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玄壇內外俱有禁制,這裡真魔之身方纔重築,壇上立起警訊,西南角上一隻銀鈴忽晃,噹噹鳴響,而東南角上,一隻木朱雀也是翹首啾啾大鳴。
周廷本還在留意外間動靜,猛然聽到壇內起聲,不禁一驚,知是出了變故,立刻化一道光虹往聲起之地而來。
一至下方,一擡頭,卻見一個幾與自己模樣一般的道人站在那裡,心頭一沉,知是那真魔未滅,他正欲展動神通,然而一瞥,見近處那十餘名昏迷不醒的同門,顧忌之下,只得揚袖打出一道浩蕩罡風。
那真魔方纔在他處吃過虧,似不願與他照面,又是故技重施,旋身一轉,眨眼隱去不見。
周廷面色陰沉,他走至那魔影消失之處,看了看四周,起指一點,壇上一杆幡旗搖動,自有道道偶星火垂下,將這一角籠罩在內。
周瀛和吳長老這時也是趕了過來,後者問道:“真人,出了何事?”
周廷沉聲道:“那魔頭未亡。”
吳長老擰眉道:“怪了,他是如何混入進來的?”說話間,他拿眼掃了一下週瀛。
方纔並未開得法壇禁制,只有他與周瀛二人出入內外,他自問心神固守,難被外魔侵身,那麼極可能是周瀛這處出了漏子。
周瀛見他懷疑自己,連忙辨道:“小弟方纔穿了周師兄的寶氅出外,斷無被魔頭沾上之理。”
周廷一擺手,道:“不必互相猜忌,周瀛師弟並未被他魔頭附身,根源還是出在此處。”
迎着兩人不解之色,他取出一面小鏡,迎着天陽一晃。再對底下那些個昏迷不醒的修士一晃,被那鏡光一照,這些人竟都是臉現痛苦之色,
周瀛看着不對,着緊道:“師兄,這是如何了?”
周廷道:“實在是大意了。方纔這些同門不曾提防,被無形魔頭侵入神魂之中,只要其等性命不亡,這魔頭便就不亡。”
他適才實有意將這些人俱都殺了,好了結禍害,只是顧慮中有好幾個是周氏族人,要是殺死之後能根除去這魔頭倒也罷了,就怕下手之後還解決不了此事,那過後門中必拿他問罪。這一個猶豫。吳、周兩人趕到這裡,也便不好動手了。
吳長老自問與許多魔宗修士交過手,卻從來不曾見得過這般兇橫詭異的魔頭,皺眉道:“周真人,這到魔物到底是何來歷?”
到了這等時候,周廷也不好再隱瞞了,嘆道:“極可能是靈足自成的真魔。”
吳長老悚然一驚,道:“當真?”
周廷正要再說話。忽然數十里外傳來破嶽開山之聲,扭頭一看。恰見一處法壇被一團幾能掩蓋山嶽的幽沉長河淹沒。
吳長老神色凝肅,道:“魔宗攻勢倒快,看來不用了多久,就能殺到法壇之下了。
周廷哼了一聲,道:“想打下正陽玄壇,卻沒那般容易。不過這魔頭在此,卻是如芒在背,我雖已把此處陣角隔閉,不過非是長久之計,需尋個對策來。”
吳長老也知這個道理。稍候與魔宗相鬥時,要是真魔在背後陰襲,那是頗爲不妙,仔細想了一想,道:“要除此魔甚難,但有一法可以試上一試。”
周廷道:“不知是何辦法?”,
吳長老道:“當今世上,論及除魔之法,還屬還真觀隨爲擅長,真人何不遣一得力之人,前往此派請一能手到此,說不定能降伏此魔。”
周廷卻是一陣沉默。
吳長老以爲他在乎臉面,勸說道:“真人,鎮壓魔穴也非我一家之事,那還真觀總也是玄門同道,請來相助,似也並無什麼不妥之處?”
周廷心下一嘆,他哪能不知這其中的道理,只是出來之前,周雍曾暗示過他,如無必要,此戰不必要去請他派之人出力。
這其中緣故,一是因爲這魔穴與距離自家山門不遠,很是方便出手,有己方修士已是足夠。二來前回張衍連破兩處魔穴,不久前又復十二洞天之勢,世人皆知溟滄之威,而玉霄派同爲玄門三大派之一,當也不能弱了多少,以一己之力平鎮,方顯本事。
他反覆思量之後,覺這真魔始終是一大禍害,若不早早除了,不說禦敵於外,便連魔穴都有可能守不住,更休說其餘之事了。這時已不容他瞻前顧後,於是道:“還真觀先前主動幾次提出相助,都被婉言回絕,恐怕未必會如我之願。”
吳長老聽他語氣鬆動,就又言:“真人這卻無需擔憂,還真觀弟子以降魔爲己任,聞得真魔現世,斷不會置之不理,要能做成此事。便是受些委屈也無妨。”
周廷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看了看面前二人,不知兩位誰人願往?”
