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兄弟在這宗學中雖然人脈廣泛,勢力根深蒂固,但有人的地方就會存在矛盾,難免不得罪於他人。這其中自然也有本身實力雄厚,後臺強勁不賣他帳的。此時見寶玉有意站出來挑戰權威——他們卻不知道寶玉此舉實乃情非得已,深有難言之癮——頓時就有好事之徒站出來振臂一呼:
“賈寶玉上啊,趕過這兩個傢伙!”
“加油加油,女舍上的娘兒們也在睜大眼看着呢。”
“嘖嘖,是了,那聽說東安郡王的郡主也來了,那模樣真沒說的。”
“賭注是今日的早飯,我買海易贏!”
“孃的,我就不信這邪,我就買賈寶玉勝。”
“你們竟敢聚衆賭博,讓我加入一個就不去舉發你們!”
“…”
“原來是小王!嚇我一跳,噓噓小聲點,我就知道這等事情少不了你。”
“…”
一時間,跑動着的人羣中人聲鼎沸,賈寶玉的到來頓時打破了這些人枯燥而平靜的宗學生活。他們正巴不得找些新意的樂子來玩玩,因爲宗學中不允許攜帶“世間浮華之物”進來,以免影響學業,唯一能作賭注的便是日日三餐,倒也倍感刺激,平添樂趣。
轉瞬間已晨跑路程只剩下了兩圈,俗話說,行百里者半九十,這時候纔是真正考驗體力的時候。饒是寶玉昔日在金陵賈府的時候便已經日日起來晨練,但這時也頗覺疲乏,然而聽得後方載磊那粗濁的呼吸聲漸漸逼近,一咬牙又只得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同時,被追趕的海氏兄弟心中也存受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見寶玉始終緊緊咬在自己的身後難以擺脫,實在給他們以莫測高深的錯覺,海易城府較深,更是認爲賈寶玉乃是在隱藏實力,想要等到最後一圈的時候陡然發力超越於他!令其顏面盡喪!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宜喜宜嗔,吹彈得破的俏臉,他知道這張臉的主人便在對面坡上的樓舍口注視着自己。耳旁卻響起了那日在鄔家莊中聽到的寶玉那可惡的聲音:
“最大的輕蔑,在於無言,這句話不知道老婆——或者說是淑德公主殿下您聽過沒有?”
自從那日以後,這句話彷彿若一根銳利的針一般亙在他的心上,始終難以釋懷。而面對他的追問,公主對於此事也一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緘默,海易其實也是真心愛上了這位深受皇帝寵愛的蘭蕊公主,因此無論於公於私,他對這位嬌俏而刁蠻的淑德公主都是志在必得!
——而此時正在身後追逐着自己的這個賈寶玉,便是遽然殺出橫亙在他情路和仕途的一座大山!
就這麼一轉念間,身後的寶玉已然欺近他身後近達一臂之處——其實嚴格說來,欺近這個詞用得頗不恰當,寶玉其實是被憤怒的載磊逼得竭盡全力跑過來的——只可惜海易不知寶玉此時的身不由己的狀況。前者頓時將心一橫,對着自己表弟海沁使了個眼色!兩人自小便一起長大心意相通,一時間俱放緩了腳步,二人略微側過肩頭,已與後面急急趕來的載磊形成了一個三面包夾的合擊之勢!
經受過了太多兇險局面的寶玉背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也感覺到了自身面臨的強烈危機!自來到這世上後,寶玉一直崇信雙拳難敵四手這句格言,素來都着眼於培養自身的勢力,因此危機來襲的時候,一直都是身邊的人陪他共同面對,還從未遇到過眼前這種孤單一人以寡敵衆的惡劣局面!
——並且還是在這種經過了大量體力消耗以後!
寶玉的眼神卻又彷彿燒着了鬥志。
——他素來就是一個知難而進,永不言敗的人!事實上這惡劣的局面就彷彿是一陣疾風,霍然掀開了他披在身上用以僞飾的那層溫文爾雅的外衣!
寶玉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臉色比秋草上的嚴霜還要冷!他又變回了初到此地的那個逼近原始的剽悍青年,就象一頭狼!
首先發難的是海沁!
——他霍然轉首,目光凌厲若劍,直刺在寶玉的咽喉處,這一望竟給寶玉一種疼痛的錯覺,喉結處頓時麻麻的生出了一陣雞皮疙瘩,而喉深之處一陣火辣辣的痛楚!渾身行動都爲這詭異突兀的襲擊而停窒!
