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你對歷史掌故還是很熟悉的嘛。”
方黎淡淡說道。
我請你來,不是想和你談論歷史掌故的,你不是說相術麼?
蕭凡笑了笑,目光在方黎略顯稀疏的頭頂一瞥,說道:“方叔叔,您的頭髮烏黑髮亮,天庭寬廣豐潤,日月角豐隆,山根飽滿,兩耳厚實,雙目有神,這是明明白白的尚書之相。不過眼角有惡紋,主近期本宮侵凌。這種相理,易動不易靜。留在京師,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饒雨婷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你是說,外出比較好?”
方黎就瞪了妻子一眼。
怎麼一下子就被人帶進去了?
蕭凡不去理會方黎的眼神,認真說道:“方叔叔,高層的情況,你比我清楚多了,我不敢班門弄斧。純粹依照相理而論,我認爲短時間內,內廷辦公廳確實不是最佳的選擇。”
“爲什麼?”
蕭凡說道:“方叔叔,就事論事,方家在政法系統的影響力很大,您如果去內廷工作,要協調的就遠不是政法系統內部的事情了。全面協調,內廷明主任那裡,恐怕會有些不大情願吧?”
方黎的瞳孔,略略收縮了一下。
現任內廷辦公廳明主任,乃是當今第一信任之人,內廷諸事,一言而決。方黎去了內廷,自然是做明主任的副手。
但方黎的身份,遠非一般內廷副主任可比。他是世家豪門出身,在京師地面擁有極其廣泛的人脈,本身的影響力,遠遠超出了他的職務。比如在政法系統,他算不上是主要領導。只是部門領導,但他的意見,主要領導們都要仔細掂量的。
這樣一個厲害角色,進了內廷,想要不引起明主任的警惕,幾乎不可能。
蕭凡的話,只是點到即止。方黎何等樣人,焉能讀不懂他的真實含義?
方黎去了內廷,立即就面臨兩種選擇:要麼成爲明主任的心腹,要麼成爲對手!
就現在的情形而論。他成爲明主任對手的可能性更大。因爲從歷史淵源而言,方老爺子所在的政治派系,與明主任所在的政治派系,分歧較多。雙方一貫不是很合得來。
方黎如果努力嚮明主任靠攏,那麼那些曾經支持他的其他大人物。恐怕就不得不重新考慮是否繼續支持方黎了。
而如果和明主任對立,情況也一樣的不好辦。
明主任畢竟是當今最信任的得力干將。
以方黎本身的職務和級別而論。副部級。確實還不具備和明主任面對面掰腕子的實力。內廷辦公廳主任,遠不是一般正省部級幹部可比的。
舉例而言,一省封疆大吏,一把手調任內廷辦主任,就算級別不高配,在外人眼裡。那也是紮紮實實的升遷。
但省裡的副手調任內廷辦副主任,那就不見得是升遷了。
一把手和副手的區別,相當明顯。
這些內幕,蕭凡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遠遠不如方黎那麼清楚。但他精通相理,卻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單純從相理卦象而論,蕭凡認爲方黎不適合去內廷辦。
稍頃,方黎淡然說道:“我去內廷辦,主要還是負責聯繫政法部門這一塊。”
蕭凡微笑着反問道:“那又何必要動?”
您現在不就是乾的這活麼?
在政法系統內部,你什麼都很熟悉,連主要領導都要徵詢你的意見,有老爺子的餘威在,方家就永遠都是政法系統內部的大勢力。現在捨棄自己的大本營,孤身前往內廷,實際還是負責聯繫政法戰線,當真有點多此一舉了。
方黎沉吟起來。
有些話,他也不好和蕭凡說得太透了。
讓他去內廷,其實是某位巨頭的提議,那位巨頭和方老爺子關係頗佳,希望方黎進入內廷之後,能夠分去明主任的一部分權柄。
嚴格來說,巨頭這個提議,也帶着私心。
明顯是想借助方家的影響力,來抗衡明主任在內廷辦公廳的“一家獨大”,從而將自己的意志,逐漸滲透入內廷機關。
但不得不說,這是方黎得到這位巨頭全力支持和信任的一個最佳途徑。
這就是方黎想要去內廷辦的真正原因。
方老爺子畢竟已經不在其位,今後方黎更多的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了。能夠獲得一位巨頭的青眼,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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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多少官場人物,對這樣的機會夢寐以求。
方黎心中的猶疑,蕭凡能夠理解,關注着方黎的臉色,緩緩說道:“方叔叔,您本身就是極貴之相,貴人相助只是錦上添花。我雖然不是很瞭解高層的情況,但我想,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是以實力說話的。只要自身實力足夠,那麼不管是誰,都要認真傾聽您的意見,而不是相反。我在家裡,和我爸爸也談到過類似的話題。打鐵還要自身硬。”
方黎吃了一驚,有點疑惑地望着他,問道:“你和蕭部長也談論這些?”
