚了。
仰首望去,見四周密佈血霧漸漸散逸,萬丈金光之中,有一座四角高樓如柱,上下罡風環繞的巨大宮闕,正挾帶風雷,緩緩往下行來。
“大巍雲闕……”
百里青殷神色不太好看,他吸了口氣,低聲道:“索靈真人,此物難破,若闖去靈穴,晚輩無法阻止,可否請真人相助?”
隨他呼喚,一名黑袍冷麪的老道轉了出來,他面無表情道:“方纔見大元小兒時,我未曾相助,算是欠你一回,再爲你出手一次,自此兩清,你看如何?”
這把索靈陰血刀乃是血魄宗中殺伐真器,掌門所攜玄血雙刀之一,百里青殷哪敢與他討價還價,稽首道:“不敢,就依真人。”
黑袍老道不再多言,當即身軀一長,化一縷百丈長短的沖天赤芒,就朝着大巍雲闕劈斬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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