與此同時,奔行不停的海易混身上下一陣極輕微而稠密的顫抖,以至於他飄揚的黑髮都起了波濤也似的發浪。寶玉驟然覺得兩條腿上的重量劇增了千斤!彷彿每一腳都踏入了粘稠渾濁的泥沼中!
——寶玉的背後,若一頭鼻中噴着白氣的狂怒的公牛的載磊已然瘋狂的撞/頂了過來,這三人無意中組成的絕殺之勢,竟然鬼使神差的默契得天衣無縫!
,盡在,:.ㄧ手機站:wàp.ㄧ支持文學,支持!而海氏兄弟暗中出手,一惑敵人之心志,一緩其行動之步伐,做得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覺,最後更將最大的責任成功的卸到了載磊的身上,自身的關係也撇得一乾二淨。
寶玉忽然笑了。
笑得融冰消雪,若春陽初升,哪怕是遠處的女舍中的女子,雖然看不清楚他的笑意,卻也能遙遙的感受到那種強烈的自信與從容!像風過嚴寒,陌上花開一般。
他眉心中的紅痣忽然一亮。
——很華麗的一亮。然後臉色頓時爲之蒼白。看上去卻是有一種寒意的俏煞。
海易頓時覺得自己以借物傳勁發出的勁力忽然間若撞上了一堵散發着森嚴寒意的巍峨冰牆,霍然間被反射,倒撞回來!粘滯在了自己的腳上!
而心中狂喜,本以爲已成功撞上了目標的載磊,卻覺得肩頭上傳來一股粘滑之力,巧妙的將直接的去勢一扭一卸,腳下頓時踉蹌,身體一歪,竟身不由己變更了前進之勢,猛撲向前方的海易,而後者正被寶玉反擊而回的勁力所拌住了腳步,難以移動分毫!
這時候,寶玉的面色由蒼白再忽然轉成豔紅——事實上無論是將海易那怪異內勁反擊回去還是扭撥載磊撞來的的怪力方向,都是極傷元氣之事——可是他絕沒有忘記,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海沁!
他一擡頭,額前黑髮激揚,毫不畏懼的與海沁的兩道箭也似的銳利目光兩相對望,眼裡雖感受到一陣**辣的刺痛,腳下卻絕是不停,口裡卻還是故作驚惶的“啊喲”一聲,猛然側肩向海沁撞去!
寶玉這一下乃是有備而發,海沁正得意讓對手吃了個大虧之餘,猛不防寶玉竟然會活學活用,借了載磊的招式前來反制於他!兩人身材相近,而寶玉是有備而發大佔先機,海沁來不及躲避,只來得及以雙手擋在身前,寶玉便已攜着一股迅猛的勁風襲撞了過來!
頓時,難以收住衝撞之勢的載磊雙目圓睜,身不由己的撞到了海易的身上,兩人互爲盟友自然都收去了大半力道,卻還是維持不住重心跌在了一起,狼狽非常。
海沁卻沒這麼好運氣了,寶玉這一下實在借了三人的力道發狠撞了上去,只聽兩人都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只見海沁眼裡盡是痛苦憤怒不甘的神色,寶玉卻明顯是在裝模作樣。一撞之下,海沁整個人都被寶玉生生撞離了地面,兩人擠在一起在空中騰行了近一米開外的距離這才倒地。可憐的表弟在落地之時還作了寶玉的肉墊…
這一下變故說來話長,其實卻發生於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連對面女舍中都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發出了一陣清晰可聞的尖叫聲,震盪得這些男子心旌蕩動。在她們的眼中,本來正在七嘴八舌的競猜着正爭奪着領跑位置的三個人誰會獲勝,不料後面卻忽然衝出來一個收腳不住的大塊頭撞到了寶玉的身上,四人立時踉蹌得收腳不住,在互相撞擊下紛紛倒地。
而海易三人與寶玉之間雖然一直都是劍拔弩張,暗藏殺機,可是唯一的兩次交手都是在極激烈的奔跑中進行。若非幾名當事人心知肚明,外人眼中實難分辨出這兩記碰撞究竟是意外還是刻意。只是見四人一齊跌倒作滾地葫蘆的狼狽模樣,連最爲嚴肅的人也不禁放聲大笑。
而安胖子雖不知詳細情由,見兩大勁敵兩敗具傷,心懷大暢,顧不得自己累得幾乎舌頭都吐出來了,一面喘氣一面捧腹大笑,冷不防岔了氣大聲嗆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深深體悟到了樂極生悲的至理。