這確實有些出乎方黎的意料。
原以爲蕭凡在家裡,面對蕭湛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呢。據說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是蕭湛最大的逆鱗,熟人朋友在蕭湛面前,都很自覺地不提起蕭凡蕭天哥倆,免得惹蕭部長生氣。
“是的,方叔叔,其實我們的情況都是一樣的,比較特殊。”
蕭凡很含蓄地說道。
你方黎不是普通的草根出身,不是“鳳凰男”,你是豪門世家子弟。豪門世家在國內政壇,本就是一股獨立的勢力。一個豪門世家或許不足以自成體系,但幾戶豪門聯合在一起,再加上各種姻親朋友同事,那就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圈子,勢力之強,任誰都不能小覷了。
現在你要跳出世家圈子。向某位巨頭靠攏,那就要好好算一算了,是否值得。
現放着蕭家在這裡,如果兩家能夠成爲某種盟友,蕭家能夠給與你的支持,絕對不比某位巨頭小。老爺子還在世,這是最大的倚仗。
饒雨婷瞥了丈夫一眼,隨即向蕭凡問道:“蕭凡,那你的意見,是外出了?”
“是的。”
蕭凡很篤定地點頭答道。
“方叔叔在首都機關工作的時間太長了。相對來說,地方工作經驗略有欠缺。唐宋時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不歷州縣,不擬臺省。現在雖然有所不同。但大體上還是這樣。由部委機關而出任臺閣相職的例子,不是太多。因此我建議方叔叔去外省工作一段時間。中期換屆馬上就要開始了……”
蕭凡的話還是沒有說完。但方黎和饒雨婷都明白他的意思。中期換屆的博弈。其激烈程度,甚至不亞於大換屆。到時候這四九城裡,又不知要捲起多大的風浪。方黎恰恰在這種時候進入內廷辦,自己立足不穩,馬上就捲入到如此激烈的人事安排博弈之中,可不見得是個好主意。
只要稍一應對失誤。就是大麻煩。
建國之後,歷任內廷辦主任,最終在仕途上走得都不是太順。
“那你認爲,去哪個方向比較好呢?”
開口的依舊是饒雨婷。
蕭凡微微一笑。
饒雨婷現在已經越來越適應他的談話風格了。她問的是去“哪個方向”。不是去哪個省市。一般的術師推演命相或者分析卦理,通常都只會講到模糊的方位,很少將具體的地點指出來。
功力不夠!
只能模模糊糊的,給一個事實而非的提示。
“西南,六百里。”
蕭凡輕聲說道。
饒雨婷雙眉一揚,沉聲問道:“西南六百里?爲什麼不是東南?”
西南六百里,其實指的就是燕北省省會鐵門市。而饒雨婷說的東南,則是蕭湛曾經和蕭凡談到過的,方黎的另一個任職去向,是明珠市。
燕北省,並不在方黎此前考慮任職的省份之內。
“饒阿姨,方叔叔天中有瑕,東南方向黑氣隱現。去東南,並不是最佳的方向。以方叔叔的面相而論,近期之內,西南六百里,纔是他的福地。大有裨益。”
方黎的臉色,又在不知不覺間板了下來,淡然說道:“好了,蕭凡,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爲止吧。”隨即嘴角又浮現出一絲笑容,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你饒阿姨給你介紹的陳陽,你還滿意吧?我覺得那姑娘不錯,你要是覺得合適的話,多接觸兩回看看。”
長輩關心晚輩,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蕭凡便站起身來,向方黎和饒雨婷欠了欠身,客客氣氣地說道:“好的,謝謝方叔叔和饒阿姨的關心。”
“我送送你。”
饒雨婷也忙即跟着起身,將蕭凡送到門口,隨即返回,眼望方黎,眼裡帶着徵詢之意。
方黎輕輕搖頭,嘴角浮起一絲不屑之意,淡然說道:“奇談怪論。”
饒雨婷的臉色微微一凝,輕聲說道:“我看,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我覺得,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就好像剛纔徐振南那事……”
“巧合而已,不能相提並論。”
方黎擺了擺手,說道。
饒雨婷還待要勸,方黎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方黎拿起手機一看,臉色頓時就變得嚴肅起來,按下接聽鍵。
“你好,盛主任,是我,哈哈,你好你好……”
方黎的語氣很客氣,打着哈哈說道。但隨着應答,方黎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雙眉揚了起來,顯得極其驚訝,似乎盛主任在電話裡說了令人吃驚的事情。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謝謝盛主任。好好,再見!”
“怎麼啦?”
待方黎掛斷電話,饒雨婷便關心的問道。
她可是知道方黎嘴裡盛主任是何方神聖,正是那位巨頭辦公室的負責人,在某中央部委掛着副職領導頭銜的高級幹部。
這段時間,方黎和盛主任的聯繫比較密切。
方黎不答,眼睛直直望向蕭凡剛剛坐過的沙發,臉上露出非常古怪的神色。
饒雨婷的雙眉也揚了起來,心中隱約猜到了什麼。
“老盛說,關於我去內廷辦工作的問題,明主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似乎他有些不願意我去和他搭班子……”
稍頃,方黎才緩緩說道。
“啊?那,蕭凡說對了?”
饒雨婷驚訝地說道。
“還不止……”
方黎又搖搖頭,雙眉緊蹙,臉上的神情,似乎極其難以索解。
“老盛還說,明珠那邊的人事安排,另有決定。可能原先的安排不能落實下去了。他問我,是否願意去燕北工作一段時間,和明珠那邊的職務安排是一樣的,進班子,分管政法口。還說這是常委同志的意見……”
饒雨婷雙脣微微張開,成一個鮮豔的“o”型,眼睛瞪得老大,露出絕對難以置信的神色。
燕北,鐵門市。
西南六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