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除了鳥妖,但衆人已覺在河道安歇不安全,便多移到了河畔一片樹林之中躺臥。
這裡人數衆多,倒也不怕什麼野獸,但唯恐妖怪再是來襲,故而儘管夜涼風寒,卻都不敢生火,
於老丈把被蓋都讓給了那有身孕的少婦,自己與涴兒抱在一處取暖,祖孫二人都是冷得瑟瑟發抖。
張明見狀,便拿出一塊玉牌出來,道:“於老伯,此物可以暖身。”
於老丈反應稍遲,想說什麼時就覺一快暖融融的物事塞到手裡,隨後就覺身上漸漸暖和了起來,道:“多謝小道長了。”
張明道:“老伯客氣了。”
於老丈握了一會兒,覺得身上暖了,看他一眼,道:“小道長在這世上還有什麼親眷麼?”
張明搖搖頭,因還尋思着找到自己師父,便問道:“於老伯,這天下間,似小道這般的道人多是不多?”
於老丈搖搖頭,道:“以往還有些,現下確實不多了。”
張明奇道:“這是爲何?”
於老丈才這時漸漸有了精神,摸着鬍鬚道:“老朽在典籍上觀得,數千年前,諸國奉道,倒也興盛過一段時日,只是不知後來出了什麼變故,道人們不是離去,就是遁隱山林,少再涉足世間的。”
“百多年前,妖魔肆亂,在位聖君聽臣下諫言,曾請過幾個道人出山來收妖,只後後來才知。這些卻多是裝神弄鬼之徒,不被妖魔吞吃了去,就是自家跑了,經此一事,道門天下信衆漸少,名山之上的道觀也是逐漸荒廢,到得這幾年,很難再見得道人影蹤了。”
張明道:“可老丈初見小道時,似並未有歧見?”
於老丈笑道:“那是有緣故的,老朽五六歲時。家父有一好友便是道士。我曾親眼見得他剪紙化人,將一口千斤重的大鼎搬去運去,知這世間果真是有奇術的,只是可惜。聽聞這道士故去之後。再無一名弟子能使得這此法了。”
張明點點頭。搬挪之法,只是小術,並不難學。
不過這等法門。應也是靠了靈機驅使,可如今他卻感應不到半點,這位同道門下弟子後來不曾學會,想來就是因爲這個緣故。
兩人小聲說着,於老丈漸漸睡意上來,便就合身安臥。
可偏偏在這時,卻得外面一陣急促馬蹄聲,直奔河岸樹林而來,張明站起看去,發現來者有二人,皆是作僕衛打扮,其急馳河道,繞着那鳥妖轉了轉,用馬鞭指着道:“這是誰打死的?”
他喊了兩遍之後,於端站了起來,大步走出,抱拳道:“是兄弟我。”
那爲首僕衛看他幾眼,皺眉道:“我似是哪處見過你?”
於端道:“是,兄弟於端,半月前在榮候駕前拉住驚馬,得賞在府前做個勁卒,現下在李尉長營下聽調。”
兩名僕衛一聽,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他們本來以爲此來是個好差事,如是對方無甚根底,他們大可找人把打殺妖魔之事昧了下來,可對方與他們一般是在榮候處效力,那卻不好下手了。
勁卒雖非府中親衛,可也能走通門路,詳情一問,立刻通透明白,那是做不了手腳的。
那爲首僕衛不由悻悻道:“既是自家人,想必規矩你是懂得,但凡打下妖物,都該交由侯府,此回小候爺等得及,你快些送了過去吧。”
於段對張明道:“小道長,你隨我一同去吧。”
張明本想推拒,但是見出自一片好心,再一想,自己要找着師父,可人海茫茫,又哪裡去尋?若是能得候府之助,想來也能方便一些,於是便點了點頭。
那僕衛詫異道:“這是何人?”
於端道:“打死這妖魔非我一人之力,若無這位小道長,難以成事,是以兄弟我須得帶他前去。”
那爲首僕衛道:“於兄弟是想在容候面前推薦此人?
