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千名幽州邊軍踏上朐縣的土地,整個徐州大地便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幽州牧劉備,要和東海糜家結親了。
“此事當真?”位於琅琊郡開陽縣的一處軍營裡,臧霸正坐在一張虎皮大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瓷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眉頭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
“自然是真的,糜家的請柬都送過來了。”說話的人名叫尹禮,也是和臧霸從小一起玩鬧,一起流落江湖的夥伴,主要負責南邊事務。
臧霸沉默片刻,起身走了幾步,沉聲問道:“陶恭祖那邊有消息嗎?”
“還沒有。”尹禮搖了搖頭。
“那我們就不要輕舉妄動了,把監視糜家的人手都撤回來。”臧霸說道:“等到形勢明朗,再作打算。”
與此同時,徐州州府,刺史陶謙也正在屋內來回踱步,面色陰晴不定。
“怪不得糜竺那樣不識擡舉,原來是搭上了幽州的關係。”別駕從事趙昱坐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地挑撥起來。
當初陶謙帶着五千名丹陽兵,以強龍過江之勢壓服了徐州豪強,隨後又用懷柔手段招攬他們到自己麾下效力,幾大家族便順水推舟,和陶謙站到了同一條戰線。
唯有東海糜家,區區一個商賈家族,仗着近些年賺了點錢,買了些地,招了些僮僕,就以爲自己了不得了,面對新任刺史表現出的善意,糜竺卻不理不睬。
經過半年多的佈局,徐州已經結成了以陶謙爲首、幾大豪族爲輔、泰山賊爲羽翼的同盟,決定趁着天下大亂的時機,將整個徐州地區梳理一遍,徹底建立起屬於他們的秩序,而根基薄弱且得罪了人的糜家,就是這個同盟第一個目標。
誰曾想,糜竺竟然帶着幽州邊軍回來了,還和幽州牧劉備結成了親事。
這讓人如何是好?
“這裡還有一封劉玄德的親筆信,說是盧植盧子幹也來徐州了,希望與老夫敘敘舊。”陶謙揹着手,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我和盧植不過是點頭之交,有什麼可敘舊的?”
趙昱一聽盧植也來了,頓時收起了戲謔之心,正色說道:“子幹先生乃是天下聞名的大賢,或許他是想從中說和,讓使君與糜家和解?”
“只怕不止。”陶謙走回案桌前,拿起信件又略略看了一遍,“一個月後,劉玄德會親自來徐州迎親,到那時候,老夫就去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物。”
正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劉備要娶糜貞,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在徐州上層掀起了不小的動靜,就連下邳陳家也消停了。
“讓陳風收手吧,不要再對付糜家的商船了。”陳珪收起大紅色的請柬,淡淡說道。
自從今年年初,糜家與幽州商會合作,開始修建會館的消息傳開之後,陳珪就產生了一絲警惕,在他看來,陳家和劉備通過興建醫學院,已經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就算是幽州商會想要找合作伙伴,也應該是找上陳家,而不是糜家。
肯定是糜竺搞鬼,從中破壞雙方關係。
這樣的人,留不得。
但是,半年後,這樣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陳珪就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早知道劉備是個貪圖美色之徒,老夫就把家中待嫁的女子全部推到他面前,怎會讓糜家搶了先!”陳珪越想越氣,狠狠地捶着案桌。
坐在案桌另一側的陳登卻不這樣認爲,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早在當初劉備拜訪徐州的時候,陳登就極力主張,希望下邳陳家加強和劉備的友誼,單單依靠醫學院這條關係是不夠的,雙方應該在貿易,情報等諸多方面全面加深聯繫。
但陳珪瞧不上當時還是遼東太守的劉備,以他看來,在那個偏僻角落翻騰起再大的浪花,也不過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而已,陳家的未來,還是要和汝南袁氏這種巨無霸搞好關係。
由於袁隗袁紹等人對劉備的印象都極爲惡劣,陳家這艘大船在掌舵人陳珪的授意之下,也與劉備保持着一定距離,若不是擔心陳登再次發病,恐怕陳家早就甩開遼東,獨佔醫學院帶來的巨大聲望了。
“元龍,爲父知道你的想法,你覺得劉玄德是英才,覺得陳家沒有及早和幽州商會合作是失誤,可是你仔細想想,他劉玄德再厲害,厲害得過汝南袁氏,厲害得過汝南和潁川的一衆世家?”陳珪見自己兒子悶悶不樂,知道他心中所想,便苦口婆心地告誡起來。
在陳登看來,當今天下最有力量,最有發展空間的不是什麼皇室、宗室,更不是依附於皇權下作威作福的外戚,而是發展了二百多年,並越來越強大的世家豪強,是可以自給自足,進可攻退可守的莊園經濟。
劉備在遼東和幽州的爲政舉措並沒有瞞着世人,陳家這樣腳步遍佈天下的大家族更是消息靈通,早就知道在幽州,土地已經全部變成官有,而這種改變,是陳家完全不能接受的。
所以,陳家註定不能支持劉備。
“父親說得是。”陳登深深一躬,自顧自地離開了,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父親的話聽進去。
陳珪看着陳登的背影,消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裡,各種消息不斷傳入徐州高層的耳中,讓他們越發地警惕起來。
“糜家在擴建莊園。”
“糜家在挖掘壕溝。”
“糜家大量採購木材。”
“糜家大肆招募工匠。”
陶謙不止一次派人前去詢問,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但糜家有兩千名幽州邊軍撐腰,說起話來也是十分有底氣,無論陶謙怎麼說,糜竺的回答只有一個:幽州商會的徐州會館要建在莊園裡,並且劉備也要蒞臨視察,出於安全和防盜考慮,略略加強一些警戒,請陶使君不要大驚小怪。
“之前不是說只有一千幽州軍,怎麼過了半個月就變成兩千了?”從朐縣縣令那裡得到報告之後,陶謙一腳踢翻了案桌,低聲怒罵起來。
原因只有一個:朝鮮半島那邊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