周瀛主動請纓道:“師兄需坐鎮法壇,而要對付那魔頭,這處又離不得吳長老,不如小弟前去?”
周廷道:“好,一切便拜託師弟了。”
他又拿出一枚法符,道:“此物是大師兄所賜神行符,只用時需焚香禮拜,你且攜着。”
周瀛接過收好,再退後幾步,躬身一揖,道:“師兄放心,小弟必定快去快回。”
下了法壇,騰身到了外間,爲怕被魔宗修士截住,他也不敢招搖,貼地潛行,出了山界之後,這才點起煙香,請了法符上身,頓化流光飛星,換西北方向縱去。
半日之後,那法符靈光一散,他現出身來,擡眼一看,距離還真觀山門所在降魔山已是不遠,於是鼓起法力,全力朝那處馳去。
行出一刻,忽有一道遁光上來,將他攔下,出來一名蒼髯老者,衝他喝道:“尊駕何人?前方乃我還真觀山門重地,還不速速止步!”
周瀛一看來人,猜測其是守禦此地的巡值長老,便打個稽首,道:“我乃玉霄周瀛,此回到得貴觀,是有要事求見樑真人。”
蒼髯老者面容一緩,道:“原來是玉霄派的道友,自上回魔穴爭鬥之後,樑真人便就閉關潛修,早不理事了,周真人此來怕是見不到他了。”
周瀛一怔,道:“那不知如今主持之人是哪一位?”
蒼髯老者道:“如今卻是張蓁張師妹統攝內外諸事。”
周瀛稽首道:“可否請道友代爲通稟一聲。”
蒼髯老者道:“有些不巧,魔穴現世,張師妹應貴派之請,正率衆在外與魔宗修士周旋,此時還未回來。”
周瀛大急,這真魔詭異莫測,拖得越久越是不妙,他自是希望愈快見得張蓁越好,便問:“不知貴派還有何人可以做主?”
蒼髯老者搖了搖頭,道:“道友也不用心焦,稍候老朽自會以飛書通傳,道友不如先去館閣之內等候,待張師妹回來後,再去見她不遲。”
周瀛無法,請教過對方姓名之後,由得其安排人到得館閣之內落榻下來,本想調息打坐,可不知爲何,總覺心浮氣躁,根本靜不下心來。
等有一個多時辰之後,聽得外間喧鬧,推門出來,放眼一看,見一駕腹誹車由山外過來,如清霞經天,劃空而過,其後跟隨有十餘名元嬰修士。
他神情一振,猜測是那張蓁回山,於是安心坐了回去,等候來人請他過去。
只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有人來喚他,便急躁起來,到了門前,尋到一名還真弟子,耐住性子道:“勞煩同稟蒲長老一聲,就說周瀛尋他。”
過不許久,一道遁光落至客館之前,周瀛急步上去,稽首道:“蒲道友,可是貴派張真人回來了?可否引在下去見?”
蒲長老笑道:“有些不巧,在道友來之前,已有一貴客來訪,張師妹此刻正在待客,只能請道友稍待了。不如這樣,有什麼事可先與老朽說,老朽再找個機會說與張師妹知曉。”
周瀛心下大是不滿,身爲玉霄修士,又是煉就元嬰法身之人,哪裡被人這般慢待過?什麼客人有這般重要?要是換了平時,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只是眼下有求於人,也無辦法,思忖着此事不可再作拖延,只得將原委道出。
蒲長老聽了也是大驚,道:“真魔?道友怎不早說?”
他身爲還真觀修士,他可深知這真魔之能,肅然道:“此事需得立刻稟告上去,請道友隨我來。”
說着,一把抓住手臂,就帶着縱起遁光往山中來,行有不遠,見得有一高峰兀立雲頭,周圍宮觀連綿,徜徉雲海之間,景緻極佳,但兩人都無心去觀,落在殿前之後,蒲長老先行入內,過去不久,就有一弟子出來請周瀛上殿。
他隨那弟子行步到裡,見一白衣女子坐於殿上,身旁有一隻盤頸仙鶴偎依,客位之上還坐有一名端持秀雅的女子,兩人似在說話,他望了一眼,卻是不識。
到得殿階之前,他上來一個稽首,道:“玉霄周瀛,見過張真人。”
張蓁秀目投下,看了他有一會兒,道:“蒲長老方纔說玉霄派道友撞見了真魔,我還不信,但見了周道友,方確定爲實。”
周瀛驚道:“真人此話何意?”
張蓁淡聲道:“道友被魔氣侵心,入毒已深,那正是真魔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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