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豹?
其餘幾名士卒瞬間來了精神。
幷州邊軍最大的敵人就是匈奴,無論新兵老卒,都要被灌輸許多關於匈奴人部族構成、民風習俗、作戰風格的知識,簡單的匈奴話、匈奴貴族的名字也都是他們的必修課。
就在數年前,使匈奴中郎將牽招牽子經和朔方都護呂布呂奉先率數萬大軍突襲美稷王庭,大破南匈奴聯軍,斬首數萬、俘獲右賢王在內的王族數百人、民衆十幾萬、牛羊馬匹不計勝數,將盤踞在幷州百年之久、爲禍數十年的南匈奴人全部逐出河套地界,立下赫赫戰功。
然而,匈奴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單于呼廚泉與左賢王劉豹——在混戰中率領部衆逃出生天,渡黃河,過陰山,從此不知所蹤。
牽招多方打探,卻只聽說這支匈奴殘部還在漠南塞北之地,數次派出部隊深入草原,也始終找不到呼廚泉等人的蹤跡,只得另做打算。
在北輿城開榷場,設邊市,吸引零散的匈奴牧民前來交換物資,也只是牽招爲了打探呼廚泉的下落而採取的策略,爲此,他甚至明碼標價,呼廚泉的人頭價值千金,劉豹的人頭則是五百金,以此類推,若是能夠提供可靠的線索,幫助官軍找到呼廚泉的下落,賞金也極爲可觀。
此時此刻,看着躺臥在面前的匈奴人,幾名士卒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許多。
五百金,多大的一筆鉅款,即便是衆人平分,也足以讓他們變成富家翁,幾代人吃穿不愁。
他們居然能撈到這麼一條大魚?
“閣下是想錢想得瘋了吧,我若是左部帥,明知自己被重金懸賞,又怎會親身犯險,來到北輿城呢?”這名疑似是左賢王劉豹的傢伙繼續苦笑道。
“章武元年,當今天子登基,四方遣使來賀,扶余王尉仇臺、倭國攝政王甘興霸、烏桓難樓王、鮮卑單于騫曼都親自帶使團去了洛陽拜賀,只有匈奴單于呼廚泉稱病,讓前單于之子,左賢王劉豹入京。”劉志遠也不着惱,只是坐在那裡,像是將故事一樣慢條斯理地講述着:“……大典之後的第三天,天子在建章宮設宴款待各番邦之王,對時年未滿二十歲的左賢王劉豹大加讚賞,還賞了他一塊金餅,這些事情,你都沒有忘記吧?”
劉志遠每說一句,那匈奴人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到了最後,他的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當年在洛陽那些經歷,就是他自己回想,也可能會有所疏漏,這個年輕人卻說得分毫不差,就跟親眼見證了這一切一樣。
可是,參與過當年盛典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又怎麼會在這北疆邊陲當個斥候遊騎?
“說實話,誰都想不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縱使是在城外認出了你,我也一時不敢斷定,可是虛言恫嚇幾句,你那些忠心耿耿的衛士們就像衆星捧月一般,把你護在當中,這下我才放心了。”劉志遠俯下身子,笑眯眯地說道:“就算不是劉豹,你也是個值錢的,抓了總是不虧。”
聽得此言,這名匈奴男子突地狂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若不是爲了刺探情報,不敢帶弓箭、不敢騎好馬,此時躺在草原上身首異處的就不是本王的衛士們,而是你們這羣小卒了。”這名匈奴男子臉上不再有委屈和恐懼,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狂傲和不甘,“沒錯,本王就是於夫羅單于之子,左賢王劉豹!”
見到劉豹自承身份,其他士卒們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一個個嘴都笑得合不攏了。
當然,也有深深的後怕。
他們是例行出城巡邏,除了戰刀之外,還帶着騎弓、手弩和幾十支箭,裝備齊全,在之前的追逐戰中佔盡了上風。
縱使如此,這些入伍最多兩年的年輕人一開始也沒有抓住太多機會,直到對方馬力衰竭,才逐漸拉近距離,用手弩逐個擊殺敵人,最終將爲首的“商販”劉豹給抓住。
若真如劉豹所說,他們這些人帶足武器跟劉志遠的小隊碰上,勝負或許就顛倒過來了。
劉志遠卻不這麼看,“你的衛士又怎麼了?不還是被我們大漢騎軍打得潰不成軍,扔下數十萬部衆,自己逃到北方大漠去吃沙子?”
“打敗我們匈奴人的是飛將呂布和牽招,可不是你們這羣乳臭未乾、射箭都射不準的小子。”劉豹也豁出去了,毫不畏懼地反脣相譏道。
“嘿嘿,我們這些小子終究會成長爲前輩們那樣一漢敵五胡的好漢,把你們匈奴人趕盡殺絕,只可惜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劉志遠得意地笑了起來。
正在二人鬥嘴之時,遠處突然有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在空中爆開一朵美麗的火花,緊接着,南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無數火光,並且不斷向兩翼伸展,浩浩蕩蕩地向北而來。
衆人霍然起身望去,剛纔沖天而起並炸開的火光正是邊軍各部互相聯絡的訊號,這意味着出現在南邊的正是他們的同袍。
“至少有一千人馬,這是整個北輿城的兵力都出動了?”劉志遠也有些驚到了,連忙翻開自己的背囊,找出一枚帶有尺許長硬尾的圓筒,用火石火鐮打出火星,引燃了圓筒裡伸出的一根細撚子。
“嗖——”
“啪!”
隨着聲響,一模一樣的火光衝上高空,隨即爆炸開來,這是向遠方的同袍報告己方的位置。
其餘人還懵懵懂懂,但劉志遠心中很清楚,北輿城出動這麼多兵力,是衝着自己來的。
見到訊號,南邊的火龍迅速向劉志遠等人靠攏,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陣型前端便已經來到了小土崗附近。
“大虎?”藉着火光和月光,劉志遠一眼便認出了縱馬奔馳在最前的漢軍騎士,連忙大聲招呼着迎了上去。
聽得熟悉的呼喊,對面那名騎士迅速拉住馬繮,飛身下馬,幾個大步便來到劉志遠面前,拉着他上下打量了幾個來回,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祖宗,你可把我們給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