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的失敗雖然遠遠算不上傷筋動骨,卻也讓董卓和李肅清醒了許多,尤其是董卓,接下來幾天時間裡,他放棄了最近一段時間陪伴自己的美女和美酒,重新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朝堂和軍事方面。
在研究了幾天之後,董卓駭然發現,當前的周邊形勢非但不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樣好,甚至還有幾分兇險的意味在其中。
虎牢關以東的地界已經完全不是董卓可以控制,這點可以理解,河內的袁紹王匡聯軍、酸棗一帶的諸侯聯軍就像是一把鐵鉗,牢牢卡在黃河兩岸,隔絕了從洛陽向東發號施令的途徑。
之前沒有被董卓放在眼裡的白波軍,如今也和南匈奴於夫羅部聯合,在河東一帶興風作浪,隨時可以南渡黃河,截斷董卓軍向西返回涼州的道路。
最令董卓感覺到恐懼的還在西邊,他的涼州老家,大漢朝當今最出名,最能打的大將皇甫嵩就在扶風,手裡還有三萬大軍,那可都是貨真價實,勇悍絕倫的涼州邊軍,縱橫天下無敵手的西涼鐵騎。
縱使自己抓住機會進到洛陽,並且攫取了大漢帝國核心決策層的權柄,但這種建立在軍事威懾上的權力,若是遇到同等級別、甚至是更高一級的對手,也會迅速地崩塌。
“以在下愚見,我們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不在關東,而是在雍涼之地。”這一天李儒前來求見,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董卓覺得,這個人真是自己的心腹。
“老夫也深有同感,只是這麼多的難處集中在一起,一時也難以解決啊。”董卓嘆息道。
李儒不露痕跡地端詳着董卓的神情,確認對方所言是出自真心之後,方纔緩緩開口,但這一開口,就又讓董卓吃了一驚,“相國,可曾想過遷都長安?”
“什麼?”董卓悚然站起,盯着李儒看了半天,這纔將信將疑地走到屏風旁邊,對着一張司隸地圖琢磨起來。
李儒跟了過去,就着地圖上的各種標識記號,向董卓闡述起他的戰略意圖,
在李儒看來,關東地區承平日久,以袁紹爲首的關東聯軍一沒有久經戰陣的士卒,二沒有能征慣戰的將領,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他們人數衆多,一時間難以剿滅乾淨。
董卓麾下的軍隊是以涼州邊軍和幷州邊軍爲核心,雖然戰力驚人,但吃虧在人少,想要維持洛陽地區的威懾力,同時東出虎牢與關東聯軍交戰,還要顧及到洛陽與長安暢通無阻,着實是太困難了。
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洛陽城的政治力量太複雜,根本不是他們這些涼州人能夠適應的。
洛陽當了二百年首都,世家大族久居於此,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如今董卓軍力強盛,這些傢伙還只能夾起尾巴做人,萬一戰事拖延下去,給了世家可乘之機,他們一定會四處串聯,搞出些事情來。
“遷都長安,避免腹背受敵,又能將洛陽世家豪強的潛在力量連根拔起,把朝廷牢牢掌握在手中,聽起來不錯。”董卓聽得連連點頭,但他隨即就想起了另一個隱患,“皇甫嵩的三萬大軍還在扶風,萬一我們去了長安,他再勾結皇帝作亂,又當如何?”
勾結皇帝作亂,董卓這不是指着自己鼻子罵奸臣嗎?
李儒卻不管那麼多,胸有成竹地答道:“所以在此之前,我們還要做一件事,把皇甫嵩調來洛陽爲官,找個機會殺了他,如此一來,就再沒有能與相國抗衡之人了。”
“調虎離山,不錯。”在董卓看來,只要除掉皇甫嵩這個攔路石,再將他麾下三萬涼州邊軍收歸自己麾下,就算袁紹等人跳得再兇,也根本動搖不了自己的根基。
只是如李儒所說,洛陽世家在此耕耘了近二百年,所有的權勢、財富、人脈都集中在這個地區,他們怎麼可能容忍董卓遷都長安的決定?
若是遭受大多數、乃至於絕大多數朝臣反對,遷都行動又該如何進行?
“相國可曾想過,今日關東能組織起聲勢浩大的聯軍,正是因爲對世家豪強過於縱容,過於優待了?”李儒見董卓又開始猶豫,不禁冷笑起來。
董卓一想,可不是這樣嗎,關東聯軍那一羣反賊,幾乎全是自己提拔起來的,當初自己初掌朝政,還想着和世家大族、尤其是汝南袁氏搞好關係,想不到一番好心,現在全變成了砸向自己的石頭。
李儒繼續說道:“世家豪強本就不是什麼知恩圖報之人,他們世受皇恩,能有今日的權勢地位,都是依靠朝廷的庇護,相國想想,他們連皇家的恩德都不念,又怎會念着太師的恩德?”
這一番誅心之言可謂是鞭辟入裡,句句印在董卓心裡,讓他眼中漸漸泛起兇光。
“伍瓊、周毖!”董卓反覆念着這兩個名字,心中殺意陡生。
當初放棄通緝袁紹,並給他授予渤海太守職位,又將一干袁氏門生故吏安排在關東各州郡的緊要位置,都是出自這二人的建議。
現在想想,恐怕這都是他們早就策劃好的。
董卓轉向李儒,如今他能夠信任,並且委以重任的也就是這個人了,“文優,依你之見,老夫是要殺人立威?”
“殺掉一個看不順眼的,再殺掉幾個爲他抱打不平的,其他人就都老實了。”李儒笑着說道。
“老夫想殺的人太多了,怎麼辦?”董卓心中計算着要殺的人,口中繼續問道。
李儒也不含糊,“殺人這種事費不了太多力氣,相國只要覺得能解氣,多殺幾個便是了。”
於是,初平元年正月,在董卓指使下,郎中令李儒毒殺廢少帝、弘農王劉辯,天下震驚。
緊接着,董卓召開朝會,向滿朝文武宣佈了自己想要遷都的想法。
爲了讓自己的行爲顯得不是那麼可笑,董卓特意找到一本極爲冷門的讖書——《石包讖》,堂而皇之地地宣稱,當初高祖在長安建都,一共歷經十一世;後來光武帝在洛陽建都,到現在也正好是十一世了,正所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按照《石包讖》的說法,我們正當遷都返回長安,纔可以讓天下長治久安。
這話一說出口,立刻遭到了激烈的反對,而反對的聲音,還是來自於董卓極力拉攏的高官——司徒楊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