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洪文被控制的背後,代表的是一整個利益集團被連根拔起。
實際上,就在這一天裡,火工組織發起了建立以來最大規模的“清剿”行動,爲接下來的商業圍剿掃除了最後的障礙。
陣痛是必然的,由於在華夏紮根實在太深,甚至有些領域和部門陷入了短時間的羣龍無首的狀態,但好在,早就做好準備的官方迅速安排了備份計劃,僅僅花費了不到三天時間,局勢便徹底穩定下來。
而隨着最後一名關鍵人員到崗,圍剿行動也正式開始。
20XX年7月,一條重磅消息出現在所有新聞媒體的頭版頭條:
官方宣佈,出於信息安全和產品質量等多方面問題考慮,從當年開始,將全面停止對leno電腦的採購,此後所有官方部門,將使用來自南島的花碩電腦作爲替代。
同時,在大衆面前銷聲匿跡已久的國資委突然出手,斥巨資投資了一家專門生產SUT設備的廠商,而原本被先聲藥業收購的廠商內部則出現了無可抵抗的離職潮-——不用想,這些人全都是拿完補貼跑路的。
幾乎在瞬間,通過SUT限制項目進展的打算便宣告失敗。
當然,這一手本來也並非生死棋,直到公司運轉陷入停滯時,他們還認爲仍有翻盤的希望,但很快,更大的打擊接踵而來。
銀行斷貸,證監會審查,ABC稽查,稅務審計…….
至少在華夏境內,經營活動被迫完全中斷。
發展到這一步,那邊決策層終於坐不住了,在行動開始一週之後,柳森通過各種關係,約見了在深城出差的陳昊。
兩人見面的地點是國資委的辦公室,柳森走進辦公室時,陳昊正好審批完針對SUT供應的預算,他擡頭看向柳森,語氣略帶調侃地說道:
“柳先生,你們倉庫裡的SUT設備還多嗎?如果還多的話,那我就得給你一個忠告了。”
“儘快出手吧,再積壓一個月的話,恐怕就再也賣不出去了。”
此時的柳森面容憔悴,但仍然維持着平穩的氣勢和風度,他絲毫沒有因爲陳昊的話而惱怒,只是附和着說道:
“是啊,這次是我們的決策失誤,感謝您的提醒,我回去之後,就會召開董事會,安排儘快消耗庫存。”
“只是消耗庫存這麼簡單嗎?”
陳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合上自己的電腦,走到沙發上坐下。
他並沒有邀請柳森坐下,這讓後者有些不知所措。
實際上,他還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怠慢,作爲掌門人,哪怕是此前跟官方的高層接觸,雙方也基本能維持基本的禮貌和尊重,但很顯然,面前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察覺到對方的態度後,哪怕是早有準備的柳森,也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惱怒。
他憑什麼這麼對待自己?
他憑什麼這樣對待自己的公司?
僅僅是因爲某些意識形態上的異見,就要把一個提供了數十萬就業崗位的大型集團公司徹底摧毀?
這不應該是權力的正確使用方式,這是……
柳森沒有繼續想下去,猶豫了片刻之後,他主動在對面的沙發坐下,隨後回答道:
“當然不只是消耗庫存,我們會盡快組織生產,保證SUT的正常供應的。”
“您知道,我們是一家追逐利益的公司,實際上,之前的所有策略也都是出於單純的、商業經營上的考慮,並不是對抗官方……”
聽到他的話,陳昊不由得有些好笑。
這時候倒是說的冠冕堂皇的,可如果不是醜國那邊發現情況不對主動撤退了,現在在外網上,他們應該已經被宣揚成反抗專制反抗壓迫追求自由的英雄了吧?
追逐利益?
當然,在任何一個國家,追逐利益都是資本和商人的天賦,這無可厚非,但追逐利益的底線,是不能讓所造成的損失超過創造的價值。
否則,就是損人利己。
而他們,幹得就是這樣的勾搭。
想到這裡,他開口打斷道:
“好了,你說的這些東西我沒有一點興趣,今天同意跟伱見面,也不是來聽你的所謂解釋的。”“你想要跟我談的問題很簡單,就是想要讓他們活下去,不是嗎?”
柳森一大堆準備好的解釋被噎在喉嚨裡,停頓了幾秒之後,他才點頭回答道:
“是的,我們想活下去。”
“那好,給我一個讓你們活下去的理由。”
聽到這話,柳森的眼神微微一亮,他敏銳地抓住了陳昊語氣的變化,而在這個變化裡,似乎確實還藏着一線生機。
“我有很多個理由!”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急促——當然,這很大程度上是他刻意表演出來的。
隨後,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逐條向陳昊介紹着產業、以及這些產業在華夏內部發揮的作用。
這並不是陳昊第一次聽到此類內容,在之前的策略討論會上,就已經有不少內部人員以此爲依據建議暫緩對他們的行動,但這是再聽,他也仍然覺得暗暗心驚。
他們確實已經發展成一個巨無霸了,光是納稅額,就已經突破到年均百億以上。
可越是這樣,陳昊就越覺得迫不及待——如果任由他們做大,最後帶來的反噬將更加兇猛。
柳森足足講了10分鐘,陳昊也心不在焉地聽了十分鐘,在對方結束後,他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說的這些理由不足以說服我,原因很簡單:你們並不具有不可替代性。”
“你大概也知道,在你們所涉足的所有產業,我們都已經安排了後手,只要你們退出市場,立刻就會有人接替。”
“我們承擔的只是更替過程中的少量成本,卻能獲得更便於管理、更忠誠和正直的企業,我想,這筆賬你應該也能算清楚吧?”
柳森慢慢點了點頭,他預料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他真正的籌碼,其實還握在手裡。
沉默幾秒之後,他開口說道:
“那麼,免疫重建項目的參與權呢?這個項目是一個國際合作項目,我們的席位是受到公開確認的,即使是官方,也沒有權利強行把我們排除在外。”
“-——當然,你們也可以用行政權力驅逐我們,但這會讓你們失去所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關係,不只在免疫重建項目裡,在其他所有領域的合作,其他國家和組織都會對你們產生懷疑。”
“我知道你們一開始就不想讓我們參與項目,去競爭這個席位是我們所做的最壞的決定,現在,我想提一個條件。”
“如果我們主動退出項目,你們能不能讓我們,哪怕在最低程度上,活下去?”
柳森的神情無比真誠,陳昊直視着他的眼睛,想要從中找到一絲作假的痕跡,但很遺憾,他沒有找到。
就這麼對視了十幾秒之後,陳昊突然笑出聲來。
“柳先生,你可能沒有搞明白你自己在說什麼……”
“是的,你們是擁有項目的席位,也確實受到法理保護,我們也不可能動用行政權力強行收回。”
“但問題是,如果你們倒了…….那這部分席位,不還是我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