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片刻,漢軍騎兵主力蜂擁而至,甚至連北輿城主,使匈奴中郎將牽招麾下最有名氣的戰將徐晃都出現在陣列之中,劉志遠身後那幾名士卒越發地感覺不對勁了。
劉志遠當初帶人追擊劉豹一行之時,確實是派了一名士卒回城報信,說是發現了匈奴奸細,可是,區區幾個巡邏小隊,幾名匈奴奸細,怎麼也用不着這麼大的陣仗啊。
早先誰知道自己這些人追的是匈奴的左賢王啊?
而且瞧那些將劉志遠圍在中間,不住地說着話的百人將們,哪個不是大有來頭,名將之後,劉志遠被他們如此重視,只怕家中長輩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比他平時講述的還要厲害許多。
“諸位兄長別罵了,我好歹也是抓了個匈奴的左賢王,立了大功的,你們也不誇幾句?”
劉志遠被裴虎等人噴了一臉的吐沫星子,實在是忍受不了,但他有氣無力的辯解,又招來了一頓埋怨。
“左賢王算個屁,就是匈奴單于,不,十個匈奴單于,也比不上你一根汗毛,萬一你出什麼事,整個幷州都擔待不起!”裴虎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不知道,消息一傳回城主府,徐將軍差點都嚇瘋了,若不是城裡還要留人守衛,他能把整個北輿城會騎馬的都調出來。”
“這也太誇張了。”劉志遠撇了撇嘴,擠出一衆好友的包圍圈,快步來到徐晃馬前,“啓稟城主,卑職所部於城外三十里處巡視之時偶遇一羣僞裝成商販的匈奴奸細,經過一番追擊後將其盡數殲滅,生擒匈奴左賢王劉豹,特向城主覆命。”
“我軍可有傷亡?”徐晃端坐於馬背之上,淡淡地問道。
“啓稟城主,我軍無一傷亡!”劉志遠朗聲答道。
“甚好,傳令下去,全軍收兵回城。”徐晃讚許地點了點頭。
千餘名鐵甲騎兵踏破夜色,氣勢洶洶地趕赴草原,一聲令下便又調轉馬頭回城,按理來說是很讓人心中不快的事情,許多士卒不明所以,都覺得徐晃有些小題大做了,但當他們聽說一羣入伍不足兩年的新兵追殺匈奴人數十里地,並擒獲了匈奴的二號人物,左賢王劉豹之後,心中那點不滿瞬間便隨着悠悠晚風,飄散得無影無蹤了。
大漢邊軍之中,最受人敬佩的就是壯士,在這裡沒人在乎你是誰的孫子,誰的兒子,誰的兄弟,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一羣新兵就敢追擊匈奴奸細,還被他們立下了大功,單單衝着這股血勇之氣,北輿城守軍傾巢出動前來接應就是不虧。
漢家壯士值得上這種待遇。
回返途中,徐晃還是面色恬淡,話也不說,看上去沉穩如山,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名將之風,但旁人都不知道,這位北輿城主的前襟和後背都已是大汗淋漓。
徐晃是河東人,早年投身於白波軍楊奉麾下,後來楊奉被朝廷招撫,徐晃便也洗白了身份,然而在護送天子東歸洛陽之時,楊奉等人內訌不斷,最終被李傕郭汜大敗,天子與文武百官葬身黃河,楊奉在亂軍中不知所蹤,徐晃擔心被通緝,故而化名徐猛,北上雁門,因爲武勇卓絕,在牽招手下得到了重用。
劉備有收集名將的癖好,卻偏偏是集不齊“五子良將”這個組合,甚至連徐晃的下落都搞不清楚,於是一直耿耿於懷,最後還是在跟牽招寫信閒聊的時候說了這件事,結果牽招一琢磨:我這裡剛好有個玩斧子的河東人,也是姓徐,會不會有點關聯?
一番盤問之下,徐晃這才得以恢復本名,然後又在對南匈奴的戰爭中身先士卒,功居衆將之首,被委派到邊疆來個城主。
就連劉備都對徐晃頗爲重視,聽說他治軍嚴明,便將許多將門之後都扔到北輿來磨練,甚至連自家兒子也不例外。
徐晃策馬徐徐而行,偶爾側過頭去看一看被特意安排在自己不遠處,正帶着滿臉的興奮,跟身邊人有說有笑的劉志遠,心中就忍不住地生出了複雜的情緒。
ωωω▪ttκΛ n▪¢O 這小子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金貴嗎?居然帶着一羣新兵蛋子就敢跟人去拼命,而且還是認出對方身份的情況下!
匈奴左賢王身邊跟着的都是什麼人?那絕對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單論騎射之術、一對一廝殺,未必就比漢軍精銳差了,這羣小子也就是運氣好,若是換了運氣差些的,自己現在就得給他們收屍了。
可話又說回來了,身份如此尊貴還願意來陰山下戍邊,還不是做做樣子,而是真的樂在其中,遇見敵人也不退縮,還真不愧是那位的兒子。
只是不知洛陽城中那位九五至尊,在知道自家兒子親身犯險,追殺匈奴人幾十裡地的消息後,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不遠處的劉志遠還在和幾名交好的同袍說說笑笑,還有許多將士對他投去羨慕和欽佩的目光,只是這些人不知道,這位撞了大運的什長,正是當朝太子,劉永。
一行人返回北輿城,劉豹第一時間被押入牢房開始審訊,只要撬開他的嘴,掌握匈奴主力的動向,或許在今年冬天之前,漢軍就可以完成集結,展開最後一擊。
立下大功的劉永一行回到營房,在衆多同袍的簇擁下,度過了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不眠之夜,然而第二天一早,來自城主府的手諭就讓他們吃了一驚。
“爲什麼要去太原?”劉永瞪着眼睛問道。
“劉豹的腦袋值五百金,活生生的人可是值一千金,北輿城可沒這麼多錢,需要諸位前往太原,在那裡接受賞賜。”前來宣讀命令的是徵東將軍太史慈之子太史享,也是跟劉永義氣光着屁股長大的好友,此時的太史享滿臉壞笑,一看就知道沒安什麼好心。
“到了太原,肯定又會有新的說辭,讓我們前去洛陽受賞,沒錯吧?”劉永輕嘆起來。
“那是肯定的。”太史慈得意地咧着嘴,湊到近處壓低聲音說道:“殿下這次太莽撞了,萬一出事,多少人得掉腦袋?幷州這邊是沒人敢留你了,只能把你送回洛陽去。”
劉永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身爲太子,他肩上的擔子很重,遠遠不是擒獲一個匈奴王族可以相提並論的,這一次的冒險雖然成功了,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也不會希望有下一次。
回去就回去吧。
聽說諸葛師兄在南郡任職,做出了不少新奇玩意,若是父皇同意,去他那裡耍耍倒也不錯。
想到這裡,劉永的臉上又掛滿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