於端不答,來個默認。
兩人都知榮候平日招攬一些奇人異士,這倒也不算壞了規矩,嘀咕了一陣,道:“來時匆忙,未備多餘馬匹,就勞駕兩位快些帶着那妖怪屍首跟來了,否則小侯爺怪責下來,你我都可吃罪不起。‘
留下這句話後,二人拍馬而走,竟是絲毫不給他們說話機會,一會兒就隨聲音去得遠了。
他們沒拿要到好處,心裡終究有些不爽利,於是藉此機會給於端、張明二人造一個難堪,好讓心氣順些。
於端嘿了一聲,道:“此地離榮候所在,有七八里路,雖是不遠,但若匆匆趕去,還要拖着這鳥妖屍身,想想也是狼狽,倒是連累小道長受過了。”
張明問道:“於大哥,好似榮候對妖魔屍身很是看重?”,
於端道:“妖魔屍骨能打造弓箭兵器,要是賣得別處州郡去,也能換得些糧食布帛,在這亂世,可比金銀合用多了。”
張明嗯了一聲,這個解釋倒是說得通,妖物身上筋骨堅韌異常,用來打造軍械很是合適,但他心底卻覺定還有別的用途。
不過這卻是個機會,自己要那榮候幫忙,也要顯現一些本事,便道:“於大哥莫急,小道自有辦法。”
他拿了一張黃紙符出來,這紙符只是隨畫隨丟的劣符,是平日習練道術所行,身邊還有數十來張,非是那等法器,眼下只用來趕個數里路,倒是足夠了。
他將符紙一把撕開,自己先將其中一半揉成一團,丟入口中,吞了下去,而後又將另一半遞於端,道:“於兄請把此符嚥下。”
於端愣了下神,不過見他已是服下。倒也未曾遲疑,同樣往嘴裡一塞,不過未有那等難以吞嚥的感覺,遇津唾便就化去,成一道細流入喉,一入腹中,就覺一股熱力先自脊背處拔起,這一剎那間,渾身彷彿滿是用不完的力氣。
張明笑道:“於兄,如此可能趕上?”
於端哈哈一笑。出去幾步將把鳥妖一把拽上肩來。道:“小道長隨我來。”
兩人與於老丈打了聲招呼,就放開腿腳,迅步而行,一時迅如疾風。將近十里路。竟是未用半刻便就趕至。這時見得前方有十餘駕車排成的車營,還未到得近處,就卻一隊十餘人的騎馬軍卒攔住。喝問道:“爾等何人?”
於端連忙上去,道上來意。
那人冷冷扔下一句,“在這等着了。”他一揮手,當下有兵卒上來,接過那妖魔屍身轉了進去。
等了有半個時辰,那兵卒終是轉了出來,與那人耳語幾句,其便扔給張明一腰牌,道:“你二人若有家眷,明日可接入親衛後營同行,此處不是你等久留之地,速去。”
於端面上一喜,雖未見得容候,但有這結果也是不錯。
張明小有失望,不過他也看得開,此次無機會,那便下次好了。
二人皆是不知,此刻車營之內,正被一股壓抑氣氛所籠罩。
榮候陰沉着臉坐在車中,道:“可是查清了麼?”
站在下手的府衛頭領道:“回侯爺,那鳥妖屍身上有爪痕竹牌,該是孤央雕王手下的探卒,必是我等被盯上了,屬下推斷,過不幾天,定會有更多妖魔趕來。”
楊統頓時臉色發白,顫聲道:“這可如何是好?該是如何是好啊,對了,趕緊驅車上道,有那些小民在後面,想來能飽食幾頓,不會急着來追我等。”
那護衛不語。
榮候哼了一聲,罵道:“閉嘴!”
他很是清楚,對比老弱,那些妖魔更喜歡血肉充盛壯實之人,他們這羣人可是更容易被盯上,唯有想辦法應付過去了,便沉住氣問道:“祝府領,鳥妖來犯,你有幾分把握擋住?”
祝府領道:“要是來上數十個,屬下還能勉強對付,只要來個百十出頭,那就難以應付了。”
楊統不信道:“好吃好喝養着你們這三百人,到頭來莫非還對付不來百數妖魔?”
祝府領平心靜氣道:“小侯爺,那些鳥妖能高走疾飛,小人等若遇上,只能將之設法逼開,卻難以傷得。”
楊統怒道:“今日還聽聞有人能打下一頭,怎麼到了你這裡偏偏就不成了呢?”
祝府領毫不動氣,看向榮候道:“屬下方纔也聽聞此事了,這人或許有秘法在身,侯爺不妨請來一問。”
榮候這時很是果斷道:“傳我之命,把那位道長請來。”
祝府領躬身道:“屬下親自去。”當下掀簾出去了。
張明與於端二人才回程本途,就爲侯府之人追上,而後又被恭恭敬敬請至榮候車駕中。
入賬之後,榮候看他幾眼,拱拱手道::“這爲道長如何稱呼?”
張明作個道揖,道:“小道俗名姓張。”
榮候點了下首,道:“今請道長來,是有一事,關係到此間萬餘百姓。”
張明神色一肅,道:“未知何事?”
榮候當下就命祝府領將妖魔即將襲來之事一說,末了問道:“不知道長可有辦法?”
張明想了一想,道:“小道或許能助得綿薄之力。”
榮候聽他果有辦法,心下一陣激動,但面上卻不露聲色,道:“不知何法?”
張明道:“小道方纔觀營中兵卒有強弓在手,小道有符化神力之術,只消化符水飲下,可增氣力神意,到時可引大弓射殺。”頓了頓,又道:“侯爺若是不信,小道可作法演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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