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讓糜竺覺得不對勁的是在長江航道上,之前爲了幫助簡雍和幽州商會轉移錢款貨物,傳遞信息,糜家冒着得罪下邳陳家的危險,大肆進軍長江,前半年時間倒也沒發生什麼事情。
可是從靈帝駕崩,幽州商會全面收縮開始,繼續往來於荊徐兩州的糜家船隊,就開始頻頻遭遇江上水賊的襲擊,而且這些水賊的風格與以往不同,除了求財,更多的則是衝着破壞船隻,殺害糜家人員而來。
“你懷疑是陳家做的?”劉備聽到這裡,眉頭略略一挑,想到了最有嫌疑的人。
下邳陳家一向把長江航道看得極爲重要,他們可以和荊州、揚州的豪強分享商路,卻對徐州其他家族十分警惕,再加上陳家的根基在廣陵這個長江重鎮,許多事情做起來要比位於東海的糜家順手許多。
比如說,僞裝成水賊,劫道殺人。
“五六月的時候,負責陳家在荊州生意的陳風不知所蹤,緊接着,針對我糜家的長江水賊就突然多了起來,我們也派出人手多方打探,確認陳風沒有回到徐州。”糜竺答道。
劉備一愣,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他仔細回想一番,纔想起來這個陳風,正是被陳珪着力培養的人才,不但讓他走南闖北增長見識,就連兵法武藝,都是從小跟着陳登一起學的。
若真是這個人卡在長江航道,單憑糜家的商隊是絕對鬥不過他的。
除了長江上的襲擊,糜家在其他方面,也開始遭遇到各種敵意。
“去年十月,青徐兩州黃巾復起,攻打郡縣,朝廷便任命揚武都尉陶謙爲徐州刺史,玄德你是知道的吧?”糜竺繼續說道。
這陶謙是個會打仗的,還跟着皇甫嵩一起去涼州,與羌胡叛軍首領北宮伯玉打過好幾場硬仗,可以說是老謀深算,他在赴任之前,先跑回老家丹陽,招募了五千名丹陽兵,一起帶到了徐州。
丹陽自古以來盛產勇猛果敢的精兵,有了這支部隊作爲後盾,再加上老鄉曹豹的支持,陶謙迅速在徐州站穩了腳跟,他一到徐州就任用亡命於東海一帶的泰山賊臧霸、孫觀二人爲將,一舉擊破黃巾軍主力,並將黃巾餘部通通趕出徐州。
擊敗黃巾軍後,陶謙又上表拜臧霸、孫觀爲騎都尉,率領泰山賊屯駐在琅琊郡,鎮守徐州北面。
“臧霸、孫觀。”劉備聽到這兩個名字之後,心中也是微微一凜。
臧霸字宣高,其父臧戒曾任縣獄掾,因爲嚴守律法得罪了太守,被收押在費縣等待發落。時年十八歲的臧霸聽聞父親遭受冤屈,召集十幾名食客奔赴費縣西山,一舉衝破百餘名驛卒的阻攔,將父親救出牢獄,並殺死太守,從此四處流浪逃亡。
對這個人,劉備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在對東吳作戰期間名震江左,在戰神孫權身上刷了三千五百戶的食邑,並在死後被封爲威侯,只是沒想到,這個人年輕時候也是如此勇烈。
“孫觀與臧霸自幼相識,同樣勇猛無匹,我本以爲有他二人在琅琊駐軍,糜家在東海也能獲得庇護,只是沒想到,在陶謙的縱容下,他們多次前來東海,強行勒索錢財糧草,我數次前去州府求見陶謙,卻總是無功而返,最後甚至在路上遭遇劫匪,險些把命要了。”糜竺說到這裡,站起身來掀起衣衫,只見他左肋下方有一道創口,斜斜從腰間擦過,若是真捅紮實,估計這會劉備看見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這一下劉備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如果真如糜竺所說,以徐州刺史陶謙爲首,陳家、曹家和泰山賊聯手,正在編織一張巨網,準備將糜家鯨吞蠶食,事情就不好辦了。
“我覺得這些事情彼此並無關聯,子仲,是不是你想多了?”劉備左思右想,始終覺得不太可能。
“怎麼可能是我想多了?”糜竺急得一把拉住劉備的手,哀聲說道:“董卓弄權,關東羣雄正在厲兵秣馬,準備起兵勤王,依我看,陶謙正是想趁此機會割據一方,吞下我糜家,他就有足夠的錢財來收買人心,繼續招兵買馬了。”
劉備笑了,“陶謙要是真想割據一方,第一件事就應該穩定當地豪強,把陳家、曹家、趙家還有你糜家都用官位招攬過去。”
“他就是這樣做的啊!”糜竺都快急瘋了,扳着手指頭一個個地數了過去。
陶謙來到徐州之後,任命陳登爲典農校尉,負責屯田;任命自己同鄉笮融督管廣陵、下邳和彭城的糧草;任命同鄉曹豹掌管丹陽兵;任命琅琊趙家的趙昱爲別駕從事;東海王朗爲治中從事。
通過這一系列任命,陶謙和徐州豪強建立起了堅實的合作關係,同時又用自己的同鄉掌管兵權和糧草調度,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原來已經這樣做了啊。”劉備慘遭打臉,感覺有些尷尬,連忙轉移話題,“子仲,你怎麼沒有被徵召?”
“除了陳登,陶謙第二個找到的就是我,想讓我當別駕從事,被我拒絕了。”說到這裡,糜竺有些自豪,胸膛也挺得高高的。
這下劉備有些明白了,陶謙想拉攏糜竺,結果被拒絕了,這個暴脾氣老頭就有些生氣,想要收拾他,剛好陳家想要剷除競爭對手,臧霸那邊需要錢糧養兵,這樣,一羣人就走到了一起。
“那你爲什麼不應徵呢,當官不好嗎?”劉備想了想,又有些不明白了。
“妹丈啊,我都搭上你這條大船了,親妹妹都扔到幽州不顧了,若是再轉頭去跟別人,我還是人嗎?”糜竺真的有些欲哭無淚,自己一片丹心照明月,怎奈這明月就是不懂事啊。
“嗨!”劉備一拍大腿,喊來裴元紹,讓他去把糜貞姑娘請來。
片刻之後,糜貞在張寧的陪伴下來到書房,見到劉備和自家哥哥都看着自己,她更是羞得滿臉通紅,頭都不敢擡一下。
“糜姑娘,這段時間委屈你了,收拾收拾行李,回去吧。”
聽到這話,糜竺、糜貞和張寧三人都是無比震驚,糜貞更是難以置信地擡起頭,臉色煞白地望着劉備,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去,渾身顫抖得像是篩糠一般。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臉面都不要了,吃在你家,住在你家,整天給你帶孩子,現在嫁妝都送過來了,你要我走?
你還是人嗎?
“瞧我這嘴。”劉備見糜竺的眼神都要殺人了,連忙擺着手解釋起來,“我的意思是說,請子幹先生和你們一起去徐州,把禮數做完整,把聲勢搞大,我要堂堂正正地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